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心结》樑怺

4、第 4 章

　　“您的目的地已到达。” 手机导航的自动播报。
　　顾旋凯看着门牌号上的数字，身前这栋气派的房子，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简约的设计，科技感十足。与自己的简陋卧室相比，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一走上台阶，就传来了美妙的铃音，看着装置在大门中央的微型摄像头，亮起了工作指示灯。
　　“你好，请问是？”一个女性的声音，礼貌的问道。
　　“韩，韩惟是在这里吗？。”顾旋凯稍许有些紧张。
　　“嗯，没错，这里是韩老师的咨询室。”
　　“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预约过，我叫顾旋凯。”
　　“请稍等。”
　　片刻之后，门禁系统再次响起了柔和的声音。
　　“请进。”
　　大门轻轻弹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当顾旋凯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进入到一个狭小的空间时，被自动关上的房门，吓了一跳，。
　　“有，有人吗？”顾旋凯东张西望，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面，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顾先生，请向前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声音。
　　接着，位于他正前方的一扇移门，慢慢打开。
　　一大幅印象派的画作，展现在面前，非常华丽，顾旋凯萎靡不振的双目，也为之一亮。
　　“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
　　顾旋凯点点头，弱弱地应了一声，仍然没有看见任何的一个人影。
　　他顺着走道，独自一人来到会客室。漂亮的绘画作品，一幅接着一幅映入眼帘，它们被镶配在精致的画框中，格外耀眼。
　　顾旋凯仔细打量着它们，以及整个会客室。
　　优雅舒适的环境里，充斥着温暖的色调，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温馨。脚下踩着质地柔软的大块地毯，精美的花纹，像是产自伊朗或者中东其他国家的手工艺品。一套深色的皮质沙发，规整的摆设在地毯的中央，正对着复古的壁炉。虽然，现在这个时代，早已没有人用老式的壁炉生火取暖了，但作为一种装饰，仍然显得非常典雅、气派，有情调。
　　他的目光转向壁炉的上方，那一大块墙面上，挂得满满当当，都是些证书、奖状、徽章、照片……想必是这位心理咨询师，专业水平的最好证明。
　　顾旋凯坐靠在沙发上，注意力完全被面前这幅风景怡人的画作，所深深吸引住了。只要看上一会，再糟糕的情绪，也会慢慢趋于平静。在细细欣赏之余，他的心中默默赞叹，这栋房子的主人，可是一位相当有品位的人。
　　片刻之后，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径直走向顾旋凯。
　　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在镜框的衬托下，显得神采奕奕。纯灰色的衬衫，搭配着背带西裤。手腕处，黄豆大小的袖钉，闪闪发亮，简单大方的着装，处处充满着精致的细节。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风度翩翩，气度非凡。
　　虽然，顾旋凯不太注重自己的着装打扮，但在着装的审美上，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却极为稀少的，而韩惟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少数派之一。
　　“这幅画怎么样？”韩惟谦逊热情的语气，让第一次见面的顾旋凯，感觉颇为友好。
　　“很棒。”顾旋凯立即站了起来。
　　韩惟笑了笑。
　　“你好！我是韩惟。”他主动伸出手臂，保持着握手的姿势。
　　虽然，顾旋凯有些小小的被动，但还是迎合了上去，毕竟只是握个手而已，人之常情的事情。但就在他们即将握手的一刹那，韩惟突然转变了手型，不再是常见的侧握式，摇手一变，旋转了90度，变为了俯握式，就像是大人抚摸小朋友的头顶的样子。
　　顾旋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非常差异，但他的右手，却情不自禁地配合着韩惟的手势，也转变了方向，成了仰握式。
　　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内，双方都完成了手势的切换，握在了一起。
　　这种非常规的握手方式，会让人感觉非常怪异，对于顾旋凯来说，跟是如此。即使握手的过程，已经结束，但他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紧紧相握的手上。
　　“是……我是……你好。”
　　顾旋凯断断续续的回答，显得有些迟疑。直到韩惟礼貌的微笑，轻轻拍了一下顾旋凯的肩膀，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刚才的声音是？”
　　“什么声音？”
　　“我进来前，那个女孩子……”
　　“噢，那是我在说。”韩惟的笑容，像个调皮的孩子。
　　“啊？”顾旋凯听得一头雾水。
　　“那是智能门禁系统的声音，直接连接到手机，我可以远程操作，向它发出指令。”
　　“好高级啊。”
　　“来，这边坐。”
　　顾旋凯木衲的点了点头。
　　“想喝些什么？酒？咖啡？饮料？茶？”
　　韩惟，径直走向两台夺人眼球的咖啡机。一台胶囊机、一台意式蒸汽机，以及五彩缤纷的咖啡胶囊，有序排列在旁边的木盒里。几罐玻璃里，装着不同程度的烘焙豆，从浅到深。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口味的茶包，而最抢眼的，还是那一个个不同款式的咖啡杯，依次陈列在托盘上，它们一尘不染，光亮如新。
　　“红茶吧。”
　　“好。”
　　韩惟的右手停留在白色茶杯上，犹豫片刻之后，方向一转，取出了搁在最边上的灰色杯子，将一袋茶包放入杯内，加上热水。
　　“想必，你应该很喜欢暗色系的颜色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柠檬要吗？”
　　“不了，谢谢。”
　　“咔、咔……”咖啡机自动弹出了两颗空胶囊，像是开枪之后，飞出的弹壳，掉落在缸内。
　　韩惟端上两套色系相仿的杯具，显得非常搭调。
　　“谢谢……”
　　“不客气。”
　　各自面前的杯子，杯柄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扑鼻而来，盖过了清新的茶香。
　　顾旋凯心中的疑惑，如同红色茶液，在杯中蔓延。他端起杯子，喝上一小口。
　　与此同时，韩惟敏锐的目光，察觉到了他的顾虑，立刻解释道。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韩惟，心理咨询师，秦文的朋友。”
　　“认识秦文？”
　　“嗯，认识。不过，也是因为你，才认识了的。”
　　“我？”
　　“你的作品。”
　　“噢？是嘛？”
　　“嗯。”
　　“这要从长计议。”
　　“那天有位来访者，来我这里调整失眠……”
　　“咨询结束后，这位先生送给我一张舞台剧《惶恐》的门票。”
　　“噢！原来是那场音乐剧，我知道，有听秦文提起过，可惜我当时没去。” 顾旋凯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有点遗憾啊，那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我也是在这场舞台剧上见到秦先生的。”
　　“秦文吗？”
　　“没错。”
　　“对了，稍等一下。”
　　韩惟从书架上取出一本精装小说。
　　“你看！”
　　“《盗梦空间》？”
　　“嗯，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它用催眠加深的原理，讲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梦境故事。”韩惟意犹未尽的解释道。
　　“虽然当时我没有太看懂，感觉很烧脑、很抽象，但不影响我对这部作品的热爱。”
　　“来，打开它！”
　　当顾旋凯翻开那本书时，看到里面夹着一张漂亮书签，就是舞台剧《惶恐》的票根，以及顾旋凯画展的宣传卡片。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不过我仍然收藏着这场演出的票根，非常精美的设计。”
　　“这些都是秦文设计的。”顾旋凯非常肯定的确认到。
　　“是的，没错，所以后来我才会去参观画展，在那里再次遇到了秦文。”
　　“同样，在那里也遇到了你。”
　　“真的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啊。” 顾旋凯努力回忆着。
　　“我们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而已，不过你那时的状态，与现在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顾旋凯低下了头，看着杯子，保持着略有所思的样子。
　　“后来，我和秦先生聊了很久，直到画廊闭馆，我才离开的。”
　　“那天，我亲眼见到了你的作品，非常特别，每幅画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灰度世界。”
　　“细腻的笔触，精湛的画工，丰富的细节，完美的色调，富有意境的创作，总之我非常得喜欢。”韩惟在述说时，好像画作就浮现在他眼前一样。
　　“谢谢夸奖。”
　　“没想到韩老师对艺术作品，会有如此专业的鉴赏能力。” 顾旋凯腼腆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研究人的心理之外，我确实对艺术品极为感兴趣。其实，心理与艺术，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是嘛？” 顾旋凯回答的声音，总是那么低落。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能觉得韩惟，是在胡说八道。
　　“艺术创作，就是艺术家自身心理活动的过程。他们处在意识与潜意识的边界，搜寻创作的灵感，然后将灵感转化为作品，展现在观众的面前。”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艺术创作，就是艺术家的心理投射。”
　　“心理投射？”
　　“嗯，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的内心状态、情绪体验，投入于作品的表达中去。”
　　“所以，作品就如同艺术家的孩子，是他的生命，是他思想的延续。”
　　听着韩惟语重心长的阐述，顾旋凯默不作声，却感觉他的话语，句句字字都往自己的心坎里钻。
　　“马斯诺，将人类的需求分为了五个层次，依序排列。”
　　“生存的需求，安全的需求，社交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
　　“你觉得自己在哪个层次？”
　　“我？我不知道。”
　　“在自我实现的那层。”
　　“嗯？这算是顶层吗？。” 顾旋凯深感意外。
　　“确切的说，是接近于最高层。”
　　“我一直以为，那些拼命赚钱的人，层次会更高一些。”
　　“这个评判标准是片面的，赚钱只是一个手段，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到达更幸福的生活状态。”
　　“有些人赚钱，是为了填饱肚子；有些人，是为了私欲；而有些人，则是为了实现人生的梦想。他们的动力源是不一样的。”
　　“嗯，有些道理。”
　　顾旋凯微微点头，陷入了深深思考。
　　“那你呢？”
　　对于顾旋凯的反问，韩惟有些意外，他笑而不语，给人一种满腹故事的感觉。两个人，都陷入了稍许的沉默。
　　“所以，你想告诉什么？”顾旋凯突然抬起头，极度严肃的质问道。
　　“我过来，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来听你说我有病的！我没病！我不想吃药！”
　　顾旋凯越说越激动，情急之下，站立了起来。他鲁莽的举止，失手撞翻了面前的茶杯。眼睁睁地看着一滩深红色的液体，涌向韩惟。
　　相比之下，韩惟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细细观察着顾旋凯的表现，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抓准了这突如其来的时机，刻意压低声音，非常有力得念出了，酝酿已久的话术，像是一股急冻的寒流侵袭而来，强力地穿透了顾旋凯的耳膜，让他只能接受，无力抗争。
　　“没人说你有病！”
　　此时，顾旋凯目瞪口呆，僵直的身体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尊掉入海中的雕塑，慢慢沉没到海底。
　　一股似曾相识的恐惧，在心头扩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