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荆棘》iweiss

2、第二章

　　一场雨打落不少树叶。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在同一把伞下往前走。
　　刚才秦燕隅说完那句话，女生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说自己也是那个方向。
　　他稍稍放下心来。

　　雨伞虽然是双人的，但两人站得不近，所以难免会有水珠溅到身上，秦燕隅偏头看了身边一眼，收紧撑伞的手，将雨伞向另一边偏了偏。
　　肩上传来凉意，他抬眸，见前面是个岔路口，刚要张口提醒，便察觉旁边的人猛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偏移了正确路线。
　　“左边。”他道，雨伞忙倾斜过去，水珠急急地从伞上抖落，左肩传来凉意。
　　女生顿住，收回右拐的步伐，转头歉道：“我以为是那边。”
　　“没事，”见她又靠回来，秦燕隅慢慢举回雨伞，“这里确实容易走错，左边才是图书馆的方向。”
　　女生顿了顿，而后礼貌开口询问：“那右拐是去哪里？”
　　“去湖心礼堂。”
　　“哦，这样。”
　　这段对话结束，又重归沉默。

　　没一会儿，两人的肩膀不小心碰到，女生沾着湿意的发梢掠过秦燕隅手臂，凉凉痒痒的。
　　他不自在地将手肘朝内侧挪了挪，感觉气氛异样，便率先开口打破：“你是新生吗？”
　　看她对校区不太熟悉的样子。
　　女生抬眼，回答他的话，“是的。”
　　“不过我是研究生。”她接着道。
　　“今天才报道吗？”
　　“对。”
　　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没那么尴尬了。

　　“对了，你知道活动中心在哪里吗？”
　　快看见图书馆时，女生突然问道，抬臂挽了下腮边的发，淡淡白檀香幽幽散发，混着清雨的味道。
　　活动中心……秦燕隅想了想，“就在这附近，从图书馆北边的那条小道往前直走，第二个路口右拐后那栋蓝色屋顶的三层建筑就是。”
　　他讲了一长串路线，说完后感觉她不一定记得住，拿出手机，指着上面一个绿色图标。
　　“你可以下载这个校园软件，上面有导航功能，输入目的地，跟着指示走就好。”
　　女生看了眼屏幕，表示自己记住，“好的，谢谢。”
　　她有些欲言又止。

　　秦燕隅目光不动：“我着急去还书，你实在找不到活动中心的话，可以一边照着地图走，一边问路人。”
　　闻言，女生没再说话。

　　图书馆近在眼前。
　　巧的是雨快停了，秦燕隅将伞还给她，几步踏上有房檐遮挡的阶梯，站在台阶上道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
　　女生微微一笑，同他道别。

　　她举着伞柄，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裙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一株紫鸢。
　　一阵铃声响起，女生举起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几句话。
　　闻言，女生礼貌回复：“您好，吴教授。”
　　“对，我是戚寒烟。”
　　“是，上午去院里报道了，不过那会儿您正好不在。”
　　“明天去找您吗？好的，没问题。”

　　电话挂断，戚寒烟在原地站了会儿，去软件中心下了一个校园通，点开地图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标示为图书馆。
　　距离图书馆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地图上显示着有个白色的小洋楼，标注为咖啡馆，她略一思索，提步朝那边走去。
　　错落有序的藤曼从房檐垂落，门口摆放着被细致打理的绿植盆栽，崭新的烫金招牌上，龙飞凤舞的法语字体熠熠生辉，折射出五光十色的斑斓。
　　透过干净的落地玻璃窗，戚寒烟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吧台前忙碌，她舒展眉目，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推开门走进去，踩在柔软的棉麻地毯。
　　门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吧台前的人应声望过来，刚想说还未开业暂不待客，突然顿住，微张的唇角欣喜地化作一道弧线。
　　“寒烟！”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朝她走来。
　　“师兄，”戚寒烟站定，朝他微微一笑，“还真是你。”
　　两人好久不见。
　　余鸿也高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接应你。”
　　戚寒烟解释：“你创业忙，就不麻烦你了。”
　　她环顾周围一圈，处处透露着崭新，还有些包装盒和装修材料堆在角落等待收拾，看得出这店铺才刚刚起步。
　　“怎么样？还差些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哪儿敢劳烦你给我帮忙啊。”余鸿道。
　　“说真的，”戚寒烟笑睨他一眼，“帮你打扫下卫生还是可以。”
　　余鸿连连摆手，“勤工俭学招的学生马上就要来了，你就别抢人家的工作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余鸿想起什么，问。
　　“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戚寒烟沉默两秒，淡淡笑道，“这会儿应该知道了吧。”
　　听她这样说，余鸿就知道她应该是一直没有告诉家里人，他想起戚寒烟家里的情况，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告诉她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自己。
　　“那以后要拜托师兄多多关照了。”戚寒烟冲他笑，眉眼明媚。
　　余鸿看着她，也展眉一笑，由衷伸手同她一握：“寒烟，欢迎来到A大，祝你开启新的生活。”

　　没一会儿店里进来几人，是招来的兼职学生和来应聘的咖啡师。
　　余鸿看了戚寒烟一眼，后者马上道：“我找个地方坐会儿，你先去忙你的。”

　　余鸿带着几个兼职生进内厨去沟通了，戚寒烟找了个挨着窗户边的位置坐下，看向外面。
　　玻璃窗被擦得纤尘不染，倒映出一道朦胧的人影，她静静与自己对视半晌，目光轻移，从这里向外望，越过一排白杨，刚好能看见二十多层高的灯塔式的建筑。
　　戚寒烟知道那是图书馆，刚刚才路过。
　　她想了想，又打开了校园通，从里面的链接转入论坛版块。
　　咖啡厅很安静，她大致扫了扫论坛，五花八门的内容，什么都有，还能直接搜索话题。

　　戚寒烟指尖挪到搜索栏，悬在屏幕上方，犹豫良久，最后输入一个名字。
　　很顺利地，页面跳出大量相关帖子，最新的一条，标题吸引人点进去。
　　“图书馆偶遇一个大帅比，有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图片.jpg]”
　　照片上，是一个男生在自习室看书，光线正好，照在男生英俊的侧颜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漂亮的下颌骨透着几分骄矜的意味。

　　帖子下很多回复，信息量丰富，戚寒烟慢慢看过。
　　一楼：一看你就是新生，连他都不知道。
　　二楼：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智科院的系草[偷笑.jpg]
　　三楼：楼上别卖关子了，这是我们智能科学与技术院的男神秦燕隅，说他是系草，没人敢称校草。
　　四楼：不就是长得还行，至于吗[不屑.jpg]
　　五楼：看来四楼这个弟弟是新生，不太了解情况。
　　六楼：年轻人自己无知就不要太理直气壮了，看清楚这是你燕神。[微笑.jpg]
　　七楼：啰嗦这么多，所以他到底是谁？
　　八楼：秦燕隅。13年S省高考理科状元，第十六届ISTI（全称国际大学生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得主，《智脑》第一季冠军。[相关链接]。现在认识了吗？[微笑.jpg]
　　九楼：小弟弟，下辈子记得不要这么莽撞。
　　楼主：谢谢大家，已经了解了。但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最想知道，燕神他有对象吗？[害羞.jpg]
　　十楼：暂时单身，不过追求者甚多。
　　十一楼：[图片.jpg]听说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十二楼：这好像是隔壁江北大学的，上一届中文系系花。
　　十三楼：这么看挺般配的。
　　十四楼：不配，楼上勿cue燕神。
　　十六楼：怎么不配了？这女生好像还是知名博主。
　　十七楼：小网红罢了，能和燕神相提并论？
　　十八楼：就这还系花？敢不敢把美颜关了。
　　十九楼：人家的私事，你们能不能这么八卦。
　　二十楼：燕神不可能看上的[吃瓜.jpg]。
　　二十一楼：注意论坛规定，禁止讨论他人隐私，禁止引战。
　　帖子中俨然已经吵起来了，主要还是因为十一楼发的那张偷拍照。

　　戚寒烟缓缓滑动屏幕的指尖倏地顿住。
　　她点开图片，看着照片上的两人，面对面侧过脸站着。
　　照片像素很低，两人的表情比较模糊，她慢条斯理地放大，缩小，反复几遍。
　　待退出照片，还要再往下滑动时，网页却突然弹出无法显示的提醒，退出帖子再刷新时，才发现原帖消失不见，于是又试着从浏览历史进入原帖，弹出帖子违禁被封的消息提示。

　　——为维护论坛和谐，请大家自觉遵守相关制度，文明交流。
　　一条管理员提示被推至首页最上方。

　　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戚寒烟用指尖摩挲着手机侧边，若有所思。
　　窗外随风荡漾的茑萝枝叶映在她漆黑幽深的眸子里，一下一下，如搅动沉静深潭。
　　女生抬手，将一缕发梢拈在指尖，缠着绕着，乌黑的发和冷白的肤色反差得刺眼，像一副纯黑白的油画，窗外有行人无意投来目光，不由多看了几眼。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戚寒烟的思绪，她以为是秋霁，没看来电就接起来。
　　然而当听到第一耳时，就立即将电话从耳边挪开，正要挂断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重新将电话放在耳边。

　　“你今天真的去A大报道了？”
　　严睿在电话另一端，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他声音听起来很疲倦，隐含愠怒。
　　戚寒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难得见他这么生气，竟让她生出隐约的兴奋。
　　遗憾是不知他脸上什么色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面很快又传来一句，质问：“你在N师学金融学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A大，还换了专业？”
　　“还有，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严睿的恼火，显然让她愉悦了起来。
　　戚寒烟不动声色地挑唇一笑，漫不经心。
　　“想来就来了。”

　　“想来就来？这是这么儿戏的事吗？”严睿恨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抬高了声音，“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学业开玩笑。”
　　他继续道：“我都已经和学校打好了招呼，关于你的事，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你完全不用躲开。”
　　听了这话，戚寒烟慢慢敛起笑。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她一字一顿。

　　对面似乎自知踩中雷点，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戚寒烟顿了顿，接连反问，“躲开？你以为我在躲？”
　　“我为什么要躲？”
　　电话那端不出声。
　　见他不答，戚寒烟眉梢一扬，心中觉得无趣。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们两人永远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挂掉电话，戚寒烟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出神。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逃来A大的，可天知道，她确实是真心向往这里。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打断她的思绪，手机屏幕随着亮起，弹出对话框。
　　秋霁：我来了。
　　秋霁：你在哪里？
　　戚寒烟扫了眼屏幕，迅速回复：在外面，我马上回去。
　　她看向内厨，只瞧见余鸿在和那些兼职学生说着什么，看情况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抽不开身了。
　　索性她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非讲不可，于是就用手机留了条信息给他，说先走了。

　　从这里到宿舍区有一段距离，戚寒烟坐校车回到新寝室。
　　研究生的寝室是四人间，但因为招生不多，没有凑满四人，所以她们寝室就两个人，多出来的床铺便空着。她上午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此时地上又多了很多东西和行李箱，看样子人确实来了。
　　不过屋内无人，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新室友秋霁的影子。
　　她绕开地上的各种包装袋，准备去换身衣服，突然听浴室门打开，走出刚洗完澡的秋霁。

　　两人眼神对上，秋霁眼睛一亮，旋即展颜。
　　“好久不见，寒烟！”
　　戚寒烟也弯了唇，“好久不见，秋秋。”
　　秋霁凑近她感慨：“你还是这么美。”
　　“谢谢，你也是。”
　　戚寒烟毫不吝啬地回赞，但示意她胸前：“不过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讲话？浴巾好像要掉了。”
　　秋霁刚沐浴出来，只裹了件浴巾，露出光溜溜的肩膀和胸脯，堪堪遮住身体的浴巾松了一角，看起来摇摇欲坠。
　　闻言，秋霁啊地一声捂住胸口，忙拽了几件衣服冲进浴室。

　　等她出来时，戚寒烟也换好衣服，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眼她：“你的教材我帮你去领了，放在你桌子上。”
　　“谢谢你啦，还特地去另一个系帮我领。”
　　秋霁念的是传媒，和戚寒烟并不是同专业。
　　“没事，反正离得近。”

　　秋霁不会铺床，在那研究了半天还没分清正反面，戚寒烟看不下去，过去教她。
　　两人见过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相处起来也不会冷场。
　　说来有缘，两个人是在一个网上的备考自习室里相识的，互相得知目标是同一个大学的不同专业后，便加了联系方式，每天定时约好互相打卡学习。
　　快一年的相处，让从未谋面的两人慢慢成了战友。
　　最后两人都成功上岸，录取通知下来的那天相约在线下碰面，才第一次见到对方。
　　那次见面，也是好久之前了。
　　“你整个夏天都不在S市，去哪里了呀？”秋霁问她，有些遗憾道：“我本来还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出去旅游的。”
　　戚寒烟手上的动作缓了缓，“回了老家。”
　　“你老家是哪儿的？”
　　“唔……一个很偏的县城，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戚寒烟说着，帮她把被罩的拉链拉好，“对了，我刚在楼下看见告示栏上说活动中心晚上有迎新会。”
　　秋霁惊讶，“迎新会？”
　　“嗯，专门为研究生举办的，你想去吗？”
　　“那肯定要去啊！”秋霁跃跃欲试，她最喜欢热闹了，“咱俩一起去？”
　　戚寒烟笑了笑，同意了。“那要快些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