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慵懒君

4、第四章

　　穿过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街，最后拐进了一条充满年代气息的胡同里。车子停在了四合院外，萤火立马从车上下来，然后两三下把身上的雨衣脱了。

　　桐叶把车子停好，转头看见他刚脱下的雨衣好笑道：“你就穿着雨衣被我载了一路？怪不得这一路的人都爱往我这边看，我还以为我这车是少了个轮还是怎么着呢。”

　　萤火抓了抓乱哄哄的头发，夏风吹过，把他刚捋顺的头发又吹乱了。
　　“我以为还会下雨，还没来得及脱。”萤火有些尴尬的低着头，强行转移了话题：“来这干嘛的？”
　　“干大事，”桐叶上前拧起老式的门环轻轻敲了敲，回头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干不了，等一下站边看着就行。”

　　萤火张了张嘴，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最后只能闭上了嘴。
　　“叶哥你来……”徐磊话还没就看到了桐叶旁边还站着个人，他上下打量萤火，却被桐叶往头上猛敲了一下，“嗷！”
　　桐叶眯着眼睛笑着看着他，“好看吗？要不再看看？”
　　“不是，叶哥不至于吧？”徐磊收回视线看着桐叶，“你这……老虎护食？”

　　桐叶笑了，语气带了点讽刺：“他，活蹦乱跳的，我还真独食不了。”
　　毕竟这食物会自己跑。
　　徐磊耸了耸肩，没当一回事，“怎么突然带了个人过来？”

　　桐叶手插着兜，撇了一眼站旁边全场没说话的人，懒懒散散的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弟，东西准备好了吗？”
　　徐磊一脸的问号，他是不知道桐叶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又看了几眼长得白白净净的萤火，虽然很好奇，但是他知道桐叶不愿多讲。他也是个识趣的人，不会多问。
　　“都准备好了，水都往上抽掉一半了，可以直接下水……”
　　萤火从桐叶说那句“我弟”的时候就惊讶的抬头看着桐叶，但是桐叶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很随意的一说，没带任何的情绪。

　　萤火拎着雨衣，视线从桐叶的身上移开，他看着院内的那一棵枣树。
　　风一吹，把枣树上枯黄的树叶吹落，同时吹走了时间留下的所有痕迹，只留下那些人、那些事。
　　记忆的轮廓是藏在人深处的一道不可回首的彩虹。转眼即逝，却忘了那彩虹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池塘的水已经被抽上了一大半，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鱼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
　　桐叶也不墨迹，三两下把身上的T恤脱了，露出强健有劲的腰，微微弯腰的时候还可以看到隐隐浮现的腹肌。
　　桐叶把裤脚卷在膝盖上，回到看着徐磊倔强的小表情，手抓着衣摆就是不愿意脱衣服。
　　“怎么了？我知道自己的身材很好，”桐叶挑眉，笑道，“你不用害羞。”

　　“滚！”徐磊发怒了，干脆不脱衣服直接下水了，然后狡辩道，“这是男人最后的尊严，我其实也是很有料的。”

　　萤火坐在枣树下，吃着桐叶给他摘的青枣。这青枣个头大，一咬下去清脆可口，很甜，萤火吃的很开心。
　　桐叶弄好渔网，回头看了眼坐在枣树下的身影，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头拿着网下了鱼塘。

　　弄好渔网时间已经不早了，徐磊站在鱼塘下抬手擦了自己一脸的泥巴。
　　他看着桐叶问：“今晚留下来？给您做个丰盛的鱼大餐。”
　　桐叶没回话，回头看了眼枣树的方向，鱼塘里视线低，看不见枣树下的人。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往上走。

　　“再说吧，我上去问问小仙……嘶！”桐叶吃疼的眉头一皱，手猛地往水下一抓，捏住，一气呵成。
　　“怎么了……”刚过来的徐磊看见桐叶从水下抓上来的东西，吓得脚下打滑猛的摔进水里，然后慌张的爬起来往岸上跑，“我操！我操！怎么会有蛇啊！”

　　桐叶捏住蛇头，眼神冷漠，手上逐渐加大力度，然后漠然的往上走。
　　岸上的萤火听见动静，快速的放下手上装着青枣的篮子，往鱼塘跑去。
　　徐磊腿都要被吓软了，他一上岸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萤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询问情况，水牛磕磕绊绊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萤火一听桐叶可能被蛇咬了，急忙跑下鱼塘刚好和刚上来的桐叶撞上。

　　“怎么了？你往下跑什么？”桐叶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把手里的蛇拿远了，低头看着萤火紧张的表情，“怎么？想下去？腿不要了？”
　　“不是……”萤火紧张的捏捏了手指，退后一步看着他手里的花蛇皱眉，“你没被咬到吧？”

　　“咬了，不知道有没有毒。”桐叶无所谓的一笑，绕开萤火走到鱼塘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小腿上的两个牙印。
　　徐磊也看到桐叶小腿上的伤了，鬼叫着跑回屋要把小面包车子开出来。

　　萤火蹲在桐叶的面前看着他小腿上的伤，轻声问：“这离医院远吗？”
　　桐叶看着前面人的发旋，懒懒散散的说：“大概就二十几分钟吧，不远……”
　　他话还没说完，小腿伤口上多了软糯的触感，然后微微一疼，桐叶的瞳孔难得的猛地一缩。
　　他伸手推开萤火埋在他小腿上的头，捏住他的下巴冷声说到：“你在干嘛？疯了？把血吐掉！”

　　萤火听话的偏头把血吐了，然后低头不说话了。
　　他们就这样保持安静，等到水牛把车子开出来，桐叶才站起身拿起地上的T恤穿上，然后捏住蛇往外走。
　　萤火还蹲在原地，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不过来？”桐叶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他，等萤火跟上了才低声说了句，“你倒是有能耐了。”

　　桐叶是捏住蛇去的医院，一路上接受了不少目光的洗涤，别说其他人。当桐叶把蛇拿给医生的时候，医生都被吓了一跳。
　　“被这玩意咬了，你看有没有毒吧。”桐叶面无表情的说。
　　医生：“……”我看你也不像是被蛇咬了的样子。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医院门外的人正在抱怨着天气。
　　那条蛇并没有毒，桐叶简单处理好伤口之后医生就把他们赶了出来，顺便叫他们把蛇也一起拿走。
　　桐叶把蛇简单的问候过了以后，找到环保袋，把蛇装进去扔了。

　　“这鬼天气，”徐磊伸手出去探了探，几秒后雨水沾满了他的手，“怎么搞？淋着回去。”

　　桐叶看着外面没有说话，良久偏头看向萤火，叮嘱道：“在这等着，别乱跑。”
　　说完，桐叶就冲进了雨里，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是……他咋自己跑了？我不是有车吗？”徐磊纳闷的嘀咕了一声。

　　萤火和他没有什么话题可言，他们就这样尴尬的站在医院门口，谁都没打算说话先。最后还是徐磊先憋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啊？不是这一块的吧？桐叶真是你哥？”徐磊一开口好奇心就收不住，一大堆问题得一次性问完，“你怎么和桐叶认识的？那个学校的？我没在学校见过你……”

　　一大堆的问题，萤火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跟看智障一样。
　　萤火零零散散回答了几个问题：“我叫萤火，萤火虫的萤火，不是亲哥，但的确是我哥。”

　　徐磊是个话痨，有人搭理他他自己可以哔哩吧啦很久。
　　萤火看着桐叶离开的方向发呆，细雨连绵不断。
　　滴答滴答……
　　就像萤火现在的心情。

　　一双白色球鞋闯入萤火的视线，桐叶把湿透的头发往后抓了抓，露出英气的眉毛还有饱满的额头，撑着一把黑伞慢悠悠的向他走来。
　　桐叶回到医院门口，把手里的另一把伞扔给徐磊。
　　“我操，我太感动了，叶哥你竟然为了我去淋雨去买伞！”徐磊说着装模作样的在肩膀上蹭了蹭那不存在的眼泪。
　　“出息，”桐叶嗤笑，把手里的伞倾斜递给萤火，“拿着。”

　　萤火没拿，抬头看着他：“你呢”
　　桐叶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叫你拿着就拿着。”
　　萤火没办法，只好拿了。谁知道桐叶看他拿了，转身背对着他蹲下，手向后勾了勾。
　　“上来，腿也该没力了吧？”
　　萤火懵了，迟迟没有动作。在桐叶又一次不耐烦的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然后小心翼翼的趴在桐叶的背上。

　　桐叶稳稳的站起身，掂了掂背上的人，感觉到背上的僵硬的身体，然后笑了笑，转头招呼徐磊去开车过来。
　　这里是医院，医院门口是不让停车的，他们的车子停在外面的便利店门口，隔得有点远，需要人去开过来。

　　隔着薄薄的一件T恤，萤火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让人感到安心。
　　这几天他没睡过一次好觉，可能是真的很累，他就在桐叶背上趴了一会就睡着了。
　　桐叶感觉到背上慢慢软下的身体，伞因为背上的人睡着了没有力支撑着，正在向旁边倾斜。
　　桐叶叹了口气，抽出一只手抓着雨伞，另一只手稳稳托住背后的人。

　　平稳的呼吸声，细小的雨声。一切都很平静、安逸，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映出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
　　***
　　星期一，天放晴了，萤火背着书包，站在高三级老师的办公室里。
　　“萤火是吧？”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萤火的前面，一边说话一边摸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我看了你以前的成绩，成绩挺不错的，现在转过来习惯得了吗？我们已经开始全面复习了，会不会跟不上？”

　　萤火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我跟得上。”
　　“哎！那就好啊，就喜欢自信又有实力的年轻人。”中年男人朗声笑了，拍了拍萤火的肩膀，“我就是你这一年里的班主任了，叫李档文，班里的学生都叫我文哥，你也可以这么叫，比较有亲切感啊。”
　　萤火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现在你这么乖的学生少了，继续保持啊。”李档文越看萤火越是喜欢，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套校服给他。
　　“这边暂时只有两套一冬一夏的，你先拿着，下课你去找学生会的同学给你多登记两套。”
　　萤火道了声谢，接过校服。

　　“现在就把冬装外套拿出来穿，不然你们教导主任看了可不乐意了。”
　　萤火听话的把校服拿了出来，一中的校服是很普通的蓝白运动装，后面横着印着四个字“追求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