31、看遍当年火桃花（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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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骨藏王，灵脉裂缝内。
游朱尘远远看着妖王怀里的少女，十七岁的他跌跌撞撞来到这里，想要为这场阴谋找一个终点。
蓝盈盈的蝴蝶飞来飞去，有魔音声声唤他：“焰哥哥、焰哥哥。”
妖王的蛟尾甩向游朱尘，被蛰伏的护体神光挡下，妖王诧异：“神魔体？”
真奇怪，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偏偏那句问话还记得。
循着记忆的轨迹，游朱尘生疏的念出那句话，极其缺乏感情：“你究竟是谁？”
少女天真惶惑的看着游朱尘，她眼中蕴藏魔光，红唇微动，混浊虫嘶和甜润嗓音叠在一块：“焰哥哥，我是爱奴。”
“那只魔物呀。”
在博相镇，爱奴来不及说完姓甚名谁，就被游焰一剑杀死，十年后，爱魔终于对游焰说完了当年的未尽之语。
妖王搂着少女，像搂着一只不堪摧折的妙花玉昙：“不错，葬送星月沙，我的小夫人当居首功。”
少女背后生出多层的翅膀，她惊喜的扇了扇那些长着眼睛花纹的翅膀：“焰哥哥，我破茧了。”
游焰眼中的恨意寸寸冻结，那些激愤的、痛苦的情绪像积雪一般从他身上滑落，这冷血的兽有些许迷惑：“你的目标应该是我，为什么要杀，”
游焰艰涩的停顿了下，眼睛里不能克制的流露出针流般的情绪。
爱魔的看着游焰，她想，游焰绝对不会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少年游焰当然还是那个金剑丹焰般的好模样，只不过那些保护他的傲慢冷漠已经丁点不剩了，他的身体里溢满痛苦，眼睛被愤怒烧的炽烈明亮，好像一丛旺盛猛烈的噬灵妖火，炫目耀眼，举世无双。
游焰说：“为什么要杀师叔他们？”
爱奴和爱魔，魔音与女声叠声道：“因为我要焰哥哥的恨呀。”
十七岁的神魔体表情有一瞬空茫，随后新鲜而尖锐的痛苦刺穿他的瞳孔，冻结了他所有的戏谑和高傲，游焰像是一个rou体被摧毁的魂灵，眼睁睁的看着构筑游焰的一切消失在洪流之中，只留下一个执拗不肯死去的活魂。
枯叶般的玄火从游焰的皮肤、衣摆飘出来，片片簇簇像水泡般飞快长大，雷火轰鸣，锐利的剑气以游焰为中心向外溅射，妖王急道：“不能留他了！”
妖王扔下爱奴就地一滚，化为原型，山粗的丹垩韧蛟欲伸爪去抓游焰，巨大的爪子跟剑气僵持了一息，丹垩韧蛟就被重重掀翻。
游焰自虚空抽出镇地剑，开天剑在他身后显形，双剑的剑气交搏，护体神光顷刻湮灭，剑气穿过游焰的躯体，带出血肉和碎骨，他木偶似的趔趄了一下，紧接着伤口浮出一个聚灵阵，源源不绝的灵气修补那些新鲜的创口。
身体好了又坏，游焰似感觉不到，模样镇定又疯狂：“灵潮未息，他们还在等我。”
镇地剑顺着裂缝劈下，稀薄的灵气流尽数沉入海底，开天剑虹彩变换，裂缝山石受召，隆隆作响。
“旧事就演到这罢。”
游朱尘自游焰身躯脱出，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焰哥哥。”有人唤他。
游朱尘脚步顿了一息，偏头斜睨了爱魔一眼，目光与她深邃的妖紫眸子相会。
爱魔站在山粗的丹垩韧蛟旁边，像一颗幼小娇柔的菟丝花。
她一直、一直看着游焰，目光从未转移，从未在妖王、或者是别的什么上停留。
游朱尘自海底飞离，十七岁的游焰还站在那里。
身后巨响隆隆，磅礴灵威如鼎钟之声荡彻深海，灵力自海底爆发，撕裂贯穿万万丈海水，贯通天地，切风平云。
沉重的海水裂涌外倾，无数妖族被凶暴的灵力碾烂，尸体血肉与混浊的海水一道从游朱尘身边闪流而过。
依稀能看到海面天光了，游朱尘没有看身后，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当然知道。
海底震崩，海谷那道裂缝，那道被红尘剑劈出的，让妄海宫弟子困守千万载的裂缝之中，有一只魁梧宏伟的丹垩韧蛟用爪子抵住缝隙两侧，拼力阻止裂缝缩小。
韧蛟声音尖细，响遍海底，连往上飞遁的游朱尘都听到了。
“游焰！我不过杀你千人，你竟敢亡我族后世万代的帝王之脉！”
“……你没有人演剑，三剑缺一，神魔体也经受不住开天镇地双剑对冲，你想死吗！……住手！游焰，住手，本王求你，求求你住手！”
“那些死人，他们…本就该因你而死…哈哈哈哈…那些人求过十年树，他们根本不是本王杀的，游焰，你才是杀了他们的人！游……”
海谷合拢，吞没了韧蛟的嘶嚎，直到最后一丝裂缝挤挫消失。
那时候的游焰应该说了什么罢。
游朱尘没有回头，他破水而出，站在被烤灼的腥风中往下看，整个星月沙被噬灵焰笼罩，像堆了一片浓红的雾光。
游朱尘摸了摸自己的脸，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师兄师姐，师叔师侄，我是游焰，百余年未见了。”
游朱尘闲话家常一般开了个头，“当年，”
这两个字似乎给了游朱尘一点过去的情绪，他停顿了下，张了张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仿佛他的嗓子里多出一只蜈蚣，有毒的多足麻痹了他的舌头，叫他难以说下去。
海面上，灵力风暴的声势愈发浩大，方圆万里，天空漆黑，雷暴电闪。
游焰以开天镇地修复地脉，双剑加身，他又岂能善了？
游朱尘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乌云，冰冷的想，这真是吵闹啊。大火在他瞳孔中猖獗的跳跃，游朱尘不见丁点难过，仿佛看着久违的故人，亲切又和缓道：“……当年我太蠢，只顾着封印灵脉，诛杀妖王，反倒忘了来见你们，送你们最后一程。”
海凰和萧兰慢，被吞魂噬魄的梁病舟，游焰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火海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幻境彻底完整的留存他们生到死的一瞬。
游朱尘平常的看着那些迅速失去生机的脸：“原来你们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焰哥哥，”海面荧光聚成蝴蝶，有魔音响起，“他们伴你十载，因你而死，你真能舍下吗？”
望他疯癫。
盼他痴狂。
蓝色蝴蝶莹莹飞来，“焰哥哥，他们近在咫尺，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这里是幻境，你分明可以救他们，却要看他们苦苦挣扎，焰哥哥，是腻烦了他们吗？”
每一呼吸，每一眨眼，饥饿的魔体都蔓延出无边苦痛，这迟到了的恨果啊，她垂涎了百年。
蝴蝶化成人形，靠在游朱尘怀里：“焰哥哥杀了爱奴也能阻止一切，焰哥哥，为何不动手？”
爱奴语调婉约，她亲自撕下这张浓情蜜意的芙蓉面，一把火烧尽亦真亦假的决绝钟情，旧事旧景重新来过，催促情郎以恨相托。
若非此人，若非此恨，世间又有谁能逆天而行，助爱物成魔？
游朱尘的声音若泉若流，泠泠悦耳：“爱奴妹妹，死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命数啊。”
爱奴面容有些狰狞：“你说假话，你舍不得的，你舍不得！”
游朱尘低头看了爱魔一眼，他似乎在看爱魔，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你要我的恨吗？”
爱魔指甲暴涨，朝游朱尘胸膛捅去，可指甲却被阻隔，怎么样都没办法插进游朱尘的血肉之中。
游朱尘的语调甚至有点百无聊赖：“我若要恨，先恨留下十年树的人，在恨师叔师伯，恨他们为何要去求十年树，定下十年之约，爱奴妹妹，恨怎么轮得到你呢。”
爱魔的眼睛流出血来，她似乎极其伤心，拼命想从游朱尘胸膛掏出些什么，证明些什么：“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你一定爱过我，你爱过我的……”
“我不要的东西多了，难道还差一个你？”游朱尘点了点自己的左胸，语气很轻，怎么听怎么恶劣：“别抓啦，对你而言，这里什么都没有。”
胜负已分，幻境彻底被游朱尘掌控。
哭泣的、绝望的爱魔身影渐渐散去，百年情劫就此终了。
幻境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浇不灭腥火烈烈，游朱尘安静看过火中的每一张脸，脸上没有一点不忍或沉痛的痕迹，他像是完全忘却了过往，“你们死前再想什么，会恨我吗？”
游朱尘安静了一会，似乎在等回答，就像过去的许多年月，小小的游焰总会问他的师叔师伯一些天真又恶毒的问题，那时故人尚存，总会有声音应他，而现在，他问的人早已逝去，空余火声。
没等到答案游朱尘也不在乎，他依然慢慢的说道：“游焰辜负了你们的教导，成不了有情有义的剑修，我还是当年的游焰，一点也没变。我修复地脉，守灵百年，只不过是，按世间常理，送别世间人。”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恨我，”游朱尘微一哽咽，“人就像浊雨，不会留下伤疤，只会让我疼一下。”
泪顺着下巴落下，游朱尘笑笑：“轮回那么多次，身边死的人太多了，你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再过几年，我就会忘记你们。”
“星星还在亮，我还要一直走，你们就留在这吧。”
游朱尘跪下，很尊敬、很端正的磕了个头，行他从前最鄙夷厌恶的礼节：“十年期满，约定已践，宴席该散了，游焰拜别。”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看遍当年火桃花（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