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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意识境中,冽红角气势汹汹地提着七尺画烽云走进明月不归沉。
      孤月寒星冷潮声,杀气随着森冷的风贴地袭来,吹开重重纱帘,吹动蓝衣者逶迤的长袖。
      隐于阴影中的蓝衣者微微侧头,惊鸿般飞掠的眉尾像是最轻薄的刀锋,直直刺入冽红角的眼中。
      接着,蓝衣者拿出一张白漆面具,轻轻扣在脸上。
      冽红角冷笑:“藏头露尾!”
      只一刀,鹅黄靛蓝的纱帘被杀气绞碎,片片轰然炸开,冽红角漆黑发丝随着气流猎猎作响,刀锋雪亮,映照出一双嗜血带煞的眼。
      “一斩残生!”
      冽红角极招出手,对面蓝衣者同时旋身躲开,甚至还骈指蜻蜓点水般地轻敲了一下七尺画烽云的刀背。
      “欠缺火候。”蓝衣者低哑笑着,闷在面具中的声音模糊难辨,“要我给你演示如何用刀吗?”
      冽红角欺身上前,七尺画烽云平斩,挥出饱含杀与怒的一句冷语:“杀你足够了!”
      闻言,蓝衣者似乎更加开怀,他轻柔道:“我死了,你可是会哭的。”骨扇鬼魅现于掌中,挡住直袭喉头的一道冷冽刀气。
      “你!我才不会为你哭!”冽红角气极怒极,手腕一转,再提真元,极招又出,“列缺无界·烽云一斩!”
      “不论你是谁,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动到觉君!”
      他一刀重重劈下,沉凝的刀锋深陷入地,甚至虎口都被震出鲜血。与此同时,蓬勃的刀气瞬发,山崩海啸般朝前涌去。
      这下子真是避无可避,蓝衣者随意调笑般的姿态终于消失不见,从骨扇中抽出一把暗红色的狰狞长刀,沉声道:“嗯?这才有点意思。”
      “也好,就让我看看你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狂妄!”
      冽红角踏步上前,再是一刀斩落,再一刀,又一刀,刀刀暴烈密集如急雨。汹涌刚烈的刀气后紧随急骤刀锋,森森鬼气中莫名夹带一丝清冽至纯的刀意。
      而正是这丝清冽刀意出乎了蓝衣者的意料。他横刀欲挡,却是——
      败!
      白漆面具应声碎裂,面具后的人浅色唇边不由淌下一丝血红。
      但那双眼眸,却是含着笑意望向冽红角。
      接着,冽红角就看到让他执着了一生的那个人,那个他永远也不会舍弃的人,正在缓缓向后倒去。
      手中的七尺画烽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冽红角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觉君!”

      越骄子跌落进一个颤抖的怀抱当中,他抬手,却不是为了抹去自己唇边血迹,而是轻轻抚过冽红角的眼角。
      “就说了你要哭。”他咳嗽一声,脸色煞白,还不忘调笑冽红角。
      “我……我……”冽红角哽咽道,“觉君,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极了……”
      他看着越骄子,脸颊边划过一滴清泪,问道:“觉君你染发换造型了吗,动作太快了,我都没认出你呜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这孩子傻的吗?越骄子感觉心有点累。但是他确实没在冽红角面前出现几次,都是在以前和非常君合伙演戏打来打去的时候,烟儿气极了没反应过来也是可能的。
      越骄子只好继续给冽红角擦眼泪,解释道:“我是越骄子。”
      “啊?”冽红角一下子愣住。
      “你的觉君力量耗尽陷入沉眠,但是他又不放心你,就又把我分了出来照看你。”非常君可真敢,越骄子想,明明自己也就剩那么一点意识了,还硬生生要分他一半,用大部分怨气维持他意识清明,只为了冽红角。
      “越骄子,我、我知道你,你也是觉君?”
      越骄子勾起唇角一笑,道:“我与你皆自他而出,但你是非常君吗?”他用指尖轻点冽红角潮湿的眼角,“最起码,眼泪这种软弱的东西,他早就失去了。”
      “可是……”冽红角心头一阵钝痛,他见过觉君的眼泪的。
      “所以我也和你一样。越骄子是非常君。”此刻越骄子的声音又轻又柔,十足的像非常君,“却是他不愿你看见的另一面。”
      “还记得吗,我们以前见过的。只是……鬼狱的经历让你失去记忆,后来记起来的怕也不全。”想到阎罗鬼狱越骄子就恨得牙痒,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再捅魙天下一刀。
      冽红角逐渐冷静下来,他低头问道:“那刚刚是怎么回事?是觉君,呃,越骄子你出去干了什么吗?昨天我莫名其妙睡着了,刚刚却突然被人扔了出去,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
      越骄子立刻躺平,虚弱道:“啊,烟儿,你刚刚那一刀好像有点重……”
      “啊?越骄子你哪里痛!”冽红角立刻把脑中疑问抛之脑后,急忙握住越骄子的手,声音都颤抖起来。
      只要你不再问这个我就不痛。越骄子继续假意弱声弱气道:“好烟儿,这段日子你就在意识境里陪非常君,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好不好?”
      “可是——”冽红角不知为何感觉有点不安。
      “难道我会害你吗?”越骄子问道。
      冽红角摇头:“怎么会,但……”他迟疑着继续问,“越骄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替你解决掉一切潜在的危险啊。越骄子却只淡淡道:“烟儿,你知道非常君现在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吧?”
      是保护你啊,傻烟儿。
      “是继续觉君的路吗?”冽红角有些迟疑,继而坚决起来。他想,不管如何,这条路他都是要陪觉君走下去的,觉君绝对不是孤独一人。想起那些他无知无觉陪在觉君身边的岁月,冽红角心底泛起些微凉意,不重,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一瞬间,他真的好想再听非常君唤他一声‘烟儿’。于是他抬眼望向重重纱帘掩映的最深处,却霎时眼眸一顿。
      ——床榻上,没有非常君的身影!
      越骄子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异常,他皱起双眉站起身来,眼中凝重之色闪过,随即,在冽红角不及眨眼的短短瞬间,他的身影消散复又出现。
      “非常君不在意识境中。”就这么一会儿,越骄子已经探查完了明月不归沉的里里外外,“难道他……”醒了?
      就在越骄子思索着各种可能性的时候,倏尔耳边一道声音响起。
      “越骄子,你,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没事?!”
      这利落的动作,这敏捷的姿态,这沉稳的神色——说好的被他所伤呢?
      冽红角微微睁大眼睛,不禁联想到一个可能,随即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用他那双滟红的眼眸望着越骄子。
      “你刚刚骗我?!”
      哎呀,暴露了。
      越骄子拿起骨扇摇了摇,心想他最近失败的布局好像有点多。
      是不是他太大意了?
      对,其实刚刚那一连串的面具碎掉露出和非常君一样的脸,温柔到和非常君一致的声线,还有和被冽红角伤到什么的,都是他的局,目的是为在非常君尚未醒来的时候‘安抚’住冽红角。
      虽然此局失败,越骄子却很淡定,眉梢眼角纹丝不动。
      烟儿又不是天迹地冥法儒,没在怕的。
      “越骄子,我刚刚是真的很担心你!!”冽红角咬着牙。
      “咳,烟儿,不如我们先关心一下非常君在哪里?”
      越骄子以骨扇遮面,正欲用话引导冽红角的思绪,接着就看到冽红角悲愤地提起了他的七尺长刀。
      越骄子……越骄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境里闹得天翻地覆,现实世界的明月不归沉中也另有一番凝重。
      帝龙胤背着‘冽红角’踏上明月不归沉,脚步一顿,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却只看到几乎垂到地上的长发。
      半数雪白,半数浅黄,及其浅淡柔和的一种颜色。
      又变了?帝龙胤压下心底疑问,将人带入冽红角的卧室中安置好,又发信给夜风和忉利狱龙,让他们回来照看冽红角。
      接着,他一脸风萧萧兮的去面对天迹地冥二人,内心充满上战场的决绝。谁能想到他们昨天差点打起来,现在却要坐下来精诚合作。
      谈的还是他那充满血腥与欺骗的过去。
      面对着帝龙胤,地冥和天迹不约而同感到情绪复杂。
      一个在想眩者居然要面对君奉天的脸,另一个则是头痛他师弟的脸居然能看起来这么又懵又乖。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天迹猛地摇头将脑海中的种种联想甩出去,道,“帝龙胤,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出身阎罗鬼狱。”
      “那个刚和剑族打了一仗后来被西佛界和剑族封印了的那个?”天迹表示他懂了,赶紧点头。
      又是这个所在。地冥沉吟着,挑起眉毛,好整以暇,继续听帝龙胤讲述那个昏暗地狱中的故事。
      “但是我并非鬼族。”帝龙胤沉声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血元造生’?”
      咔嚓一声,地冥捏碎了手中茶盏。

      与此同时,在明月不归沉深处,有个沉眠过漫长岁月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琥珀色的眼极冷淡极平静地垂着,眼前还看不太真切,前尘往事却一幕幕涌上来。
      非常君静静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抵住眉间,一点点收束心神。
      ——他怎么记得,他已经死了?
      这么想着,非常君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一边用手梳理了一下披散的长发,将垂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一边取了件外衣披在肩上。
      接着,非常君就发现他居然身处在异常熟悉的环境中。是明月不归沉。甚至连他随手取的外衣也是穿惯了的淡雅浅黄。
      嗯,这就有意思了,是烟儿还是越骄子?非常君浅浅一笑,觉得这两人还是有些贴心的,就是不知为何是他在主导这具身体。
      按照他的预想,此时应该是补完了魂魄的冽红角——他的烟儿——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而非常君,他这个早就连魂魄都消散掉的人,留下一点意识存留意识境即可。
      何苦将他再拉到这人世苦海呢。
      非常君凝视镜中的面容。浅黄长发,琥珀眼眸,斜飞入鬓的眉,过于苍白的一张脸,可以说是端庄清雅,也可以说是冷淡疏情。确实是他。
      苦境中人常言,眉尾分岔代表命运多舛。非常君一点点抚过自己的眉,淡淡地想,还好烟儿这点不像他。
      他非常君一生从不信命,生死几番,到头来,还是希望冽红角能多得一些眷顾。
      哪怕这些眷顾是要他从天的手中抢来!
      任由思绪缓慢流淌,非常君拾起一柄疏梅淡雪伞面的纸伞踏出了房门。

      “唔,帝龙胤你继续。”地冥挥手化去手中碎片,极其平静地说。
      “我即是阎罗鬼狱的女帝用龙珠配合血元造生的手法所创造,所以……我曾是她手中的刀,一个无感情的杀人机器。”说到此处,帝龙胤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哎没事儿,谁没点过去啊,我看你现在挺好的。”天迹拍拍帝龙胤的肩膀,如此安慰,又问,“但是不对啊,这样听起来你和奉天完全没什么关系,难道那位女帝……”不会吧?天迹嘶地倒吸口气。
      帝龙胤点点头,继续道:“女帝在称帝前曾是阎罗鬼狱前任君主的冥妃,她的名字便是‘劫珠’。后来她弑夫夺权,就成了女帝后魃。”
      “等等,还是不对啊?”天迹完全沉浸在了听故事的氛围当中,当即要挑出故事中的逻辑错误,“就算奉天的母亲是二婚,但是她很早就去世了!”而女帝后魃不久前还和剑族打得有来有回。
      “鬼族死去后,魂魄回归鬼狱再造而生。是以女帝还有个名字:不入轮回魙天下。”
      “……”
      幸好奉天不在这里。天迹苦着脸想,这件事还是慢慢讲给他听吧。毕竟突然发现自己去世多年的妈不仅没死,还是个准备侵略苦境的超级反派,到处兴风作浪最后被正道联手打回老家什么的……
      等会儿,玄尊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吗?天迹焦虑地咬起了指甲。
      地冥听完帝龙胤的解释内心倒是平静不少。他想,嗯,看起来这个帝龙胤和帝父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帝父的妻子的造物,或许用了君奉天的血或许只是捏成君奉天的样子,这对他完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个鬼啊!!!
      地冥一拍桌子站起来,他现在就要去找帝父!
      您的儿子被人拷贝了!
      虽然拷贝他的人就是您儿子他妈。
      ——然后地冥又坐了回去。因为这些话他……他不敢对九天玄尊说出口。
      “地冥你发什么疯??”
      天迹被地冥这一拍桌子站起来又立刻坐下的举动搞得十分迷惑。
      “咳,没什么,刚才眩者突然想起点事情要去做。”地冥优雅地回答天迹,语气矜持到差点让天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就去做啊!”
      “眩者觉得其实也不是很急。”地冥看向帝龙胤,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冽红角在你的故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将我带离鬼狱的人。”帝龙胤回忆起了桂花方糖的滋味,那种从舌尖蔓延到心底的清甜使他明白,原来活着竟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那冽红角从前呢?看起来人觉也出身阎罗鬼狱?”这就奇怪了,地冥暗想,帝父怎么会让鬼族之人担任人觉尊位。
      帝龙胤正想说什么,三人却同时听见觉海迷雾深处传来摇橹声声,白骨渡者从无常帆上踏下,一双空洞洞的眼望过来。
      随即,叹息声响起,白骨渡者的胸口处闪过点点白光,一道虚幻透明的身影站在了帝龙胤天迹与地冥身前。
      那是个愁眉深锁的男人,或者说,鬼魂。
      “黝儿的故事,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问痴天赋又长叹一声,道,“他的状况……不太对劲。”
      何止不太对劲,他还会变色呢,高兴时黑色不高兴时蓝色。天迹悲哀地想,原来玄黄三乘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鬼叔,你在这啊。”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话音轻柔落地,在场四人皆是一愣,转向声源处。
      开满繁花的树下,疏梅淡雪的纸伞掩映幽深的一双眼,浅黄色的身影分花拂柳而来。
      “真热闹。”
      来者环视一周,随即掩唇轻笑,眼眸弯起,神色柔软似烟雨中的春山。
      只见他披散一头几乎垂地的长发,着一袭淡雅印花枝的浅黄色广袖,手臂间还挽着披帛,看上去十足的温柔无害。
      来者又柔声问:“鬼叔,不和我一起喝茶吗?”
      即使来者装扮再和冽红角相异,但那副面孔明明就是一模一样!往日的沉默冷眼换成如四月春风般的拂面和煦,天迹只觉得自己一阵摇摇欲坠,他恍惚的想,这又是为什么变成了黄色……
      “你是谁?!”帝龙胤差点又要把黑龙矛拿出来。
      “我?”来者呢喃,擎着伞与帝龙胤错身而过,继而眨了下眼睛,轻飘飘看了眼天迹与地冥,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我是谁,与你们何干?”
      “……?”
      天迹地冥与帝龙胤还有问痴天赋此刻不禁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阵诡异沉默后,在此四人当中,唯有地冥似乎摸到了几分头绪。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温柔浅笑的人觉,觉得自己真相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
      ——明明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的。
      ——冽红角,你这个自闭的美食家居然是眩者的病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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