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路》老六也疯狂

2、第 2 章

　　开学前一个星期，宋莱又一次被宋艳玟赶出了家，她又带了“男朋友”回去。
　　正好，她也不愿意待。那种声音只会让人反胃恶心。

　　她拎着书包沿着河边行走，想找一块没那么热的地方继续写她的暑假作业。她不知不觉走进了厂房区，无意中推开了一扇歪歪倒倒的大门，一看就已经废弃了很久。

　　她立刻听到里面传来的咒骂声和拳打脚踢声，她来回张望着，这附近本来就没住多少人，无人经过。肉搏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立刻悄声退了出来。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起来。”是她期待又熟悉的声音。“东西呢？赶紧的，东西？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哎哎哎，杭哥跟你说话呢，你别装死，给个反应。”
　　接着又是清脆响亮的两巴掌和爽朗的大笑，令人毛骨悚然。

　　她终于退了出去，没意思。
　　这座城懦弱不堪，永远不缺这种事情，每个人都是受虐者又都是施虐者，无一例外。

　　天黑了，她走到了一片器材区，有小孩在里面荡秋千，她占了另一个秋千，无意识地前后晃荡着，脑海里安排着每天需要完成的作业。她自从上次被刘梓秋找个麻烦后，就没再去那的KTV上班，换了一个饺子店去端盘子。
　　今天本来是她难得的休息日。

　　她突然感觉一个重力推了她一把，她晃着身体被甩出去老远，双手立刻抓紧了两边的绳索。“抓紧了。”

　　是他。

　　宋莱想回头看一眼，却分不开力气，他推的太高了，她感觉自己不断悬浮，降落，悬浮，降落。
　　她在半空中，“害怕就叫出声。”他说。

　　她偏不，她偏咬紧牙不出声，直到她旁边的小男孩哭出了声，震天动地跑开，他才放过了她。

　　宋莱下来时，腿已经软了，她踉跄了一步，跌进了他的怀里，他什么时候来到他前面的？
　　“投怀送抱？”痞气十足，他还故意按了一下她的身子，真的软。

　　宋莱推开了他，“没有。”

　　今天的两人的脸上没有各种颜色，干干净净，“你干什么要推我？”她怒气翻涌，直冲着他而去。

　　“不干什么啊。”他回答地漫不经心，“倒是你，在这儿干嘛呢？天气这么热，还不回去？”

　　“你管我？”她拽着书包的带子转身就走。

　　才八点多，家也回不去，现在能去哪儿？她沿着来时的那条河边漫步，又是漫长的一天啊。她知道身后他一直在跟着，可依旧是走着她自己的步子，直到前面的路灯突然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啊！”她叫出了声。

　　林杭快步走完这一米的距离，“怎么了？叫什么？”
　　他打开了手机电筒，照在她身上，她哆嗦着说不出话。
　　“怕黑？”语气有明显的不可思议。

　　她强忍着不适，睨了他一眼，顺着刺眼的白光看去，他脸上居然染了笑意。

　　两人长久的沉默后。
　　“你要不说点什么，我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带你回家。”他没了一脸伤痕，面容带笑，不知为何却让宋莱感觉他更加神秘又冷漠。

　　可比起面前的少年她更惧怕这无尽的黑暗。

　　接着林杭听到了小姑娘怯生生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杭哥”，带着忍不住的颤抖。

　　他眯了眯眼，看来刚才在老厂外面的真的是她。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凑了过来，“杭哥？”

　　小姑娘声音太过甜腻，缓缓沁入人心。林杭立刻转了身，“走吧。”

　　宋莱迷茫地看了一眼前方宽大的背影，跟了上去，他把手机给了她，她便能一步步踏着他的步伐前进。

　　整个小城被黑暗笼罩时，她第二次踏入这里，在第三街的尽头那个看起来衰冗的仓库。“在这儿呆会吧，等来电送你回去。”话音刚落，窗外的路灯灿然而起。

　　宋莱向后退了一步，抓着手边的桌角，“那，那现在我还能在这儿呆会儿吗？”
　　面前的女孩眉目如画，迎着光亭亭而立，眼睛像是盈盈秋水般的明净透澈。

　　他突然烦躁无比，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把她带回来，就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上次会莫名地开了窗。“随你。”
　　他撂下两句字就上了楼。

　　她坐在窗边，看着时间流逝，犹豫着还是拿出了一沓子试卷，大部分已经写完，还剩下五六份。她也不再想那么多，动笔写了起来。

　　林杭在楼上睡了一觉下楼时，发现她不仅还没走，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凑近了看，脸上果然多了几条墨水印。

　　他在她后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天即将亮起了，这是他生平最讨厌的时刻，他喜欢清醒着迎接它的到来。
　　小人儿突然自己被惊醒了，“呃…”抬起头，拿下黏在脸上的试卷，一转头就看见臭着脸的林杭。

　　“呃，你……几点了？”她磕磕巴巴地开口。

　　“应该六点多了吧。”因为天已经逐渐染了色。

　　她倒吸了口气，立刻站起，收拾好东西，“我走了，我走了。”走到门口见他也毫无表示，“那个，昨天谢谢你。”冲着他摆摆手。

　　她早晨就直接去了饺子店，早七晚八是她的工作时间，暑假工工资少的可怜，可不再被扣了。
　　不过，再有六天就能拿到钱了，这大概是她能想到唯一的正能量。
　　她晚上回到家门口时，发现家里门锁了，敲了好久宋艳玟也没来开门，惹的邻居冲她大喊，“敲什么敲，吵死了，她不在家，早上看到她收拾了东西，和她男人走勒，没告诉你啊？真是的……”见她停了敲门声，自己也回了屋。

　　她又无处可去了，她昨天出来的太急，钥匙，手机都没来得及拿，正常情况下宋艳玟是都呆在家里的。
　　怎么办？这么热的天……闷得人前胸贴后背。一张男人的脸庞从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晃了晃脑袋，不行，太麻烦了，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和以前一样吧。

　　可她没想道，刘梓秋那群人今天居然会在这片器材区。她立刻放慢了脚步，避开他们悄悄转了弯准备离开，这时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拳头落地，骨骨相碰的声音响起。她默念着和自己无关，和自己无关，和自己无关，却还是回了头。
　　她僵在了原地。
　　是他们，昨天在老厂那几个人……可是，现在身份转换，头破血流地变成了他们。
　　有他……

　　她躲去了附近废弃的小楼，二楼高高的阳台正好可以挡住她的身影。她勾着背上了楼梯，往里缩着，减少自身的可能有的存在感。

　　她只能看着那边的情形，却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刘梓秋她们几个女生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主要动手的是那些大块头的人，至少有20分钟的持续输出，他们才停了手，地上的三个人会不会熬不过这顿打。她咬着自己的指甲，高度紧张，一不小心，手指渗出了血，咬到了肉。

　　前前后后半个多小时，那群人才离开。她又等了10分钟，确定他们不会返回，才跑过去。三个人躺在地上，对了，像是浮萍，缺失了水，没有生命力。
　　“你们还好吗？”她一个一个摇过去，直到他身边停下。“哎，你醒醒，还好吗？”

　　浮萍不耐高温，夏末便会会晒死、发白。

　　林杭睁开眼是小姑娘焦急的脸，他用力地抬起手臂，蹭开了她眼角的那滴泪，这滴是彻底属于他的。
　　白净的脸上陡然一道脏斑，醒目、刺眼。

　　他推开了她，拒绝她要过来搀扶他的双手，独自撑着地爬了起来，其他两个人也站了起来。“你，谁啊？”其中一个寸头开口，不过开口不利索，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跳脚骂爹。
　　另一个人年龄更小，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停地瞄着林杭，唯一她认识的人。准确来说，她也不认识，只听过他们叫他“hang哥”。

　　“杭哥，走了，小麦还没回来。”是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少年。

　　“哎，我也走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宋莱想说你们应该去看看身上的伤。

　　那两人走后，他们就一直坐在这片器材区。她坐在秋千上，他蹲在花坛边抽烟，“你需要处理伤口，看起来很严重。”

　　“嗯。”他应了声，也没了下文。

　　他一直盯着地上的点点血迹。
　　他在想什么？

　　“那群人没有看到你吧？”

　　宋莱摇摇头，“没有，我躲好了。”

　　林杭起了身，“你该回家了。”

　　她低垂着头不动。

　　“又没地方去？”

　　宋莱突然有想哭的心酸。“嗯，没地方去。”承认了也没什么，今天面前这个人比她惨。

　　“那走吧。”

　　跟上去吗？去吧？人都是求同的。
　　明天回去就把锁砸了！

　　两个人晃晃悠悠一起走在大街上，直到路过一个药店，她叫住了前面的人，指了指。
　　“不用，家里有。”

　　“哦。”
　　前面的巷子没有路灯了，她快步走到和他并排，不再落在身后。
　　一路再无话，他又带她回了第三街那个老仓库，第一句话依旧是“不要开灯”。

　　“嗯，我知道。”她自觉地坐去了早上她离开的位置上。

　　她看着她掀开旁边一间房间门口的蓝布进去，能听到他脱衣服，开水龙头，关水，拿东西，开水龙头，关水，穿衣服的声音。
　　黑暗里，一切声响都在放大。

　　她在他出来之前，迅速给自己插上了耳机。下一秒，他便赤着脚出来了，停在她身旁，“让开。”

　　她只见他嘴唇动了，茫然地看着他。他摘了她的耳机，“旁边去，我要拿东西。”

　　“哦。”

　　他从桌子抽屉里拿了药水，棉签出来，上药动作娴熟，她垂了垂眼。

　　“去洗澡吧。”

　　“啊？”宋莱抬头防备地看着他。

　　“也可以不洗，如果你不热的话。”说完他抬脚就往楼上走了。

　　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自己走了。

　　天热，身上很难受，她昨天被赶出来前洗的澡，很想洗澡，她看了眼只隔了蓝布的浴室，洗！

　　浴室想象中的简陋，就一个摇摇欲坠的淋浴头，倒是有洗发水和肥皂。她快速地冲完，穿好衣服就出来了。出来时，他就在浴室门口，肩上担着件白色T恤，看起来是要给她的。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等她把衣服拽下时，发现多了一张玫红色沙发床和一个电风扇。
　　“睡吧。”

　　说完就不管她了，自己回了楼上。

　　第二天等他下楼时，她已经不在了。
　　这么早？天都没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