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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老妈很难搞怎么办 ...


  •   我是张百里,一个身心健全的、十九岁的、祖国的花朵。我的老妈,你们可能认识,就是那个还蛮有名的记者刘人语,我这么随便叫她,她应该也不会生气,反正就是那个最近最先报道了好几个难民事件的,还经常写一些社评,署名Reyi,被叫做纸媒最后的良心的那个人。

      不过有一些网友可能要失望了,刘人语虽然文章写得毒舌了一点,不过确实不是尖嘴长牙老巫婆,这个我可以作证,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追着她飞蛾扑火了。

      虽然我很想劝那些哥哥们几句,但是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黄金单身贵族,刘人语的条件确实还不错,即使我每天在她的威压下苟且偷生,我也得承认:刘人语腿长腰细脸蛋好,三十多岁了笑起来漂亮的大眼睛一眨,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阳光满溢的少女。而且她还有钱啊,滴字贵如金,所有杂志社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宠着。

      但是天知道,刘人语真的直男得一塌糊涂,我看着那些莺莺燕燕的帅哥们飞蛾扑火一声声没用的刺啦声都觉得心疼。怎么说呢,我六岁的时候,睡觉前缠着刘人语给我讲故事,刘人语熬不过我,挠了挠头,居然抽了书柜上她最近写的新闻笔记给我念。什么高校碎尸两千块,杀人腌制大腿肉,拐骗孕妇剖腹取子,还有个弑母浇筑在地下室的水泥墙里。

      真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让刘人语给我讲睡前故事。

      所以看着这些一头撞死在刘人语这个南墙上的朋友们,我只能以示沉痛哀悼。不过也不一定要怪他们,也许是现代人的通病吧,虽然平时相处和气,但实际上能真正给出的情绪不多。我老妈我清楚,情绪澄澈得很,想得多做得也多。虽然文章措辞严厉冷酷——她也是因为这个很受欢迎——但是她对朋友和陌生人都好,也谦逊、也爽朗,属实是真心待人。不过,她的心可不大,里面放我一个就很满了,见惯了这么多人为她倾倒,我还没见过她认真喜欢过谁。

      不过无所谓,我不担心她单身问题,由着她高兴就行;她很在乎我,这一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便宜儿子。

      -

      再说一遍,我叫张百里,其实我也很奇怪,毕竟刘人语姓刘,我语文再差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别问我为什么我不姓刘,刘人语和我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也是那个蓬莱仙岛的石头里长出来的?那按我祖上来说,我应该姓孙吧。

      也有可能,刘人语敷衍我说,她年轻的时候追一个选秀综艺节目,叫什么制造什么的,给出品方买了好几年的大鹅视频会员,可能是买会员VIP点卡送的我。总之吧,刘人语下了一个结论,感觉这个名字姓张要比刘好听啊。

      我想了一想,点点头。刘百里总还是不太习惯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近一直烦刘人语关于我名字的问题,她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候夜不归宿,还经常窝在书房里不出来。

      有情况。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刘人语关系比较好的报社打探,听一个已经通宵两天的责编迷迷糊糊地说出来刘人语最近好像经常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出去游玩,连交稿子也偷懒了。

      真的有情况?!

      我立刻慌慌张张地冲去了我大舅家,沉迷召唤师峡谷的我苏哥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我。好在是亲大舅,苏哥利索地解决了对面,才好整以暇地收起耳机,挑了我一眼。

      “来干啥?”

      ……不愧是我妈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嫌弃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我依然很狗腿地跟了上去,问道:“最近是不是又有人想搞刘人语了啊?”

      “啊?”苏芮琪一边在冰箱里找冰棍,一边一脸茫然地说,“什么?不太清楚啊。”

      “哥,不会吧,我妈的事肯定和你说了嘛。舅,舅,亲舅,和我说一说啦。”我知道苏芮琪很吃这一套,她和刘人语两个人小学鸡斗嘴,最喜欢在辈分上占别人便宜。

      苏芮琪沉思了一会,若有所思地托了托下巴。“又有人想搞刘人语这个小辣鸡?有吗?也许算吧。”

      我敏锐地嗅到了这个气息,更加狗腿地贴上去端茶送水:“哥,那个人什么样子啊?做什么工作?怎么认识刘人语的啊?和我说说,和我说说。”

      苏芮琪开始缓步向召唤师峡谷移过去。“什么样很难形容啊,经常穿个格子衫,好像在什么数字营销公司上班来着。”

      我如遭雷劈。刘人语居然为了一个996的程序员抛弃我???

      我一颗刚经历过青春期的细腻的少男心受到了挫伤。春天说来就来,亲情说散就散。我浑浑噩噩地飘荡出去,还记得帮我大舅把房门关上。

      -

      我收回前言,刘人语这个冷酷的女人,除了有钱,她什么都没有。

      好吧,我被刘人语指正了,除了有钱和美貌,刘人语一无是处。

      总之,作为和她朝夕相处的儿子,因为刘人语瞒着我偷偷和别人发展了朋友以上的关系,我觉得很受挫败。她居然什么也不和我说,那我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呢?

      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品味是格子衫的、面临中年秃顶危机的程、序、员。

      我外刚内柔的少男心和刁钻的审美同时受到了挑战。谁也想不通为什么在一群狂蜂浪蝶的帅哥里,刘人语最后居然看上了一只滋儿哇乱叫的知了,还为了这个路边的野知了,抛家弃子,在外面过夜?

      纯情少男如我内心倍感煎熬。我决定了,我要报复刘人语。

      -

      我也瞒着刘人语,在学校附近随便参加了一个兴趣班。不是,不是那种学习补习班,是乐器方面的乐行。

      其实我和乐器是有缘分的,我小学毕业的暑假在家里无所事事,在闲置许久的阁楼上翻出了一把保养得很好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吉他,上面涂了不知道什么字。说起来还有点生气,刘人语这个坏女人,明明有吉他,居然也不肯教我,导致我到现在对乐理还一无所知。

      谁心里还没有一个抱着吉他弹唱的梦啊,这太酷了。所以我那天离开苏哥家回学校的时候,看见这个乐行,闲来无事就进去闲逛。在乐行后面一片朝着河岸的后院里,正好遇上了可能是乐行的老师,在教几个小孩子弹吉他入门的音阶。

      我当机立断决定交钱参加培训。

      这当然不是因为会有一个扎着黑长发、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师抱着吉他在草地上给你唱情歌的缘故!

      是因为我和紫老师,就是我未来的吉他老师,都喜欢吉他,多有缘分哪,谁能不报名啊。

      “不是紫,是张。”紫老师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纠正我,“我叫张紫宁,不是紫宁也不是紫宁山。不是紫老师,是张老师。”

      冷淡挂,我爱了。还和我是同一个姓,多有缘分哪,我必须说,是个人都一定要报名。

      -

      就像我想不到刘人语品味这么差,刘人语肯定也想不到我其实很富裕。虽然刘人语每次玩马里奥网球输给我被我嘲笑的时候,总是恶意以我袜子左边穿得比右边高为理由克扣我一个月的零花钱,还要我搭上两个月的克扣利息——但是我的小金库还是富得流油。

      我说过来着,刘人语除了金钱一无——不是,除了金钱和美貌一无是处。虽然我是个便宜儿子,但是刘人语待我零花钱方面还是很大方的,吃穿用度都保持在她认为不会惯坏我的最好水平,对我来说,这些开销就绰绰有余了。

      我捏着刘人语的钱,过上了有滋有味的小康生活。把刘人语这个狐狸一样的坏女人丢到脑后,我每个周末都去找张老师学吉他,几乎一心扑在了吉他的练习上。

      根据我这一个月以来的细致观察,张老师这个人,一个字,好,两个字,超级好,三个字,宇宙无敌霹雳好,和刘人语那个我行我素的大辣鸡根本不一样。我生日那天,张老师特意给我唱了生日歌,还把她的便当分了一半给我吃,我几乎感动落泪。

      张老师声音清亮地好听,难得笑眯眯地给我找了一个碗往我碗里扒拉。张老师和我解释说,是别人塞给她的便当,她不能不吃完,但是那个人很坏地往里面放了很多西兰花、小番茄和甜豆,她实在是塞不进去了,看我很饿挺需要吃饭的样子,感觉分给我也没关系……

      听听,多么悦耳!没想到张老师这么一张冷脸,笑起来眼角意外地亮晶晶,睫毛弯弯,仿佛一颗晶莹的泪滴嵌在湖底。我被张老师的笑容搅浑了思路,居然努力一板一眼地嚼起西兰花、小番茄和甜豆,都没好意思说我也不喜欢蔬菜,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不可以挑食。

      对比之下,刘人语这个人,我这一个多月的双休日都往外面跑,她居然一点也不在意,还美名其曰孩子大了该出去看看了。就今天早上,我生日呢,刘人语居然赖床,爬起来第一句是问我都成年了,考不考虑反哺老妈,做个饭吃。

      我端着张老师的盒饭一边啃西兰花一边落泪。我今天中午在家里也只吃到刘人语做的西兰花,但那是黑心的西兰花,张老师的是贴心的西兰花,哪里能一样。

      好了,我觉得我也不必多说。我知道这一个月刘人语没有我也和那个996硬核老哥玩得很开心,我分外酸菜鱼。大概刘人语年纪大了,也确实该出去看看了,我作为孩子是时候放手了。

      -

      但在彻底把刘人语交出去之前,我还得面审一下那个没有谋面的程序员,万一真是个秃瓢——我得确保没有这个万一。

      作为一个优秀的大学生,我已然提前做好功课,确定刘人语这个周末没有要交的稿件,也没有必须去的会议,消息来源还是我靠谱的苏哥。

      不出我意料,果然得空了,刘人语就会理直气壮地和我说有事出门一会就潇洒地背个小包消失在街角。

      可以。我给自己换上一身新买的没被刘人语看到过的衣服,把我帅气的发型塞到帽子里,在心里冲自己比划一下:action!

      唯一的失误是,刘人语是个属狐狸的,跑得比黄鼠狼还快,等我出门早就不知道坐哪架航天飞机登月去了。

      我稳稳心神,避免自己气急攻心,冷静地掏出手机给我亲大舅打了个电话:“苏哥,你知不知道刘人语今天跑哪里去了?你问问她,她手机丢在家里了。”

      苏哥咂着舌冲我喊:“你等等啊!”

      过了一会,苏哥给我回了一个电话:“我给她打电话了,小辣鸡说她在Stonegate Square看电影,而且她说她手机没丢啊。”

      “好。”我冷静地发出OK的声音。“大概我搞错了。”

      行动继续。

      -

      我在电影院门口蹲着啃爆米花啃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等到刘人语。百无聊赖下,我掏出手机准备看一下刘人语之前说过的什么制造什么,好多年前的老综艺了,效果居然还行,除了名字实在土气一点,害得我一不小心看得着迷了一下,错过了正面逮住刘人语的机会,等我回过神来,刘人语已经挽着另外一个人走远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一眼就看到,当下有点安心:刘人语挽着的人长发如瀑,万幸不是秃头。

      我定下心往家里走,想想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刘人语钓的凯,居然是个女人???

      我快窒息了。你们可能不明白,两个女人意味着什么——这就相当于,你家里养了两头大型长毛犬,洗厕所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窒息了。我单是清理刘人语掉的毛都担忧地快谢顶,她要是再找一个头发这么多的回来——这个景象,我光是想一想都快要升天。

      我的人生大概真的要谢幕了。

      -

      我悲愤欲绝地绝尘而去,一路直奔乐行,正好遇上张老师来开门。我心里叨咕的话像煮沸的气泡似地升腾,对着张老师的眼睛,又努力地一个个咽下去了。

      张老师整理乐谱架的时候一直偷偷瞄我,大概是见我沉默久了,张老师揪着头发在原地转了几个小圈,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黄人杯子,开始往里面咕咚咕咚灌水。“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诶。”张老师口音有点软软糯糯的,犹犹豫豫地把杯子塞到我面前,“多喝点热水吧。”

      接过张老师珍藏款的杯子,我呷着水,蹭着张老师的小黄人椅子,还是开不了口。张老师不紧不慢地捣鼓了半天,算是把乐器都排得整整齐齐了,满意地点着头给自己比了一个赞,又不慌不忙地朝我移动。

      “今天也是来学吉他的吗?”张老师挑起眉冲我笑,问,“今天我心情好,免费教你噢。”

      我没吭声。

      “那是有其他事吗?”张老师苦恼地挠了挠头。

      “别说了。”我呜咽了一声。“家门不幸。”

      张老师若有所思地沉吟良久,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头顶,转身又在柜台里搜刮,不久就举着手柄探出脑袋问我:“那玩游戏吗?”

      妈呀。我感觉到了上苍的福音,即使比我大十几岁,但是张老师可不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知心爱人吗?

      我喝着热水感觉自己也要热泪盈眶。

      -

      跟踪刘人语去看电影之后,我若有若无地试探了好几次,刘人语都以理直气壮毫不知情的态度敷衍过去了。

      可恶啊!这个女人简直可恶得一塌糊涂!

      我感觉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日渐卑微,宛如草芥。

      刘人语倒是小日子过得滋润,画眉毛也比以前频繁了,抹水乳也比以前勤快了,在家里连游戏都玩得少了,给我摆出一副看透世事的成熟女性的姿态。我这双眼算是看透太多。

      不过我最近最火烧眉毛的是零花钱。我决心买一把好吉他,同时也送张老师一把同款的,双倍的压力让我的钱包日益空虚。怪我游戏买太多了,我深深反省自己。

      于是我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把刘人语送我的圣诞礼物选作吉他,我就可以快速达成双吉他成就了。

      堪称完美!

      不过在我实施这个计划前,刘人语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早就嗅到这个气息,提前告知我,她要出门去过圣诞,晚一点回来,让我一个人好好享受欢乐的单人时光。

      “等等——你在说什么?”刘人语通知我的此时,我还叼着勺子拼命在冰淇淋桶里挖有坚果的部分。

      我目瞪口呆。真的,在过去的十九年,不管在哪里,刘人语从来没有在圣诞夜离开过我。

      这意味着,我不仅痛失老妈,还痛失圣诞礼物?

      “就是字面意思,以上。”刘人语一副说天气似的稀松平常的语气,依旧专注地捧着手柄在疯狂地大乱斗。

      “去干嘛?赶稿?值夜?开会?”我拿起勺子指着她。

      “去幽会。”刘人语云淡风轻地说。

      “可恶!你果然和那个996程序员搞在一起了!”

      “996程序员到底是谁啊,你好奇怪。”刘人语分一点心回答我。

      “你们上次明明还一起去看电影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了,你不要在这里卖蒜了!”

      “咦?”刘人语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笑得咧开嘴:“诶嘿嘿?”

      我看着刘人语迅速变脸,乐呵呵地一边关闭电源一边哼起小歌:“哈哈哈哈哈,知道了,我下次让她少穿点格子衫。”而且刘人语罕见地没有鄙夷我吃大桶家庭装冰淇淋,只是一脸无可奈何地看了看,亲切地慰问道:“太晚了还是少吃点高热量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吃不消。”

      “我明天还要早起去把之前的特约稿件都交了然后过圣诞,今天就早睡了啊。”

      这才九点——!

      “喂喂喂,等等啊。”我慌张地把冰淇淋一丢,跟着刘人语大步向二楼走。“我之前问你你不是一直说没有情况吗?”

      “之前确实没有。”刘人语眨巴着大眼睛分外无辜,“但保不准最近会有了。”

      刘人语言辞恳切地说:“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刘人语,有你的啊。

      -

      刘人语居然真的,起了个大清早就跑路了。

      我磨牙霍霍套上裤子在地毯上单腿跳着穿上,一边忙不迭地给张老师打电话。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刘人语一个人可以钓凯,我也要整一个去过圣诞节!可恶啊!

      过了许久张老师才接通电话,似乎刚睡醒,模模糊糊的哼声分外可爱。

      “喂?请问哪位?”张老师小声问道。

      “我是张百里啊。”我有些紧张,“是张紫宁张老师吗?”

      “嗯。怎么了嘛?”

      “老师今天能和我出去见个面吗?”我作出苦兮兮的语气,“我一个人在家,好惨啊。”

      “可是我今天已经有约好的人了。”张老师的语气明显变得为难起来,“不好意……”

      我再次如遭雷劈。“难道是,男朋友?”语气也不免变得急促。

      “这个?不是啊。”张老师有些讶异。“是……”

      很好,还有机会!“没关系老师!”我慌张地口不择言,“请一定要和我见面,无论如何在去赴约前能和我见一下吗?行不行?”

      我听见话筒那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然后张老师轻笑了一下,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宠溺的语气:“好啦,在哪里见面?时间我们也约一下吧。”

      -

      我确保自己穿了颜色最稳重的风衣,选了最英俊的球鞋,打理了一个最帅气的法型。连花店老板看到我也笑得和蔼可亲:“小朋友要买什么花啊?送给谁?”

      我豪气地大手一挥:“给我来一大束玫瑰!所有色系都搭一点!”

      “哇哦。”老板一边遴选一边说,“很有魄力啊。”

      必须要有。我握紧拳头,告诫自己要冷静诚恳,戒骄戒躁。

      冷静诚恳!戒骄戒躁!

      我默念着在原地踱步,心里确实焦躁不安,手里的花瓶分量也不轻。好吧,我知道用花瓶装花送人很奇怪,但是这个花瓶太好看了,我想张老师一定要拥有一个才行。

      焦躁间已经快到约定时间,我看见张老师在人行道的尽头出现。张老师今天不是上课时常扎的马尾,放下了一头浓密的海藻般长发,小波浪卷层次分明。

      张老师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不由得更仔细地打量她。张老师手里什么也没提,揣在连帽外套里,内搭了一件浅棕色的柔软的V领针织衫,露出的格子衬衫领口端端正正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我微妙地合着她的脚步心里敲起鼓点,她越走越近,脚踩一双棕色牛皮拼接的牛津靴子,套一条灰色渐变的格子裤。

      ……好吧,害蛮随性。

      “你到的好早,可以和我说一下啊。”张老师看到我之后稍显焦急地小跑过来。

      她的眼睛今天亮得出奇。我心虚地移开视线,挠了挠下巴;虽然我惶恐难安,依然努力地向她发出了晚饭邀约。

      她恍然大悟:“对哦,你今天还没有晚饭吃。”

      “没问题!”张老师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老师今天富得流油,请你吃饭!”

      “不行,应该是我请你才对。”我打断她。

      “那怎么可以。”张老师挑起眉毛觑着眼睛,抬高下巴志气满满地对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餐厅。偶尔沉默的间歇,我拿余光偷偷去观察她,在没有笑意的时候,张老师似乎总是一副冷淡地要游离到天际的样子。

      我想,张老师对我的态度格外温和。

      我掏出手机偷偷浏览自己写好的待做事项,张老师去洗手,服务生已经帮我把花摆到台面上。我给自己打气。

      张老师走回来坐下,习惯性地把鬓发撩到耳后,支起侧脸好整以暇地望向我。我觉得我的勇气已足够——

      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诶?

      我慌忙抬起自己的手机,并不是我。张老师看了一眼屏幕,有点手忙脚乱地按掉来电,似乎正准备打开微信回复什么,接着第二个电话又切了进来,没等到她点开通话界面,呼叫没预兆地停止,接着第三个夺命CALL又马不停蹄地挤进了她的手机界面。

      张老师难得进入了手足无措的懵圈状态,她歉意地看向我,我挥挥手示意她接听,张老师欠欠身立刻抓起手机向外走。

      嗯,好粘人的电话。

      诶?

      我赶紧按张老师的轨迹追出去。是谁这么烦,我必须排除一下意外情况。

      我追出门外,看见张老师也刚刚在餐厅门口的圣诞树下站稳,沿着彩灯飞奔来一个瘦长的身影。

      “可恶!你居然背着我跑来和别人吃饭!”来人气乎乎地冲张老师说。

      “啊~不是不是啦,你怎么提前下班了。”张老师一秒切换撒娇模式,开始冒出一些我从没好好听到过的、我一直觉得很软的口音。

      “张紫宁!你被我记住了!我生气啦!”

      “啊、啊,诶呀,好嘛好嘛。”

      我……我他妈地看着我的紫老师娴熟地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往把脸埋在她脖子里的我妈脖子上绕。而我的妈,刘人语,哼哼唧唧地,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塞进我的紫老师的大外套里。

      我操。

      等一等,你让我想一想。我掰着手指开始数。经常穿个格子衫、黑色长发如瀑——格子衫衣领、格子裤子,还有海藻般长发。

      ……NMD,为什么?

      我眼睁睁看着刘人语抓着紫老师的袖口,黏糊糊地在她脸颊旁蹭来蹭去;紫老师红着脸皱起眉头,审视了一眼我,左手遮住刘人语的眼睛,快速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

      而且到现在为止紫老师好像都没问我要过培训班的钱。

      NMD,为什么???

      刘人语闹够了,才慢悠悠地被紫老师哄着站直,笑眯眯地藏不住上扬的嘴角,左手还理直气壮地攥着紫老师的手心。

      这当口她终于有空来发现我了。

      “哎呀。”刘人语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崽你怎么在这?”

      我僵着脸,四肢僵硬地仿佛刚出土的兵马俑。

      我努了努嘴。

      “我是……啊,我来和、啊、啊……和未来的阿爸搞好关系。”我困难地吐出几个字。“父慈子孝嘛。”

      刘人语略显困惑地看着我,紫老,不对,张老,不是,阿爸,站在她旁边一脸状况外地冲我傻乐。

      ……你饶了我。

      不要再笑了。

      求求你。

      -

      诸位,有三个好消息,刘人语缠着我说的。

      第一是,我知道我为什么姓张了;第二是,我一直幻想中抛妻弃子、胡子拉渣、乱丢臭袜子的老爸变成了大眼睛翘睫毛、会给我弹唱的阿爸。

      第三是,刘人语终于会给我讲正常的睡前故事了。

      “哎,儿崽,先别睡、先别睡。”刘人语大摇大摆地跳过来,“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我和紫宁儿相遇的浪漫爱情故事?”

      滚啊!我这颗千锤百炼的铁血男儿心还要听浪漫爱情故事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我买的花瓶在那家我最喜欢的家庭餐厅变成了永久装饰,刘人语每次去那边还特喜欢坐那个位置。

      阿爸也夸那个花瓶好看。

      “……紫宁儿走之前还特意送了一把我一把特制的吉他。所以你说她这个人是不是特别有情调?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唉,要不是觉得她傻得可怜,她出个差就人间消失个十几年,我早就跑路了。谁都觉得她早就变成坠毁飞机上的一坨孜然了。”

      刘人语语重心长地叹着气,故作深刻地和我说:“崽啊你说是不是?不过和你讲噢,如果碰到你了解她她也明了你的人,天赐的缘分,一定要努力搞。”

      刘人语冲我挤眉弄眼:“是不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冒险故事的结尾?”

      我要睡了滚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老妈很难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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