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妖》鲜榨猕猴桃汁

9、第九回 惊见画作心欢喜

　　是夜。顾衡在书房读书。
　　月光斜照进书房，映在墙壁上。而那烛台的光又将顾衡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那个人形的剪影托着腮，微微扬头，好似在思考什么似的。
　　顾衡心里有些烦闷。他自是知道知道自己爹娘不喜欢锦鲤，但也没想到晏氏对锦鲤会冷落至此。
　　晚上用膳，晏氏一直板着脸，不曾看过锦鲤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的，而且还让李总管不要为她准备碗筷了。
　　“既然顾府的菜色不对锦鲤姑娘胃口，又何必让下人多忙活呢？”顾衡记得晏氏是如此说的。
　　说来，这一天一夜以来，顾衡没见过锦鲤进食半点米粒，连水都没喝过一口。想到这，顾衡皱起眉头。听晏氏说，顾廉生去了城西的大西村。关于那个白云观的道士，他也略有耳闻。虽然晏氏说是去拜访老友，可顾衡总觉得事有蹊跷。第一反应便是那道士。若锦鲤真是只妖怪或是女鬼什么的该怎么办？
　　“叩叩……”
　　“进来吧。”被敲门声惊动，顾衡下意识地拿起桌案上的书卷应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泄进满地的月光。而那个踏着月光进来的女子乌发垂到腰际，明眸皓齿，施施然走了进来。
　　与初次见面时想比，锦鲤走路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她还是只会叫顾衡和自己的名字，其他的话一概都不会说，好似此生就是为了唤顾衡的名，其他一切她都不在意。
　　“衡……”锦鲤面带微笑地靠了过来。
　　顾衡同样回以微笑，“怎么到这儿来了？一个人很闷？”
　　锦鲤点点头，好奇地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又跑到书架边上，手指拂过一册册书籍，好不兴奋。
　　顾衡笑着，看着她如同一个孩子见到新奇的事物，孜孜不倦地探索。
　　锦鲤这翻翻、那摸摸。她还没见过这些书。知秋该是识字的，她也曾想教自己，不过锦鲤对此没什么兴趣，懒洋洋地在湖里游动，鱼尾一摆，沉到湖底。知秋见此也只好作罢。
　　头一回，锦鲤后悔没听知秋的话。这些名为“书”的东西对顾衡来说是重要的吧。只经历一天，她便发现了。那个名叫李淑月的女人为他祈福，也不过是为了顾衡能高中什么状元。“状元”是要读书才能有的。锦鲤对状不状元的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既然顾衡想要，她都会去帮他。
　　看了眼顾衡的额头，锦鲤偷笑。那些什么护身符的可比不上自己的“吻”。
　　“怎么了？”被锦鲤看得莫名其妙，顾衡疑惑地问道。
　　锦鲤摇摇头，正巧看到书架边上的一个木箱。好奇心起，锦鲤提起挤满厚厚一层灰的木箱盖子，里面放着好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啊，那是我小时候的玩意。”顾衡忍不住走到锦鲤身边，和她一同翻看那一箱子的小玩意。什么拨浪鼓啦、奇形怪状的小石子啦，还有一卷画轴。
　　锦鲤拿起那泛黄的画轴，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副丹青，笔法稚嫩，看得出是出自孩童之手。画的是一个湖泊，中央有一只奇怪的东西，似是妖怪，长长的头发，鱼鳍似的耳朵，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只有半身和一条从湖面下伸出来的鱼尾。周围是片片莲叶，却都是枯萎的，没有丝毫美感。
　　顾衡看着这画失笑，“这是我小时候画的。那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么个人不人、鱼不鱼的妖怪来，就把她画了下来。我记得那时候为了画这蓝色的眼睛还缠着爹讨要墨汁来着。后来画好之后，给娘和爹看过，他们还笑话我小脑瓜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怪东西。”
　　顾衡这么一说，这幅通篇黑色的画上面唯一的色彩更为凸显。那双蓝色的眼睛好似活了一般。
　　锦鲤看着这幅画沉默不语，眼眶里渐渐含了泪水，把顾衡搞得手足无措起来，“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锦鲤摇头，抓得那幅画更紧了。
　　昨夜在湖边看到他，当锦鲤吻上顾衡的双唇时，便知道他忘了自己。是知秋做的，她知道……知秋和她说了，她也知道知秋是为了自己，只是还是有些怨的……可现在看到这幅画，这画中十年前的自己她是如何也不会认错的！这怎能不叫她欣喜呢？他没忘掉自己……真好……真好……这就是所谓的因缘吧，是剪不断的牵绊。
　　锦鲤想到这，又露出笑靥，让顾衡更加无措了。
　　“衡儿，娘命人为你了做了夜宵，你……”锦鲤正又哭又笑呢，晏氏为顾衡送夜宵来了。见到锦鲤在此，而顾衡正陪着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却并没有在读书时，晏氏拉下脸来。
　　“锦鲤姑娘怎会在此？李总管，你没和她说过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衡儿念书吗？”
　　跟在后头、端着夜宵的李总管诚惶诚恐地答道：“是老奴疏忽了。”其实晏氏又岂会怪罪于自己？这不过是说给那锦鲤听的，李总管心中有数，面上惶恐，心里笃定的很。
　　“娘，锦鲤姑娘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顾衡想要解释。
　　“衡儿是说为娘没有好好招待锦鲤姑娘吗？”晏氏打断了顾衡的话，一眼瞧见锦鲤手中的画轴，毫无风度地尖叫道，“那是什么东西！顾府怎么会有这种污秽的东西！李总管，还不快把它拿去烧了！”
　　这画上画得明明是一只长着鱼尾的妖怪！正担心这锦鲤是祸害顾衡的妖孽呢，就见到这样的画作，晏氏被戳中痛处，又惊又怒，竟忘了礼数，大声地喝令李总管。要知道，顾夫人平时可是温文有礼的淑女。
　　“是！”李总管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夜宵给洒了。放下夜宵，他大跨步地上前。
　　顾衡被晏氏这么一喝也是懵了，没去阻挡李总管。这画晏氏也曾看过，虽然时隔几年，却也不该有这么大反应吧？
　　李总管侧身绕过顾衡，伸手就要抢那画轴。只见锦鲤素手一翻，挡住了李总管枯槁的手，又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推，李总管仰面向后跌出去，摔在了晏氏的脚下！
　　回过神来的顾衡和一直盯着看的晏氏见到这一幕都怔住了。见锦鲤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在那儿，死抱着画轴，冷眼看着晏氏。
　　晏氏只觉有冷风吹入心底，一阵恐惧。想起老爷临走前所说的“怕忤了这妖怪的意思，反倒对衡儿不利”来，更为惊恐。
　　晏氏不自在地干笑着看向锦鲤，“锦、锦鲤姑娘喜欢这画呀……那就拿去吧、拿去吧……”地上的李总管疼得直哼哼，晏氏哪敢再说出半个“不”字来？见锦鲤还凝着脸，晏氏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顾衡惊疑不定地看这锦鲤。这怪力未免太恐怖了！难道真如自己所想，锦鲤其实是一只妖怪？
　　锦鲤似乎感受到顾衡的目光，仰起脸，对他灿烂一笑，一手抱着画轴，一手抵在顾衡的心口，让晏氏看得更为心慌，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锦鲤并没有谋害顾衡的意思，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在顾衡脸上香了一口。腥甜的气息从锦鲤身上传来，顾衡的心静了下来，之前的想法也抛诸脑后。
　　亲完顾衡，锦鲤快快乐乐地抱着画轴向门口走去。
　　晏氏见状，赶忙为她让出一条道来，倒把她当做贵客来看待了。
　　“娘……”对晏氏的态度，顾衡也很是奇怪。依晏氏的脾气，锦鲤刚才那一摔足以让这顾夫人慢条斯理地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命人将锦鲤扫地出门。可现在怎么那么客气？
　　晏氏看着顾衡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你好生念书，科举也近了，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这些事情……自有爹娘为你妥善处理。”叹息一声，晏氏叫下人扶起李总管，自己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