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法则：别惹我》一茬野色

11、别离那么远

　　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左舟掏出来，隔着透明罩衣看了眼，有新的微信消息。

　　宋延成：到哪儿了？

　　手指飞速打字。

　　ZZ：剪个头发，马上过来。

　　那边秒回。

　　宋延成：好。

　　退出微信后没着急息屏，顺手打开昨晚下的租房软件扫了眼，消息栏一溜下来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但凡是浏览过的房子，中介自动找上门推销，尽是些套话，看得人眼睛累。他选了几套合适的房源回复，后面吹了半干头发的理发师问他，“怎么剪？”

　　他随口答道：“稍微修短点。”

　　心思仍放在租房上，大致问了些基本信息，最后挑了两套跟中介约看房时间。

　　国庆过半，他还一直住在酒店里，虽然平时都住校，但在外面总归要有个地方落脚。

　　“好了，帅哥。要不要办个会员，现在活动力度大，充两千最低可以打九折。”理发师热情推荐，“持续充值的话每个月额外赠送三次洗护套餐，你形象这么好，可以跟老板申请，拍点照片和视频给我们宣传，烫染都免费哟。”

　　“不用。”打字回复完中介最后一句话，收起手机，抬眼看向镜子。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是不是嘴不受大脑控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了理发师，否则为什么要给他剃这么个头出来吓人？

　　还烫染免费？一个平平无奇的短毛刷用得着五颜六色？

　　他人麻了。

　　原想不挡眼睛就行，这下是不挡了，连额头都锃光瓦亮。那刺刺儿的黑寸发贴着头皮，一片清幽，所幸他没有发际线危机。

　　“帅吧。”理发师自鸣得意，“这种层次感一般人都剪不出来的，你现在出去随便一拍就是时尚大片，不是我吹嘘，以前比赛的时候……”

　　“多少钱？”左舟打断他的声波施法，木着脸付了钱出门，玻璃门上的风铃在背后叮铛作响。

　　一出门，外面冷风夹着细雨打来，头上凉意嗖嗖。

　　眉头一皱，于是又转进隔壁精品店买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扣在了头上。他顺着前面的路走了十来分钟，最后停在十字路口拐角处一家潮牌工业风的火锅店门前。独立商铺，上下三层，临街面全是巨大的落地窗，一眼看去，里面零零散散没几个人。

　　店门口赫然挂着“无名火锅”四个荧光大字，他停驻看了会儿才抬脚进去。

　　收银台用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做成，站着一男一女，原本低头说着话，注意到有人进来，纷纷抬头看过去。见是他，两人立刻笑了。

　　女人走出收银台招呼道：“就等你了。”男人则冲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喊了句，“宋哥，小舟来了。”楼梯间很快走下来一个身形修长，年近三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面容俊逸，气质儒雅，那温润的笑意仿佛永远会挂在嘴角。

　　他大步走到左舟面前，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问：“怎么戴个帽子？”

　　左舟的解释是，“下雨了，没带伞。”

　　宋延成又仔细看了看他，似乎很了解他，一下猜到，“看样子头发剪得不太满意。”

　　左舟回敬：“看样子店里生意不太好。”

　　宋延成失笑，“刚开业，急不来，后头口碑做起来就好了，放心，不会让你这个大股东亏钱的。”

　　左舟点头，环顾四周，“装的挺好。”

　　“不装得炫酷点，怎么讨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喜欢？”宋延成指了指楼梯口道：“上去看看吧。”

　　两人上了二楼，整体风格和一楼很像，但不是火锅，而是台球桌游等娱乐设施以及一个小酒吧台。

　　左舟摸了把球杆，宋延成问他，“要不要来一局？”

　　他摇头，留意到宋延成身子一直微微靠着台球桌边，“先坐会儿吧。”他坐到皮质的高脚吧椅上，“最近很忙吗？”

　　宋延成坐到他旁边，自己面前已经有一杯没喝完的鸡尾酒，倒了杯饮料推过去，“还好，公司年底就能彻底出手，事是越来越少了，就围着手里的几个店转，小均阿明他们早就能独当一面，也费不了我什么事。”

　　左舟问：“真准备卖了？”

　　宋延成很平静，“嗯，拼不动了。”

　　左舟心里是赞同的，但也知道那家算不上多大的公司是他毕生心血，面上不好说什么，拿起饮料杯跟他的酒杯碰了碰，“既然有时间了，那就去看看腿吧，别一直拖着。”

　　宋延成看着酒杯里微微荡漾的酒水，那颜色好像越发绚烂了。

　　他颇有风度地举起酒杯朝左舟敬了敬，微抿一口，“好，听你的。”放下酒杯，“说完了我，那你呢，最近怎么样？学校还适应吧，同学们好相处吗？”

　　不知道为什么，左舟脑袋里突然闪过宁天那张脸，很快又消失了，他咬着吸管含糊道：“还行。”

　　宋延成倒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很抵触左建东给你找的这所学校。”

　　左舟道：“不想跟他纠缠，而且我本来就是要继续上学的，去哪儿都无所谓。”

　　宋延成点头，“也是，不过南三中是市里的尖子学校，跟得上吧？”问完又觉得这语气太看扁人，补了句，“我记得你以前初中成绩挺好的，还经常出去参加比赛什么的，好好读，以后才能有大出息。”

　　左舟却道：“我不需要大出息，能毕业就行。”

　　宋延成听出他语气里的抗拒，试探问道：“之前左建东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让我联系你，听着挺气急败坏的，出什么事了？”

　　左舟沉默了会儿才道：“国内这几年地产生意不好做，左建东就想去国外炒房，我妈在外边给我留的那几块地，他一直想要。我不同意，他撕破脸，找了几个律师跟我谈什么遗嘱的法律漏洞。”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很得意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我就出了趟国，联系当地政府，直接把那几块地捐了。”

　　饶是宋延成经验老道，也不由被他的话震了一下，良久才感叹道：“你知道那几块地值多少钱吗？”

　　左舟只是笑笑：“他们政府给我送了块奖章，挺漂亮的。”

　　“他们说会在那几块地上建几座公园和福利院，种些花花草草，养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我妈应该会喜欢的吧？”他轻声问道。

　　宋延成沉默半晌，“会的，她一定会喜欢的。”

　　左舟点头，“那就好。”想起什么，又嘲讽道：“其实还不止国外的，国内有两间厂房空着他也想拿，我转手就卖给了他的老对家。”

　　宋延成无奈，“怪不得气成那样，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左建东一向看不起他街溜子出身。

　　左舟皱眉，“你别理他。”

　　宋延成也不想再让他烦心，顺势提议上三楼逛一圈，不同二楼传统的娱乐设备，三楼都是当下流行的科技类电子游戏，把炫酷做到了极致。

　　左舟玩了几把，“手里又多了几笔钱，你还想投资什么，可以找我。”

　　宋延成道：“不用了，现在这些就够了。倒是你，既然不想和左建东住在一起，不如自己买套房，租房子怎么都不够方便。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喊人帮你装修。”

　　“我还这么小，买什么房子。”左舟按了下3D游戏眼镜边的按钮，开起了下一场。

　　宋延成玩笑般道：“小什么，再过几年谈女朋友，没房子人家怎么安心和你处？”

　　左舟随口敷衍道：“早得很。”

　　宋延成却慢慢敛了笑，“干嘛把自己撇这么干净，什么都不肯留？”

　　左舟顿了下，游戏里的人不慎被砍死，他取下眼镜，“图个清净。”宋延成何等圆滑，当即转移了话题没再多说。

　　他领着左舟把设备轮流体验了一遍，让左舟提了几个意见，然后一起下了一楼。

　　大堂里突然多了二十来号人，吵吵闹闹的挤在一起，等着服务员收拾座椅。

　　宋延成道：“小均，这是哪儿引来的一群小朋友？”

　　前台那个叫小均的男人笑道：“过来聚餐，一个班的学生。”旁边的女人说，“我们的锅已经热好了，就在旁边隔间里，宋哥你带着小舟先去吧。”

　　左舟没动，看着那群人，一时无语。

　　这都能碰上。

　　宋延成有所察觉，“认识？”

　　左舟莫名不想承认，但这种事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同班同学。”

　　宋延成顿时来了兴趣，“那过去打声招呼，他们都看到你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点人情世故还是要维护。”

　　左舟有些迟疑，倒不是他小气到连个招呼都不愿意打，而是他并不认为那群人会多想要跟他寒暄。学校就是那么奇怪的地方，哪怕他平时再不合群，穿着那身校服，趴在那张桌子上，那他就是属于那间教室的人。但脱离了象牙塔之后，他们好像也不再只是单纯的学生了，初现大人模样的孩子们会故作成熟，会被太多眼花缭乱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现在他对他们来说应该就只是个陌生人吧。

　　但宋延成还是坚持带左舟过去聊了几句，在原本的开业折扣上又加了优惠，免费送饮料菜品，做足了人情。十班的同学们很少碰见宋延成这样令人如沐春风又没有架子的大人，笑得很开心，连带旁边戴着帽子生人勿进的左舟也亲近起来。

　　苏小婷大着胆子问了句，“左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呀？”

　　宋延成伸手指晃了晃，“那可不行，这家伙我先预定的。”

　　苏小婷难得不好意思起来，被他的风趣逗得满面娇羞地低下了头。

　　“走吧。”宋延成引左舟去了旁边的包间，不是纯封闭式，墙面镂空，大看得清外面。

　　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锅里也咕噜咕噜冒起了泡，带着香气钻入口鼻。宋延成本想替他拉开椅子，他自己先一步坐了，又说，“小均哥他们也一起吧。”

　　宋延成坐到他对面，“他们忙完了就过来，先吃吧，我们几个就不要讲礼了。”小均带着女朋友和另外两男一女很快过来，一桌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但比起外面那群火气旺盛的少年少女，不免就冷清了一些。

　　小均不禁感慨，“我们以前也像这样吗？一杯酒都没有，还能闹腾成这样。”

　　他女朋友笑道：“何止，差点没把人店里天花板掀翻了。”

　　小均怀念道：“老了。”

　　宋延成道：“在我面前说老了，找打？”

　　小均指着左舟，“在他面前，谁不老？”又嫌弃道：“你不热呀，把帽子摘了吧。”

　　左舟灌了口冰饮，严正警告，“不许笑我。”

　　大家纷纷举手答应。左舟这才取下帽子，然后下一秒就迎来哄堂大笑。他额角抽了抽，手一甩，又给帽子扣头上了。

　　小均笑得肚子疼，“这不跟我以前从局子里出来一个样儿吗？哈哈哈，小舟，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女朋友倒托腮道：“咋了，很帅啊，咱们小舟这颜值，什么发型hold不住？”

　　左舟看向宋延成，“你不管管你的员工？”

　　宋延成也笑着呢，“管。”

　　嘴上说着管。左舟懒得再给他们眼神，夹起一片牛肉在独属于自己的清汤锅里涮了起来。无意间听到大堂传过来一句话，“宁天说他可以赶过来！”

　　“真的？太好了！”

　　“你再艾特他问问，到哪儿了？”

　　“服务员，麻烦再加套碗筷。”

　　七嘴八舌的讨论陆续传入耳中，左舟手上动作顿住。

　　宋延成提醒他，“肉都烫老了。”

　　左舟回过神，夹起肉放进碗里，凉了后送入口中，果然烫老了，嚼半天才咽下去。

　　过了阵儿，宋延成问道：“不然你出去跟同学们玩会儿吧？”

　　左舟一脸莫名。

　　宋延成笑道：“我看你一直往外面看，还以为你想出去呢。”

　　左舟愣了，有吗？

　　“来了来了。”半个小时后，大堂里又传出极大的动静，不用看也知道谁来了。

　　左舟埋头啃着肉。倒是宋延成，往外看了好几眼。

　　隔着一堵并不怎么认真做墙的墙，却像是两个世界。外面十班同学有了宁天加入更加热闹，迟到的人，却一来就掌控了主场，众星捧月，谈笑风生。只是学生们间玩笑打趣，便没有那些世故。

　　而包间里头的人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聊生意聊家庭聊生老病死，那么长远，随意的三言两语间，又好像格外沉重。

　　吃了一轮菜后。

　　左舟靠着椅子随便找了款游戏打发时间，开局不到十分钟，他势如破竹，很快攻到了对面水晶塔。

　　正在混战中。

　　游戏界面上方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宋延成这几个人就在旁边，按理，不会再有人发消息给他。

　　但他显然忘了点什么。

　　就是愣神这片刻，他手里的刺客被人反杀。

　　You have been slain

　　他打开微信扫了眼，只见聊天栏冒出个微信备注名叫‘宁狗’的对话框。

　　点开，大面空白，就顶部两个字。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