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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景仁三十年,史称景仁之难。

      坐了帝位三十年的景仁帝,被大将军盛邝以昏庸无道为由率军讨伐,三月国破,太子战死,景仁帝自刎于殿前。

      盛邝亲扶七岁新皇登基,以太师之名辅佐社稷,自此把持朝政,权倾朝野十余年。

      但如今,勇武不在的盛太师正被关在死牢里,等待着最后的处决。

      谁也没想到,傀儡小皇帝的奋力一击,会这样的狠决又声势浩大。

      一口,就咬在了盛将军的脖子上。

      腊月初八,小皇帝召盛邝进宫商议军机要务,强扣盛邝于宫中,对外秘而不宣。

      盛邝部下恐有变数,擅自抽调麾下京中防务戍军两万余,举兵至光华门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实为逼宫,要求小皇帝释放盛邝。

      然小皇帝早已密令滇南五万驻军开拔三千里,于数日前抵至京郊。

      两军在光华门外短兵相接。
      盛邝部下寡不敌众,悉数被擒。

      史书上将这次动乱载为盛邝功高盖主,欲取而代之。
      以乱党谋逆定性,称光华门事变。

      现下,将军府被小皇帝的亲信羽林军围成了铁桶,一干家眷全部都驱赶到院子里,昔日里比王孙贵胄还要尊贵上几分的将军府里的公子小姐,此刻在羽林军的挟持下个个抖如筛糠。

      朱墙高瓦。
      宫闱之内,大内总管薛兆义呈上密报,
      “皇上,用了大刑,盛将军还是不肯说出虎符的下落,他点了名,要见沈大人才行……”

      明黄的年轻身影束着冠发,狭长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阴冷,
      “哪个沈大人?”

      “沈珏……沈大人……”

      年轻的帝王没应声。

      薛兆义提醒他,
      “您忘了……沈大人昨晚跟您商讨政事……”
      他点到即止。

      “嗯”
      年轻的帝王神色淡淡。
      他没忘,前一天晚上,他才把沈珏按在床榻上,折腾得他下不来床。

      一挥手,下旨,
      “备舆,到朕的寝殿,把沈珏抬去死牢”

      “是”

      ———

      幽暗阴湿的地下甬道。
      轿子进不来,沈珏只能一步步被人搀扶着往前走。

      他今次丢脸丢大发。
      被李淮宣个小狼崽摁在榻上折辱不说,还得被宫里的众人围观——“爬上了龙床是种怎样酸爽的体验。”

      他堂堂前太子侍读,景仁二十九年先帝亲点状元郎,如今竟落得靠男色侍人的地步,简直完蛋。

      身边的小陈公公安慰他,
      “沈大人,您也别伤心,能得皇上青睐,那是至高无上的荣宠,将来龙颜大悦,再给您封个妃,就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他沈珏堂堂七尺男儿,追求的是封妃吗?
      小陈公公对他是有什么误解吗?

      沈珏气哼哼,
      “陈公公,我要是封了妃,头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宫”

      “使不得呀沈大人”
      小陈公公胆子小,扶着他的手一抖,沈珏当即就栽了出去。

      还好前面的卫吾少将及时扶住了他,
      “大人小心”

      沈珏稳了稳心神,抬头,已是甬道尽头。

      下过长长的一段陡峭的台阶,豁然开朗——

      这里便是死牢,关押朝廷机密要犯的地方。

      守卫森严的牢房。
      幽幽一盏烛火。

      盛邝脖子上戴着木质枷锁,手脚皆被粗重的铁链锁住。
      白色的囚服上是道道带血的鞭痕。
      想必是吃过一番苦头。

      他听到动静站起来,牵动脚上的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哗啦”的沉闷响动。

      “盛将军,别来无恙”
      沈珏对他的落魄潦倒熟视无睹,语气照旧的跟他寒暄。

      盛邝常年行军打仗,一身古铜色黝黑的皮肤,脸上虽带着血污,却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杀伐英朗。

      他紧紧地盯住沈珏,倏然一笑,
      “沈大人到底还是来了”

      事已至此。
      有些事情不必再言。
      到底是谁跟李淮宣里应外合,在他眼皮子调兵遣将,他心中已然清楚七八分。

      不,是十分清楚。

      “他对你好吗?”
      盛邝问道。

      沈珏自动忽略那个“他”,笑道,
      “劳盛将军挂念,我很好”

      “比我对你还好?”
      盛邝不依不饶。

      朝中人尽皆知,太傅沈珏与盛邝私交甚密。
      便是连沈府,都大张旗鼓地开了角门,直通到将军府邸去。
      盛邝这一问,更似坐实两人之间的龌龊。

      沈珏打哈哈,
      “都好,都好”

      他双手一掬,颔首作揖,直入正题,
      “敢问盛将军,虎符如今何在?”

      盛邝手握兵权,势力盘根错节,整个西北布防乃至西南中部,两广十二州,要塞边关,全都有他的势力。

      大行皇帝临去之前,迫于无奈将虎符交予盛邝。
      如今新皇重执朝政,头一桩事,便是要将兵权命脉握在手中。

      这一点,沈珏心中清楚。
      盛邝心中更清楚,因此,才敢有恃无恐。

      “沈大人,你我好歹是旧识,见我深陷囫囵,上来却先问虎符——”

      时间紧,任务重。
      沈珏没时间跟他叙旧情,亮明筹码,
      “将军可知,三千羽林军现正在将军府待命……将军不说不打紧,只是曼姐儿和瑛哥儿,怕是要被这阵仗吓到……”

      听到一双儿女的名字,盛邝眼眸刹那变得锋利,他神色转了几转,看向沈珏,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沈珏领会其意,让小陈公公及卫吾少将一干人等退守外间等候。

      “现在可以说了吧,盛将军……”

      “我要你保下曼姐儿跟瑛哥儿”
      盛邝用的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沈某自会拼尽全力”

      “哼”
      盛邝冷笑一声,
      “你为李淮宣反我,现在又要为我筹谋,沈大人呐沈大人,你可真当得起忠义两全”

      沈珏不理他言语间的讥讽,
      “沈某昔日得先太子托孤恩宠,当为圣上鞠躬尽瘁”

      盛邝沉声道,
      “云亭,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曾……待我有一分真心?”

      沈珏听得此话,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两手交握在一起作揖,
      “盛将军忘了,我旧日是太子侍读,一日为臣,终生不改——”

      他笑的快意。
      仿佛这么些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好一句“终生不改”。
      盛邝仰头朝天,放声大笑,
      “先太子若是还活着——定要被你的痴情打动”

      “盛将军过誉了”
      沈珏站的有点久,屁股疼的厉害。

      他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虎符的下落……还请明示”

      盛邝手握重权长达数载,连皇帝的性命都曾被他拿捏于一线之间。
      如今风光皆成过眼云烟,他知自己是气数已尽。

      缓缓吐出虎符的藏匿之所,又道,
      “吾一双儿女尚且年幼,万望沈大人说到做到”

      他俯首向沈珏行拜礼。
      恭恭敬敬,神色肃穆。

      “那是自然”
      沈珏心下慨叹,
      “你放心,你我相识一场,沈某会求圣上,帮将军留存全尸——”

      盛邝看不清表情,
      “……那我真是谢谢沈大人了”

      “贤兄不必客气”
      沈珏笑眯眯,
      “都是我应该做的”

      ——

      密报再度呈上。
      薛兆义询问年轻的帝王该如何处置。

      “乱臣贼子,杀!”

      “那将军府的家眷……”

      小皇帝似乎是不耐烦,拧了拧眉,
      “罪无可恕,当诛九族”

      “是”
      薛兆义俯一俯首,准备退下,又听得年轻的帝王朗声说,
      “慢着!”

      躬身停住脚步,等候示下。

      “皇叔可到了行宫?”

      “今日未时已由郭玄正陪同抵达”

      小皇帝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把盛邝及其家眷暂且收押,容后再议!”

      ******

      沈珏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
      他本想绝食以明志,告诉李淮宣自己不是他可以随意玩弄的对象。

      但李淮宣这小崽子,早上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云亭,等我回来”
      就此无影无踪。

      沈珏又受命去了趟死牢,肚内饥肠辘辘,实在撑不住。

      他不是名节之士,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事情也做过不少。
      反正已是声名狼藉,不若吃饱再算。

      叫小陈公公帮自己上了食膳。
      五色什锦蒸菜、桂花糖藕、口蘑炖鸡、杏仁莲子粥,个个看上去味道鲜美。

      他正狼吞虎咽吃着,听得外间一声喊,
      “恭迎圣上驾到……”

      一口桂花糖藕就这么噎在喉间。

      宫人先挑了门帘,呼呼啦啦地进来一群人。
      年轻的帝王被拥簇着走在最后面,负着手,皱着眉,明明还不及弱冠之年,却已是全然忧国忧民的神态。

      沈珏躬身行礼。

      “免了”
      李淮宣在他身边坐下来。

      “沈大人今日立了头功……说罢,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你……”
      手一伸,便要拥沈珏入怀。

      沈珏当下想起,自己是要明志的人。
      板起脸来,
      “请圣上自重”

      “哦?”
      李淮宣唇角略微地勾起。
      他脱了冠冕,身着玄墨色的褂子,这么一笑,俨然还是少年。

      “都退下吧”
      他吩咐身边扈从。

      宫人矮着身子行礼后方退下。

      “沈大人倒是说予我听听看,要我如何自重?”
      他不再称“朕”,一双修长的手往沈珏衣袍里摸,时轻时重,
      “这般,还是这般?”

      沈珏最是怕痒的人。
      只觉那双手要直挠到自己心窝子里去。
      当下绷不住脸,笑意纷纷剥落,
      “你快放了我”

      “老师呐……”
      李淮宣朝他耳畔吹气,丝丝缕缕,如同羽毛缭绕。
      “朝堂上的事你教我不少……至于其他的事……让我来教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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