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围观日记》荷戟

16、第十六章

　　为了防止苦境武林未来的人之最转职大厨，天迹连忙上前阻止：“不是啊小红椒！我的意思是呜呜呜呜——”
　　君奉天赶紧镇压了捣乱分子一号天迹，捣乱分子二号地冥见状悻悻撇嘴，只能好整以暇地抱臂以观。
　　“你想学做什么菜？”冽红角又问了一遍。
　　浩星探龙歪歪脑袋，小声问：“饭饭？”
　　“嗯，是的。”
　　浩星探龙眨了眨蓝眼睛，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大声喊道：“鸡腿！”
　　冽红角点头：“好，那我就教你做鸡腿饭。”
　　他将手递给浩星探龙，本意只是要牵一把这名小小的孩童，谁知对方直接扑了上来，挂到冽红角的脖子上。
　　“喂，你！”
　　冽红角一惊，但面对这软绵绵和棉花似的小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手足无措了半天，求助地看向在场众人。
　　君奉天还在拦着挣扎着想说什么的天迹，地冥给他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异斩魔弯向他展示自己有缺陷的双手，鬼叔呵呵笑了两声，骷髅头上愣是显出几分慈祥。
　　冽红角简直难以置信，他最后看向帝龙胤，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好友，看来唯一靠谱的就是你了。
　　帝龙胤捏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一声，朝冽红角点点头，踏步上前，想将人类幼崽用他往日里带幼龙的方式捏着后颈将人拎起来——
　　不不不我觉得这不可以！他的脖子可能会断！
　　冽红角赶紧拦住帝龙胤，脸上犹带几分惊恐。浩星探龙一无所知他躲开了怎样中途夭折的命运，等了半天见他抱住的人没有反应，疑惑地放开手。
　　“浩星饿了。”他有点委屈。
　　终于得救的冽红角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好好好，鸡腿饭，我给你做。你要什么口味的？”
　　“烧烤的！”天迹总算是挣扎了出来，听到冽红角的问话，趁机大喊。喊完之后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讪讪一笑道，“哎呀，我也饿了嘛……”顺便比起剪刀手卖了个萌。
　　“……”行吧。
　　冽红角突然觉得有点累，心累，想直接回意识境找觉君要安慰的那种。
　　可惜他两个觉君正在打架，单方面追单方面挨打的那种，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厘清状况。
　　最后，他轻叹一声，拉起浩星探龙的手向众人道：“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很久之后，这顿饭被天迹称为‘庆祝人觉好友喜获佳徒之海滩风情烧烤欢乐聚餐’。

　　而此时，月光清冽，觉海迷津边凉风轻送，黑潮阵阵……
　　卷走了烤肉滋滋作响的声音。
　　桌边，地冥则是边吃边疑惑。为什么每次他遇到冽红角，最后所有问题都能通过吃饭来解决？这么想着，他夹走了桌上最后一块云朵厚片。
　　仙门中最靠谱的君奉天和明月不归沉最靠谱的帝龙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生活的压力。他们从家庭关系聊到人生哲理，互相劝慰对方人生不止有眼前的狗血，还有随时卷土重来的阎罗鬼狱得有人一肩担下。
　　“……”等等，怎么感觉好像更沉重了。
　　不管饭桌上一隅是如何变得愁云惨雾，天迹倒是蛮开心的，毕竟鸡腿饭真的很好吃——咳，他是说冽红角带小徒弟的画面十分温馨，使人欣慰，惹得他也想要个徒弟了。
　　“吃慢一点。”冽红角正将烤肉切成适宜小孩入口的小块状，码在浩星探龙面前。孩童乖乖点头，冲冽红角笑眯了一双湛蓝的圆眼。
　　“好友，看你如此有经验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浩星父母皆已亡故，我和地冥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寄宿在一户村民家中，虽然衣食不缺，但总归无可依靠。”天迹说到此处，内心有几分暗叹，但还是笑着对冽红角说，“不过以后有你这名师尊就好了！”
　　“我只答应教他做一道菜。”
　　冽红角皱起眉，黑色掺杂红丝的发丝被海风扬起几缕。他微冷着脸，沉下眉眼时，确实很有几分邪煞冷冽的味道。
　　天迹听到这话，笑得手里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可是好友，你看小浩星这个年龄，你猜他要几年才会做菜？”
　　说完，天迹眨了下眼睛，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就知道你最心软’。
　　“啊？”刚满五岁的浩星探龙茫然地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沾了几颗饭粒。
　　“……”失算！
　　冽红角不禁扼腕。

　　意识境中，非常君同时闭上眼睛，轻扶额头。
　　他觉得他是等不到怨气消散意识耗尽的那一天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被天迹地冥人之最气得怨气满盈！看样子还能再坚持十甲子！
　　“这也是、咳、好事嘛。”越骄子连忙用白骨地狱扇给非常君扇风，“因祸得福，目光放长远一点，你看我以前打不过就跑，也没像你这样气个半死。”
　　非常君冷冷淡淡推开越骄子的手，道：“头疼。”
　　“……啧。”我刚刚被你打了也没喊痛啊，意识境里又没有真实的感觉。
　　越骄子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拉近与人之最的关系，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假如收浩星探龙为徒，待他有朝一日踏入武林，依烟儿重情的个性，你觉得他能无动于衷？”非常君的神色转而带上几分嘲讽，“对于我们来说，一切人类感情都可让步。但是烟儿呢？”
　　“哈。”越骄子垂下长睫道，“你说的也是。”
　　非常君同时敛起琥珀般的双眸，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来
　　他轻声道：“那看在烟儿的份上，他还是好好活着吧。”
　　“说起来……人之最如果是那么容易就被武林风霜摧折的，当初我们怎么还会步步惊险，脚踏偏锋？”
　　越骄子手中折扇停顿一瞬，他用自己幽深的目光一寸寸刮过非常君的眉眼，缓慢地说道：“怎么，你又有什么计划？”
　　“当然是按照天迹的想法，做名……好师尊啊。”非常君弯起唇角，手指勾起垂落的一缕黄发，神色柔软得不像话。

　　这天夜里，当浩星探龙被冽红角带到明月不归沉的厢房，由他新认的师尊盖上被子，被叮嘱好好睡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里抓着的衣袖不知何时变成了很浅淡的黄色。
　　“义、义父？”浩星探龙有些惴惴，他还太小，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沉默中带着几分温柔的师尊突然变了气息，很有些小动物似的警觉。
　　那气息像冰，冻得他牙齿打颤。
　　久久得不到回应，幼小的孩童只好换个称呼：“师尊？”
　　倏尔，柔软中带着凉意的手掌落到他头顶，缓解了一切不安。
　　披落一肩月光的人轻声道：“我不是你的师尊。就叫我……觉君。”
　　浩星探龙看到眼前之人嘴边的笑意，乖乖叫了声觉君，随即便听到一声朦胧的笑，似乎困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怪叫他难受的。
　　“睡吧。”但觉君的声音很温柔，比师尊更轻缓三分。
　　于是，浩星探龙就抓着觉君的袖子，听着窗外觉海迷津传来的舒缓潮声，渐渐睡着了。

　　意识境中，冽红角拿起长长的卷轴，一边用手指拂过非常君的字迹，一边缓声念道：“刀，剑，单锋，弓，术，掌，拳……”他顿了顿，没忍心念完这份魔鬼训练计划，抬眼看着越骄子。
　　越骄子施施然低头抿茶，又将落进了几片花瓣的茶盏放下，道：“烟儿你看，觉君对你的小徒弟多上心。”连计划书都写好了。
　　“……那这个是什么？”冽红角将卷轴摊开，指着写在最前面的一行字问道。
　　越骄子探了探头，看到端正柔雅的一行字——《影帝的自我修养》。
　　“哎，烟儿，这可是非常君的独家秘笈，绝不外传的那种，你要珍惜。”
　　“那这个呢？”冽红角又指了一行。
　　《浅谈一魂双体——论开小号的重要性》
　　“我就是这么来的咯。”越骄子用地狱白骨扇遮住半边面孔，阴森森笑了。
　　“还有这个。”冽红角再指。
　　《乌合之众——苦境舆情操纵分析》
　　“人心可控，有何不可？”
　　冽红角继续往后翻，还看到了什么《论如何培养衷心不二的下属》《空间法术大全》《话术套路长难句解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看完后，冽红角叹一口气，合上卷轴，沉痛问道：
　　“觉君，你确定你们是在培养正道栋梁，而不是……终极反派？”
　　越骄子沉吟片刻，问道：“有何不同？”
　　“正道多是伪善，邪道也只是去掉了一层虚假的面具，两者同样使人厌恶。何况正与邪，不过是人世间妄加的游戏规则，留待人打破。只要实力足够，谁能阻挡？哪怕是所谓的天定命数，亦不能！”
　　完了完了。
　　冽红角想，他怎么忘了他的觉君就是超级反派一个啊！还是一条道走到死，死了也不回头的那种！
　　“而非常君早已证明，天命，不过是被我们踩在脚下的东西！”
　　越骄子张狂一笑，幽蓝长发滑下，落下半面浓重的阴影，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刀锋般雪亮的厉光。
　　“哎。”还能怎么办，反正他总是要陪着觉君一起的。
　　冽红角浅浅笑了，问道：“觉君，那这次——”
　　“由你来看。”
　　这一刻，越骄子向来阴森冷厉的眉眼带上几分柔和的味道，竟是和非常君一模一样。

　　而这一刻过后，时光如水，转眼已是一年。
　　“你看是这样吗，觉君？”
　　觉海迷津边，比忉利狱龙斩高不了多少的浩星探龙举着一把小木刀，摆出招式，转头询问非常君。
　　“嗯，不错。”
　　得到肯定的评价后，浩星探龙露出单纯的笑容，蓝眼睛亮闪闪的，更加卖力地练习起刀术。
　　非常君则擎着他那把疏梅淡雪伞面的纸伞，遮掩了幽深的一双眼，只余嘴角一抹浅笑，意味深长，惹人探寻。
　　而在他的身侧，血一般红的忉利狱龙斩深陷沙中，兀自震颤，散发鬼气阵阵。
　　“嘘。”非常君将食指竖于唇前，对着忉利狱龙轻声说道，“不要打扰浩星。”
　　鳞解化刀的忉利狱龙十分郁闷，他哀怨地想，自从这小子来到明月不归沉，他团宠的地位就荡然无存！
　　他偏要打扰。
　　然后就被非常君轻轻一掌按下，再陷入沙地三分。
　　“……靠。”忉利狱龙觉得自己要闹了。
　　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忉利狱龙就见非常君伸手接住一封飞信，信上带着一股熟悉的云气。
　　“是娲皇云宫来的信，是兄长！非常君，快念给我听！” 恢复骨龙狰狞身躯的忉利狱龙像小狗似的想要去叼那封信，被拦住后，又围着非常君团团转。
　　“兄长去治眼睛都快好几个月了！总该回来了吧？”他十分急切地问，又有些抱怨，“好慢啊，怎么这么慢。”
　　“他之双眼乃是因法术造成的先天缺陷，要想治愈谈何容易。”非常君安抚了忉利狱龙一句，随即在桌边坐下，拆开信封，读起书信。
　　浩星探龙也跑过来趴在非常君的膝盖上，想要看看信里究竟写着什么。他也特别想念帝龙胤。对于年幼的浩星探龙来说，会带他去集市的帝龙胤和夜风是除了三个师尊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自从帝龙胤应劫红颜要求长留娲皇云宫试验医治双眼之法后，他便大约半年多没见到帝龙胤和夜风了。
　　但在非常君手中这封信里，帝龙胤说的却不是他的回归之期。
　　“天迹因邪染昏迷，症状和冰雨未知极其相似，云魁劫红颜怀疑，这是八岐遗毒……”
　　读完书信，非常君淡淡一笑。
　　哈，时机终至。他想。计划的第二步，终于到了展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