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洋桔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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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的抽屉里，最隐秘的地方，多了一个信封。
他将王一博写给他的两张字条放进去，手抄了《借》和《谁来剪月光》的歌词、画了一张画，放进去。
一只兔子戴着一顶草帽，坐在太阳底下的草地上，写着公文，公文下边的青草上，放着没有完成的画，画里，一只兔子在哭，一只在笑，哭的那只没画完，哭的和笑的手牵着手。
写了四个字：“是一样的”
10月10日，等戏时，肖战一条一条地翻自己的微博，他发现自己没回复韩沐伯他们留在自己生日微博下的关切和祝福，于是，一个一个地，认真又抱歉地回复着。
焉栩嘉想问肖战，是否和王一博联系了，最终，没有问。
外面忽然下雪了。
轻飘飘的、晃动着，渐渐纷纷扬扬起来。
从香格里拉开始，肖战就对雪产生了一点执念。他一下有了点精神。他趴到窗户上，往外看，雪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不停不停不停地，在风里翻滚，朝各个方向往下落啊落，肖战微微笑起来，把手伸出去，雪花落在皮肤上，软绵绵的、凉凉的。
夏之光看着肖战随着雪花流动的眼神，觉得肖战的眼睛，终于现出了活气来。
进组以来，夏之光一直觉得肖战有心事。
虽然肖战一直跟以前差不多，什么都捧场，也会生气，也会笑得很开心，但是眼底就是少了最动人心魄的活气。
夏之光脸上现出笑来：“初雪唉！”
夏之光去拽肖战的胳膊，用他的弟言弟语要求肖战拍照纪念初雪。
夏之光给肖战用各种可可爱爱的小表情、小装饰，肖战也由着他从小宠大的夏之光。
一组照片出来，图像里的肖战像个小孩儿似的，他把照片从微博发出去，很快得到一串诸如“肖老师的颜值果然名不虚传[跪了][跪了][跪了]”“北京下雪啦您肯定很喜欢吧[小黄人高兴][小黄人高兴]您突然卖萌我可太喜欢了，吧唧一口请您继续保持[好爱哦][好爱哦][好爱哦]”“太可爱了吧[泪][泪][泪]”“可爱可爱哥哥最可爱[羞嗒嗒] ”这样的回复。
肖战抿了抿嘴。
他发觉，粉丝们久违地欢天喜地着。
——这个夏天，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太久，自己是一名偶像了呢？
秋元康说：“偶像是贩卖梦想的人。”
怎么可以给粉丝，看自己不开心的、没精神的样子？
偶像谈恋爱，是犯罪。
肖战打起精神，转发转发十九大，在视频周记里祝福祖国繁荣富强，表达跟小伙伴们一起拍戏的开心，解释自己状态不好的客观原因，纪念与粉丝相见两周年，说天气不错，自己要跟小嘉嘉一起去看电影……
故事结束了。
就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
但是，2017年10月28日，肖战收到了同城快递。
——一束花。
——粉色的洋桔梗。
跟花一起送来的卡片上，是王一博的字：
“我很想你 >_<”
肖战缓缓地、缓缓地垂眼，他盯着卡片看，盯着那个代表“哭”的表情“>_<”看。看了很久很久。天空恍惚变成了一段歌调，泛着白的歌声，钻进肖战心脏上的那个洞——焉栩嘉发语音说“他给我打电话，哭了。”的那天晚上，出现在肖战心上的那个小小的洞。
“>_<”像一根管子，有谁拿着它，对着肖战心脏上的洞插进去，吹气。
肖战把花束放下，把手指交扣在一起，一点点缠紧。
渐渐地，被翻搅着的心，躺进了只有它一个人的封闭的病房。四面变成了整片整片的白色，病床也是白的，那种显色能力极强，病人的伤口有任何渗液、渗血等等，都能清晰地被看出来的，白色的病床。
“我很想你 >_<”
“我很想你 >_<”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行字不断地显现。
肖战感觉难受。渐渐地，他觉得好累啊……真的好累。他躺下，朝窗外的天空看，觉得没有力气。
郑笑笑：“遗忘和记得一样，都是留给彼此的最好纪念。”
李瑶：“不会忘记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是因为疼过，时间久了，会不再隐隐作痛，然而，伤口还是在的。有人选择把伤口藏起来，对所有人和自己撒谎，这是所谓的忘掉。还有人选择一遍又一遍的温习这道伤口，虽然会疼，但是也算作一种纪念。笑笑，我……”
肖战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从第一次拒绝王一博开始，深埋在他心底的亏欠感，让他无法面对“>_<”这个表情，更悲哀的事实是——“我很想你”这句话，让他真真切切地，先感到喜悦。
半晌，肖战鼓起嘴，呼了一口气。
消瘦了太多太多的他，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回光返照似的坐了起来。
他的心开始忐忑，忐忑着，揪扯着，被猜测、亏欠、期待捆绑着……肖战给王一博送来的花照照片，颤抖着手，搜索花的名字，搜索它的花语——然后，在看到花语的那一刻，呆住，眼泪往眼角渗。
“粉色的洋桔梗的花语是无望的爱和永恒的爱。
它代表着恋情虽然无望，
可却依旧保持爱意。”
“无望”、“永恒”。
读到这样的词，肖战眼前瞬间浮现王一博的眼神——浮现，就是这个词，脑海里一下就是王一博的眼神。脸之类的，全都模糊了，只剩下眼神——受伤的、真切的、带着光亮和透明，疼痛、委屈、难以置信……很多很多，形容不来的一双眼。
肖战一下子，用右手，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我知道，我这样……可能你觉得很变态。”
“我每天给你发消息，我是怕如果不这样，你有一天，你会慢慢忘了我，我来找你，我不想就消失……我是很自私，但是，我就是……”
“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个花，我风干了，可以保存很久很久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很想你 >_<”
肖战的眉尖压下来，他努力压抑着，压抑了的所有忍耐所有想要忘掉的所有，全宿命般地汹涌到眼前。背德的、溢满无法控制的心疼的一种柔软又柔软，软得让人想哭的情绪，充斥肖战的心脏。
肖战垂下头颅，将脸埋在了自己的两膝之间。
日光削得他的双肩显得单薄，成片的越来越封闭的白色中，肖战蜷缩着，形如断掉翅膀的一只飞鸟，渐渐地，渐渐地，肖战听到一个声音：
‘想见你’
这声音一出现，轰鸣，危险，刺刺的。
‘想见你’
‘想见你’
王奕枫：“想见你。”“开玩笑的。”
肖战闭上眼，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滑到垂着的脖颈上，仿佛一条失修的轨道，朝悬崖的方向延伸。
肖战企图把快要撑不住的心用力收进自己用来盛放所有理智的盒子。可是，睁开眼睛，他凝视那束粉色的洋桔梗，哽咽着出了声：
“王一博，我好想你。”
抽屉里的信封，终究还是没能关住心里的鬼。
一如，8月5日那天，肖战一早醒来，打开手机，看时间。他只是看到屏幕上“8月5日 周六”这一行字，就突然觉得高兴。
“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这一天，因为是王一博的生日，就成了开满花的一个星球。
肖战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在象山的雨中，从伞的边沿望向天空，笑着说：“王一博，生日快乐^_^”
肖战对着天空，唱了生日快乐歌。
一如8月6日，他选了一件跟小鸭子玩偶一个颜色的衣服，下了戏，拍视频，抱着鸭子玩偶，慢慢将它转过来，说：“然后呢，今天穿了一件黄衣服，跟我的小黄鸭同款，是不是很可爱呀！”肖战一边跑步，一边录视频，喘着气，说附近很漂亮，说应该分享一些好玩的东西——王一博20岁的第一天，应该是快乐的。
20100806、20110806、20120806、20130806、20140806、20150806、20160806。
2017年的8月6日，王一博开始2字打头的人生了。
……
一如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在《明日之子》的现场，和全场的观众一起哭。
一如，10月9日，终究还是没能控制自己，发了《谁来剪月光》2:08-2:18的歌词：
“我的心在说谎，说下去会疯狂，如果没有月亮那些日子都无妨[月亮]”
在看到陆思恒评论的“哈哈哈哈你终于把智齿发出来了”时，想起名叫《智齿》的电影——30岁的女老师赵仁英爱上并引诱了她17岁的学生李锡，因为李锡有着跟她初恋情人相同的名字和样貌。
韩语智齿，读作sarang-ni，音近于“我爱你。”
像智齿一样的爱情，疼痛，无法自拔。
……
肖战打开抽屉，打开那个信封。
“祝录制顺利。——王一博”
“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来。好好吃药！”
“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
……
“我很想你 >_<”
肖战做了最后的挣扎，自欺欺人的：
他开始向神明祈愿，用将尽20分钟的时间，近乎执念地祈愿，他一遍又一遍地想，‘一会儿出去，碰到的第一个人跟我打招呼，就去见他。’肖战在走廊碰见夏之光，肖战的脚步顿住，他看见夏之光直接朝他跑过来。夏之光拽他：“你上哪儿去了？”
那一刻，连听到的话是什么，肖战都无法确认了。
‘这是打招呼吗？’
肖战只是一味地想。
肖战无法确定。
肖战又重新祈愿，祈愿了更久更久更久，他强调，这次必须有肢体接触，和他有肢体接触的第一个人如果跟他打招呼，就去见王一博！
——肖战撞到的，又是，夏之光。
肖战的心一下缩起来。
‘夏之光不会再打招呼了。’
夏之光却突然说：“嗨！”
肖战错愕，他脑中一片空白，他听到夏之光接着说：“你想什么呢？不舒服吗？老走神……”
夏之光后面说了什么，肖战全听不明白了。
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嗨”是打招呼吗？是么？不是么？是吗……？
肖战最终的想法是：‘是……是吧。’
2017年10月28日，在与王一博切断联系106天后，肖战捏着手机，窝在排练室的一角，用墙壁支撑着自己，忐忑着，给王一博发了消息：
“……”
肖战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撤回。
他放下手机，按成黑屏。
坐起身，又把手机拿起来，闭上了眼睛。
肖战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见个面罢了，见面就一定代表什么了么？什么都不代表，对的，什么都不代表……然后，他利落下手，打了四个字发给王一博：“你在哪儿”
肖战把手机迅速地放下，他怕自己再按一次撤回。
“WU——”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来。
一瞬，一丝一丝让人想哭又让人想笑的疼痛绑住肖战，仿佛七年多来留下的满身的细小伤痕，被王一博一把攥紧了。
肖战划开屏幕，他笑了。
王一博说：“你收到花了[可爱]”
肖战的心倏忽发烫，他笑得像雪花正在熔化。他抿了抿嘴唇，又突然想哭。
肖战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塌陷的心：“天呐，你这个人，我问你在哪儿好不好？”
王一博发来一个位置。
一个对不起鞠躬的表情。
肖战看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个对不起的表情，他的胸口再一次地蓦然间感到疼痛——他想到王一博的小心翼翼，忽然有一点恨自己。
10月28日，18: 30。
王一博约肖战在东城长巷五条19号——春风习习见面。
肖战坐立不安。
他什么样了？见了面说什么？要穿什么衣服去？要怎么……
木质桌椅旁，初冬的只剩枝杈却只显得静的树默默立着，树旁尚未结冰的池水，粼粼地泛起一点阳光昏晕的颜色，怀抱着一些冬季的树的倒影。它们使得整个空间宁和起来。
那个人坐在那里，在等。
肖战怔住了，在看到王一博的那个瞬间，停下脚步。
王一博看见肖战，张大了眼睛，然后垂下眼帘，再抬起，他冲肖战笑了一下。
肖战刹那间感到美好。
他朝王一博走过去，离王一博越近，就越感到美好，与此同时，又感到害怕。
渐渐地，四周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肖战只是看到王一博，然后，全世界只剩下王一博。
王一博的每个动作都开始在肖战的脑海里被放慢。也许是心有灵犀，王一博也没有说话，他也只凝视肖战——两个人，就那样看着对方，就那么看了一阵。
过了这一阵凝视，肖战的时间，才突然按照正常的流速，流动起来。
肖战的心跳突然越来越快，扩大地绽开，“怦怦怦怦”发疯了一样跳。呼吸声如生长的根系般，带出了纠缠。
肖战微微地歪了歪头，冲王一博笑。
一层水光，像碎掉的边界，在肖战眼中凋落，成片成片，静寞地、海一样落下……能将人包裹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 洋桔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