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法则：别惹我》一茬野色

8、领域共享

　　他从前门走进去，教室像被按了下暂停键，游离在各个角落的同学同时看向他，缺席了几天，那些目光已然带上了陌生。而下一秒，世界重启，一如少了一个人的时候，现在了多一个人，依旧没有什么差别。

　　这个热闹的年纪，来或者去，都留不下太多的痕迹。

　　他绕过讲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一切照旧，只是干净的桌面上多了几张空白的卷子和作业本。

　　他拿起来，一只0.5mm的黑色签字笔从下面滚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掉下桌，旁边走来一人伸手接住了。

　　“用得差不多了，改天还你只新的。”宁天晃了晃笔。

　　左舟没指望他真的还，坐到椅子上整理起卷子和作业本，也没想起问他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上周到现在有哪些作业？”

　　宁天倒是挺意外，“你还会写作业？”

　　左舟看他，反问，“你还会吃饭？”

　　宁天看着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对变成了女生的前桌说道：“学委，麻烦上周和今天的作业给一份。”

　　女生很快递过来一个粉色的笔记本，瞅了眼左舟，细声细语道：“第5页到第10页，物理还有两道题，老师暂时没把题目给到我。”

　　宁天接过，“谢了。”

　　女生声音更小了点，“不客气。”快速转回身去。

　　“自己看。”宁天把笔记本推给左舟。

　　在听到那句第5页到第10页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翻到那几页，还是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震了一下。每一科每一天，什么格式什么要求，学委罗列的很清楚。

　　他用几秒钟的时间再次考虑了一下陈汾给他的选择题。

　　“要么每天早晨戴上红袖章去校门口站岗，并在早自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背诵一遍校规校纪，要么把你逃课到现在缺的作业全部补齐，看着选吧。”

　　在脸和手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脸。

　　因为丢不起。

　　他重新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新笔，快速在几个作业本上写下名字和学科。

　　宁天这时候凑过来，“抄作业吗？”

　　左舟抬起眼，墨色的眸子无声地映出那张欠揍的脸。

　　他笑了笑，“求我。”

　　沉默片刻，左舟：“求我neng死你？”

　　宁天伸手往他头上揉搓了把，“小朋友可真不经逗。”还回味了下手感，“头发好像长了点。”

　　合着当摸狗呢。

　　左舟钳住他的胳膊，“有病就治。”

　　宁天忍痛笑着，“给你，作业。”左舟这才松了手。

　　作业本夹着卷子摞成一座小山推过来，“都在这儿了，自己找。”

　　左舟随手拿了一本，封页上的字是很标准的行楷，下笔内敛沉稳，只在笔锋末梢能看出些许年少锐气。他抄得很顺利，一直到晚自习下课都没有出现认不出字的情况，脖子酸得像被人敲了一棍子，脑子一团浆糊，眼睛看什么都有点花。

　　把剩下的语文和物理作业本装进书包，站起身，还在刷卷子的宁天停笔让位，同时把手机递给他，“拿回去充下电，我还要收个尾。”

　　他一时没想通这前后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暂时处于短路状态的脑袋没有力气多想，下意识就接过手机揣进了裤兜里。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又眼神涣散地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

　　站在小阳台上擦了会儿头发，直到发梢的水珠不往下落，才转身推开推拉门往里走。里面冷气开得很足，被闷热水汽包裹着的皮肤迅速降下温度，只是白皙的表面还微微透着些红。

　　他趿着拖鞋走到床边，栽倒在床上闭眼放空了几分钟，就在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他蓦地睁开眼。

　　洗澡前他并没有开空调，更没有合上推拉门。

　　僵硬地坐起身，这才看见对面床的地上有一团灯打下来的阴影，接近于圆形，基本可以确定，那是一颗人头。

　　左舟带着自我怀疑的眼神缓缓抬起头，就见宁某人正盘腿坐在对面床的上铺，手里拿着啃过一半的面包。空调风直打在他头上，头发丝微微晃动着，大概是为了吹冷风，才故意爬上去的。

　　他小幅度探出头，方便与左舟对视，“吃吗？”

　　过一会儿，左舟木讷道：“刷牙了。”

　　宁天：“正好，我就买了这一个。”

　　左舟转过身静了几十秒，又转回去，冷漠道：“解释一下。”

　　宁天双手拿着面包啃，口齿不清道：“解释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天不由笑了，“第一，这里是学生宿舍，第二，我个学生，很难理解吗？”

　　左舟扫了眼对面简单铺过并且明显有生活迹象的下铺，“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宁天：“就在你逃课的那天晚上，谁知道你一逃就逃这么久，我都忘了我还没告诉你。”啃完面包从上铺下来，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同桌，重新认识一下，宁天，你的新室友。”

　　这间宿舍一共有八张床，现在只住了两个，已经算是空间充足。左舟这样自我安抚了一会儿，勉强压制住因自圈的私人领域被强行闯入而产生的躁意，尽量把某人当空气略过，拿出没赶完的作业放到宿舍中间的多人长书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宁天站着看了会儿，不再自找没趣，拿了换洗衣物进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桌上多了盏台灯，灯光是偏暖黄色的，温柔地洒在人的脸上，那因为距离而产生的边界好像在此刻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手机呢？”他擦着头发坐到床上。

　　左舟头也不抬：“扔了。”

　　宁天不慌不忙地问道：“扔哪儿了？”他很清楚他的同桌并不是一个擅长编瞎话的人。

　　果不其然，左舟写完最后一排字就起身从床上某处摸出手机朝他扔了过去。

　　“你怎么不抄了？”给手机插上电源，宁天坐到左舟对面的位置，看着他的作业本问。

　　左舟显然不准备回答他。

　　他直接伸手盖到作业本上，笔尖险些戳到手背，“说话，你又不是哑巴。”

　　左舟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语文，怎么抄你，的？”难道老师会认为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主观解析题都能一字不差？

　　宁天点了点旁边摊开的一本，“我说的是物理作业。”

　　左舟道：“用不着。”对于某些反复又反复，枯燥无味但却深深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时间不够长是忘不掉的。

　　宁天挑了下眉，“会做？”

　　“关你什么事？”

　　“这一页最后一道题错了。”

　　左舟道：“你觉得倒数第一有必要全对吗？”

　　宁天点头，“是没必要。但看在同桌兼室友的份上，友情提醒，我们的物理老师我以前比赛的时候接触过，他有个小习惯，不论是作业还算卷子，不管你是倒数第几，错一道题，抄二十遍。”

　　“所以你最好改一下。”走到左舟身旁，抽出他手里的笔，“其实你已经足够接近正确答案了，但我猜，你应该是看漏了一个限制条件。”在题目中的某几个字下面轻轻划了一下。

　　左舟重新看了一遍题目，难怪，只扫了个开头就想当然的以为和记忆里一样，却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然而再细微的差别，也可能会得出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宁天突然道：“也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比我以为的还要早。”

　　左舟夺回笔，“你不困？”

　　宁天失笑，“困。”然后回到自己床上拿起了手机。

　　又是那老掉牙的游戏背景音乐。

　　左舟：“静音键坏了，可以戴耳机。”

　　声音小了下去，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慢慢的，和那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一起陷入浓重的夏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