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脸，我的骄阳》纸蕊

1、第 1 章

　　最近几天被杜菲儿强势碎碎念，兰苼感觉自己要被洗脑了。
　　差一点，她就索性认同杜菲儿的说法——兰苼是个双性恋，因为还没有站好边，到底做双异性恋还是双同性恋，所以一直维持着单身狗的状态。
　　“这年头，不谈恋爱就如此罪大恶极，连性取向都要被怀疑么？”兰苼在心里嘀咕着。
　　一切都源于几天前寝室小伙伴们一起看的一部外国电影——《龙虾》。
　　影片中在规定时间内找不到伴侣的人将会变成一种动物。所以当男主牵着他哥哥变的一条狗 出场时，502寝室包括杜菲儿在内的其他三个成员都齐刷刷地看向兰苼。
　　“看到了吗，名副其实的单身狗。”李双渝语重心长。
　　“先看电影，一会让菲儿好好教育她。”吴颖接道。
　　当同一屋檐下只有你一位单身人士时，那么，恭喜你了，你会分分钟变成重点关爱对象。被叨叨、被牵线、被打探、被端正思想——通通都是家常便饭。

　　兰苼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
　　从高一到大三，她从未早恋，也从未恋爱过。高中以前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自不必说。
　　“你说你，长得吧，虽说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但也一颦一笑灵气动人的，咋就不给自己多上点心呢？瞧瞧这马上大四，眼一眨，你就上社会了，没谈过恋爱你咋做社会人？别整天对那些男生淡之薄之，路过错过的，好歹也要定睛看看，免得留下什么终身遗憾……”
　　杜菲儿是出了名的伶牙俐嘴、张口就来、话不带停、气不带喘……好吧，兰苼承认自己说不过她。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半晌，她回了一句，不咸不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一物降一物，杜菲儿败下阵来。她虽能说，但对着兰苼，就像一记重拳锤在棉花上，力发出去就不见了。
　　说好的反作用力呢？杜菲儿纳闷。
　　说不过你，只能以柔克刚。兰苼偷笑。
　　但兰苼喜欢杜菲儿这样的好朋友，话不经过大脑编辑直接输出，大大咧咧，没有心眼。
　　对，没有心眼。对兰苼来说，这很重要。

　　快放暑假了，外地的学生都在陆陆续续订回家的车票。兰苼也在官网上买好了从炎市回老家汐城的高铁票。三个多小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很远。
　　这大概是人生最后一个暑假了，明年的夏天，不知会在哪里。兰苼在心里叹道。
　　买完票第二天清晨，她正在S大的操场上跑步，收到林墨的微信：几时回来，通知我，接你。
　　兰苼走到操场边的长凳上坐下来，边走手指边在屏幕上点着：7月5号下午两点22分到。发送。
　　好。对方很快回过来，外加一个笑脸。
　　“兰苼，你是不是讨厌男生啊？”一阵微风拂面而过。兰苼想起了高一时林墨和她讲的第一句话。
　　“对。所以你离我远一点。”在同学们的眼里，她想，自己大概是怪到了极点。
　　“没事儿，我不是男生，我是妇女之友，你可以完全地——不把我当男生看。”林墨哈哈地说着，周围的男生女生哄然大笑。
　　“我还不是妇女。”兰苼淡然地望了他一眼，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又是一阵爆笑。
　　于是林墨和兰苼的第一次对话成了高中班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话。
　　两个当事人倒是无所谓，一个开得起玩笑，一个压根不当回事儿。

　　成天宣称自己是“妇女之友”的林墨，阳光、性格好、人缘好，可没人敢收藏他做男朋友。所以大学几年，他也就愉快地单着了。
　　此时，汐城市的桃李路上，林墨正搭乘5路公交车前往自己所就读的T大。车体摇摇晃晃，低迷怀旧的男歌声萦绕在耳机与外耳道所接触的狭小空间里。
　　平凡亦可平淡亦可
　　自有天地但求日出
　　清早到后能望见你
　　那已经很好过
　　当身边的一切如风
　　是你让我找到根蒂
　　……
　　在本地上大学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动不动回家改善个生活，和身边的老友聚个会念个旧什么的。
　　也有不妙之处。譬如昨晚，他就被父亲林国语叫回家进行了一次长谈。关于毕业，关于未来事业的规划。
　　语末，父亲郑重提出要托人给他找一家软件公司，这个暑期就开始实习，正好和他的专业——计算机对口。
　　竟然没提考研，没提出国，看来父亲准备让他自力更生了。
　　林国语不仅是林墨的父亲，还是林墨和兰苼高中班的语文老师。为人儒雅谦和，但透着一丝不可冒犯的威严，威则威矣，他向来能做到威而不怒。
　　用兰苼的话来说，就是道行太高。
　　就像昨晚，林国语并非要林墨一毕业就参加工作。他知道林墨这小子天性洒脱，又有点爱玩，不逼他实习他恐怕不会主动考虑自己的将来。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林墨这会儿在公交车上就已经在想这么年轻工作好吗，要不要提升一下学历，找工作的时候更有底气一些……

　　跳下车的一瞬，他似乎想到什么，做了一个快速的决定：把决策权交给兰苼。
　　如果她接受了他的表白，他们可以共同讨论未来。
　　如果她拒绝了……那就一心复习英语，申请留学。
　　六年了，他不想再等。
　　暗恋，像稀释的毒品，在年轻活泼的身体里游走、渗透。慢慢上瘾，不能自拔。
　　多少次差点说出口，又硬生生地咽回去。

　　兰苼讨厌男生。
　　在他好不容易打着“不是男生”的旗号才和她成了好朋友后，问过她一次：“你为什么不和男生玩？”
　　“如果我说我看见男的就恶心，你还要跟我做朋友吗？”兰苼反问。
　　“当然要了，我说了你不用把我当男生的。”林墨一边对兰苼的回答默默进行不良消化，一边面不改色地背叛着广大男同胞。
　　“好，那你以后别问这个问题，其他说什么都好。”兰苼微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挺好看的，浅中带甜。林墨回忆着兰苼的笑，心中不禁一片清爽，连带着夏日浓烈的暑气都淡了下来。
　　其实兰苼除了厌恶交际，没什么不好。她单纯直爽，面冷心热，最重要的，不聒噪不是非。
　　当一群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偶像讨论八卦的时候，她总能寡淡地置身于外。
　　他不打算再做她的朋友。不管顺不顺利，他都会结束掉自己的“妇女之友”生涯。
　　暗自拍板后，林墨踩着轻快的脚步走进T大南1门……

　　“太热了。”兰苼跑完步一回寝室就瘫坐在椅子上。
　　她这才注意到寝室的光线比外面暗一大截，窗帘紧闭。其他三只还在床上！金融专业周三上午前两节没课，她们倒是睡得安稳。
　　听到动静，都醒了。杜菲儿探出一个脑袋，“阿苼，这么热的天你还跑步啊！”
　　“嗯，跑步出汗，舒服。”
　　“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美嘉广场购物吧，要回家了，我得储备点东西带回去，省得我娘又说白养我一场。”
　　除了兰苼和杜菲儿，寝室里其他两个都是本地的，每周回家，还能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带回去洗。
　　“嗯，好，我也买一点。”兰苼答应着，感觉又有力气了，开始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冲个澡再换套衣服。炎市的夏天是出了名的闷热，跑完两圈，她身上的运动衫早已被汗湿透。

　　很快即是周六，太阳一大早便呈现出火红的趋势，整个天空不见一丝云彩。
　　“啊！又是火伞当空、人间蒸发、无精打采的一天！”还没出校门杜菲儿就开启她的神用词模式。
　　好在地铁里冷气充足，但也被人肉的热量冲击得所剩不多。
　　两人挤进靠中间的一个竖杆处站稳扶好。
　　人潮流动，上上下下。

　　距美嘉广场还有三站时，上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个头不算很高。他往里面挪了挪，在一位身材高挑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斜后方落脚。
　　两人就在兰苼左手边，男子离她很近，稍微晃动一下都有可能碰到对方的胳膊。
　　兰苼下意识地往右侧杜菲儿身边移了半步。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还好，再有几分钟就下车了。就在她心生庆幸时，男子的手正悄无声息地向侧前方女孩的大腿摸去。
　　女孩穿的恰好是一条超短裤，细长白皙的腿暴露无遗。她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往后望了一眼，男子的手早已快速缩回，女孩只好回过头去。
　　车停了，新的一波人上来，男子借机又往前靠了一点。

　　列车继续前行，车厢内更加拥挤。他的手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顺着女孩的大腿外侧向内游走。
　　这次不仅女孩自己发现，兰苼也用余光看得一清二楚。
　　还未等女孩发作，兰苼一把拍在男子胳膊上。“啪”的一声，他慌乱地收回色爪，同时也不忘贼喊捉贼。
　　“你拍我胳膊做什么？！”男子左手摸着右胳膊刚被拍过的地方，有点心虚地嚷嚷。
　　“色狼！摸我腿！”女孩见有人帮他，大声叫起来。
　　整节车厢开始躁动……

　　“菲儿，我要下车……”兰苼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杜菲儿就低头发了两条消息的功夫，摸腿拍胳膊全来了。
　　“阿苼，怎么了，不舒服吗？”杜菲儿快速将手机塞进身前的挎包里，扶住兰苼。
　　列车马上进站，距美嘉广场还有一站路。
　　“我们就在这里下吧。”兰苼有点眩晕想吐的感觉。
　　周围的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声讨色狼，要他给女孩道歉。中年男子已溜至车厢门口，门一开他 就蹿了出去，消失在人群中。

　　兰苼和杜菲儿也提前下来，找了个靠墙的位置蹲下来。
　　“不会吧你，拍了一下色狼把自己给拍晕了。”
　　“肯定是车厢里太闷，人又多，缺氧了。”
　　“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给你买瓶水，喝了舒服点。”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杜菲儿一着急一句接着一句。
　　“好，你去买，我一个人待会儿。”
　　杜菲儿走了。
　　兰苼脑袋里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被纠缠的画面拉扯得生疼。
　　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