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噩梦惊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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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寒地冻，雪虐风饕。
整个世界，沉浸在黑压压的死寂当中。
根本无法分辨，天空中正在急速下坠的是冰雪还是乌云，它们在飓风的推进下，如同无数的陨石坠落到地面，瞬间埋没在苍白的雪毯之中。
一幅残缺的油画作品，遮挡在窗前。
那破损的画布，垂下来大半块，露出三角形的破洞。明媚的阳光，穿透画框，倾洒在房间里的墙上、地上、床上，还有那个人的身上。
一条蜿蜒崎岖的雪道，如同邪恶的巨蟒，通向永无止境的黑暗，将充满死亡气息的枯树林，一分为二。
那些断枝残叶，或冒头或隐埋，覆盖在厚实的冰霜之下，像是经历了大屠杀之后的战场，满地寒光利刃。
星星点点的灰尘，漂浮在明暗交替的屋子里，缓缓游荡在光束之间，若隐若现。那个人躺在锈迹斑斑的铁床上，那不安分的双目，覆盖在眼皮之下，发生着胡乱的眼动，奋力抗争着眼皮的束缚。
此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远处。
他一瘸一拐，勉强保持着平衡，行尸走肉一般地缓步前行着。雪霜，噼里啪啦地拍打向绝望的面容，惨白的表情，散发出一股惊悚的凄美，像是隐躲在冰冻面罩之下的“魅影”，让人无法辨别出他的模样。
左眼，已经凝结成冰霜面具的一部分，无法动弹。剩下的右眼，微微转动，维系着模糊的视线。那乱糟糟的头发，披散下来，如同一顶氧化的钢盔，盖在自己的头颅之上。中间，还夹杂着白花花的雪霜，像是受潮的盐团，凝结在一起。
床上的被子，一半耷拉在身上，另一半滑到了地上。
他的眉心泛起轻微的褶皱，时不时拱起沙丘般的起伏。细小的汗珠，像是蜘蛛的目珠，反射出窗外的晨光。
而枕头上，已经留下了汗水的印章。
黑影身上的连帽卫衣，残破不堪。帽檐、袖口上的棉絮线头，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蚯蚓，随风摇摆。衣服上的点点泛白，不知道是沾上的冰雪，还是历经磨打的褪色。腿上单薄的破洞牛仔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点，连成串状。
手掌上面，沾附着几滴颜料，已经风干成迹，如同伤口上的结痂，披上一层薄薄盖衣，泛显出凹凸不平的纹理。
黑影步履蹒跚，奇怪的是他一只脚上，穿着光亮如新的黑色皮鞋，艰难地抬了起来，好像绑着重无比的铅块。而一只脚，则是赤裸裸的暴露在严寒之中。
就在黑影，再次抬脚跨腿的瞬间。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现而过！他摇摆的身躯，失去了平衡，跌倒雪地之中。
他躺在床上，全身一阵抽动。
黑影挣扎着，从像似棺材的人形雪坑中，爬起来时。却发现，周围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冰渣，如同一块块打碎的玻璃镜片，被一大摊红色的血液，缓缓吞没。
顺着血流的方向看去，一节残羹断指躺在地上。
他半露在被子外的手指，都处于生理性的弯曲放松状态，却唯独右手的小指，始终保持板直着的样子，显得相当怪异。
黑影惊恐无比的眼神，死盯着手掌上的断指伤口，只见鲜血泉涌般地流淌下来。他连滚带爬，拾起断指，就往自己的手上按。
按上去了，立马掉了下来。捡起来，再继续按，又继续掉。
最后，他只能紧紧握住断指，双膝跪地，仰天长啸，混沌的天际回荡着黑影绝望的嘶吼。
“啊!……”
2
突然，他从床上惊坐而起，瞪目圆睁。
瞬息收缩的瞳孔，散发出失魂落魄的目光，胡乱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是在找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龇牙咧嘴的样子，保持着惊叫时的狰狞状态。在意识的强力控制之下，迫使自己不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压抑住内心的紧张与焦虑，像是被一把刀子捅进了身体，剖开，然后被人强行按住嘴吧，无力抗争。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大口大口抽吐着浑浊的空气，双手紧紧按住脑袋，绷紧的肌肉，爆出一根根青筋，缠绕着手臂，指甲在头皮上，掐出深深的刻痕，头痛难忍。又惊恐无比地紧握住自己右手的小指，确认它安然无恙之后，才稍许松了一口气。
接着，拖起虚弱的身体，挪向床边。被碾动的床架，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而胳膊无力地伸向额头，抹去湿漉漉的汗液。
此时，一股针刺般的疼痛，从手背传来。
“啊……什么东西？！”
悬置在空中的手掌，立刻翻转过来，露出了手背上的输液贴。
他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它，完全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贴在自己手上的。却隐约回想起，被抬进救护车时的画面。
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肺，如排山倒海一般，难受至极。他坍塌的身体，顺着床沿滑到地上。一股强烈的灼烧，从肠胃蔓延扩散，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激涌起恶心的感觉，一阵比一阵猛烈。
紧接着天旋地转，尖利刺耳的轰鸣声，盘旋在耳旁，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是激烈的争吵、砸碎的酒瓶、来回的拉扯、混乱的场面……
直到，屋外传来“砰”的一声，那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才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顷刻间，迸发出痛苦的哀嚎，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和疼痛，终于如释重负地释放出来。
他撑扶着床架，缓缓起身，赤裸着双脚，一瘸一拐，踏过地上的被子，来到窗前。当他把面前这幅破损的画作，从窗台上搬下来时，阳光瞬间充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
墙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一览无余，有素描，也有油画，几块零星的空地，暴露出墙体陈旧的裂纹。即使那些画框上，积聚着厚厚的灰尘，也无法掩盖住它们惊艳光芒。
他是顾旋凯。
接近一米八的个头，留着齐肩的长发；一个沉默寡言，不注重外表的年轻人，在他阴郁的面容上，显露出同龄人不具有的沧桑。而这个看似浑浑噩噩的小伙子，却对绘画，充满了灵性。他的作品，与他本人相比，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
顾旋凯打量着破损的画作，将那块垂挂下来的画布，缓缓拼接回原位。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呈现在面前。
画中：墨笔线条的勾勒，在一大片灰色之下，若隐若现。看着，好像是大块大块的石头，组成了画面的前景。
黑灰分明的界线，承接起纯净的中景，灰白的湖面流淌成沙，蔓延至一望无际的天边。由灰至白的过度，将视线引向至画面的中心。三个朦胧的影子站在一起，占据着画面的中心位置。
远处，天际线从他们的身后穿过，那淡淡的痕迹，将中景和远景，一分为二。剩下的1/3空无一物，全是淡淡的乳灰色。
画的边角处，还有非常别致的图案，是作画者的签名，让人过目不忘。
顾旋凯默默地注视着它，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表情，仿佛诉说着心头的苦楚。而那些从脑袋里闪过的零碎画面，却怎么也无法将它们串连起来。视线从画上移开之后，透过老式的钢窗，望向楼下。
一位头发半白，发型整齐的中年人，正穿过车流，向马路面对走去。这位大伯，便是顾旋凯的父亲——顾海。
顾旋凯一把抓起挂在床头的破洞牛仔裤，靠在窗沿上，将腿伸进修长的裤脚中，就像出现在他噩梦中，那个黑影所穿的裤子，上面沾着乱七八糟的颜料泥点，散发出浓浓的朋克气息。他苍白的面孔，仍然望着那个方向，看着顾海走进街边的店铺。
不一会，顾海就提着两瓶白酒，走出了出来。整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肃穆的表情，没有半点笑容。晃晃悠悠的身影，很快溜出了顾旋凯的视野。
顾旋凯稍显担心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之，也消失在窗台前。
3
书桌上，一本旧旧的绘画本，还有一只老式钢笔压在上面，显得非常搭调，笔和纸一起，永远都是形影不离的最佳拍档。但顾旋凯却满心疑惑，记不清为什么绘画本和钢笔，会被拿出来放在外面，而不是待在原本它们应该存放的抽屉里。
顾旋凯温柔地拿起本子，微微翘起的兰花指，停留在绘画本上，翻阅着一幅幅精美的速画作品，直到那幅画像的出现。
这是一位年轻女性的素描肖像画，她被美丽的鲜花所包围。细致入微的画风，完美的构图比例，把精致的五官，勾勒出淋漓尽致的质感。如此栩栩如生的画面，就像是在和她，面对面交流，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但如此精美绝伦的画像，却不知为何，裂纹满布。纸张的边缘，是坑坑洼洼的残缺，透出封面的底色，使泛黄的纸面，显得更加陈旧，满是岁月的印迹。虽然它们被拼接得非常细致，但仍然能看见，碎裂的痕迹，留存在纸片之间，如一道道纤细的闪电，划过心间。
顾旋凯的眼眶湿润了，立马扔下了画本，捂住嘴巴，直奔厕所。
噗通一下，他跪在地，抱着马桶，使劲狂吐，倾斜而下的糟粕物，很快填满了整个马桶。被掏空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扭开裆部的金属扣，稍稍扶正之后，对准马桶，释放着压抑已久的焦虑。
那温烫的瀑布，飞流而下，降落在物料丰富的马桶里，演奏出低调而又沉闷的曲风，一股耐人寻味的气味，涌向的鼻孔。
“呃……”
他捏紧鼻子，赶紧冲掉，在条件反射的颤抖之后，拉好裤子，却感觉到裤兜里存有异物。
取出一看，是张设计简洁的名片，上面印着精致的字体，外侧还镶烫着纤细的金边，非常漂亮。
他缓缓拧开水槽上的金属螺帽。
湍急的水流，从龙头里喷涌而出，冲刷着顾旋凯的双手。他使劲搓着指沟，尽可能的除去，沾附在皮肤上的颜料。然后把整个面孔，埋没到凉凉的水流之中，一连串的问题飞扑而来，阻塞了他的思绪。
自己怎么会躺在家里面的？
手背上的输液贴是怎么回事？
是谁把我送回家的？
我的画在哪？
……
这是谁的名片？
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口袋里？
镜子里，反射出萎靡不振的神色，他满脸胡子拉碴，眉头紧锁，倒也有几分电影明星似的惆怅和阴郁。稍不留神，一大坨牙膏挤落在水盆里，足以激活焦躁的情绪。一气之下，便直接用清水洗漱，牙刷有气无力地摆弄了两下，走了个过场。
脑海中还是那些零碎的片段：
“请等一下！”
那是一位带着眼镜的陌生男人，走上前，拦住了两位医护人员人，与他们做了简短的交流。还有！秦文也在场，他站在一旁，时不时的俯视自己，非常担心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陌生男人的长相，是什么样子的？只是隐隐记得，好像带着一副眼镜。
……
这位眼镜先生，走到自己的身边，俯下身子，凑近耳朵，然后轻声嘀咕着什么。
“等你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来找我，你需要我的帮助！”
……
紧接着，眼镜先生，掏出一张卡片，塞到自己裤子的口袋中。
然后……
想着想着，画面突然断了，稍稍缓和的头痛，又变得强烈起来。以及肩膀上阵阵刺痛，他脱下衣服，一大块淤青暴露在镜子之中。
而那个长相模糊的眼镜先生，所说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顾旋凯又看了一眼名片，然后掏出手机，情不自禁地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嘟……嘟……”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简短干练。
“哪位？”
顾旋凯显得异常慌张，不敢出声，两个人都陷入到悄无声息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对方居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让顾旋凯为之一惊。
“顾旋凯？”
“是顾旋凯吗？”
“啊，是，我是。”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现在状态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太舒服。”
“嗯，我知道，肯定难受。”
顾旋凯脑袋一闷，闪现出的画面，都是那些倾倒在画室地上的酒瓶子。
“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
“嗯！你现在过来，我们碰面细聊。”
“现在？过来？”
“没错，就你目前的状态，也没法干其他的事情了。”
“名片上有我的地址。”
“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啊！”
“等你过来就知道了，你需要我的帮助……”
这！难道这半句话是巧合嘛？！
那个眼镜男人，又从零星的画面中，跳了出来。就在顾旋凯，陷入到思考的盲境之时，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一个字。
“好！”
“嗯！我等你。”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而顾旋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拨通了这个号码的，感觉自己的行为，像被操纵的木偶着了魔。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他继续查阅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秦文打来的，以及很多条未读讯息。打开的第一条，也是秦文发来的。
“秦文：起来之后，赶紧联系韩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噩梦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