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twater Room》斯年方知

22、第 22 章

　　事物开始沉淀。

　　刘人语不久出了自己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因为强烈又奇幻的故事性一举成名，张紫宁因为这个兴奋地在街道里给每个邻居分发蛋糕，活像个街道爱心委员。

　　“这是我的小朋友！”张紫宁兴高采烈地宣布。

　　刘人语的电话快被大学朋友们打爆，卷毛甚至开玩笑说要去刘人语所在的杂志应聘，让老朋友罩罩她。

　　因为这个，张紫宁一整天没理她。

　　“我真的大开眼界了，张紫宁。”刘人语颇为无奈地看张紫宁戴着耳机装死，“卷毛都多久以前了，你居然还吃他的醋？我都和你说过，比起我，他甚至更想搞你呢，我生气了吗？”

　　张紫宁翻一个身，高声唱起小黄人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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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年为记点，张紫宁父母那边的态度越来越软化，张紫宁似乎也明里暗里地暗示刘人语。但是刘人语难得对张紫宁态度强硬，极少、极少地出现在视频电话间。

　　“紫宁儿，他们会让步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你不用强迫他们的。”刘人语说。

　　“不是的。”张紫宁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不是的，人语。”

　　“唉。”刘人语打量张紫宁进退为难的神色，缓缓气说，“那你是希望我和你回家吗。”

　　张紫宁眨巴着眼睛望向她。

　　“如果你希望的话。”刘人语软下心来。“只要你希望。”

　　“人语你信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尴尬。他们是真心想见你的。”

　　“真心想见骗走他们女儿的冷酷女人？”刘人语摊开手。

　　“那我不也是拐走你爸爸的独女甚至没去见过他……”张紫宁一拍脑袋，“真的完全没见过你爸，我是不是礼节不够周全？”

　　“那个就算了啦。”刘人语垂下眼睛。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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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人语送张紫宁赶回国的飞机。张紫宁虽然说着轻松，实际难免有些紧张。因为刘人语要为自己的小说出去采风和张紫宁自己考虑的因素，决裂后的首趟回家之旅还是张紫宁独自完成。

　　“我去确认，都打点好以后再带你回去见他们，或者带他们回来见你。”张紫宁说得信誓旦旦。

　　“好啦好啦。”刘人语把张紫宁的帽子整理端正。“快走吧。记得联系我。”

　　刘人语立在原地，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努力招手。

　　刘人语每天定时等张紫宁的视频电话打来，顺便嘲笑她在家心宽体胖脸上肉质分明，然后和张紫宁一点点她讲最近的见闻，再等张紫宁一个慢悠悠的回复和笑容。

　　极其幼稚又愉快得不可思议。

　　张紫宁本来是定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又临时改签，让刘人语帮她多请几天假。刘人语忙完这个又因为任务飞出国和张紫宁断了两天联系，回来第一件事是翻找聊天记录，迫不及待地去吐槽。

　　张紫宁安安稳稳地听着。刘人语含糊地抱怨张紫宁离家太久，开玩笑似的说再不回来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张紫宁小心翼翼地回答，马上就回来啦，因为临时去看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父母离异。人语，你愿意……养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吗？

　　你说服我就好啦，刘人语趴在自己的手臂里冲张紫宁笑，你说服我就好啦。

　　那我回去再和你说啦。张紫宁也和刘人语一起没心没肺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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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人语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在黄昏，某个她昏昏欲睡的下午。她先是看完一部很久以前的电影，然后就慢悠悠地跑去继续练习做饭了。刘人语特意去找孟美岐学了张紫宁最喜欢的烤肉的做法，自己试过好几遍确认无毒。

　　她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一口正式的官腔，没什么感情地和她宣读讣告。刘人语很克制地挂掉电话，孟美岐的来电立刻卡进来了。

　　她没接，点开社交软件，搜索有没有什么飞机意外失事的消息。

　　她看到了。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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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挂掉电话后，孟美岐第一时间往刘人语家赶，夏日的白昼漫长，她顶着傍晚依旧明亮的光线敲响房门。刘人语打开门，孟美岐还在平复自己奔跑后的喘息，光看表情她比刘人语还要慌乱无数倍。

　　孟美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和刘人语一起吃掉刘人语烤好的烤肉，主人神色淡然，孟美岐勉强扯着脸笑了两下，洗碗被推辞后就很快回家了。她心里总是有些芥蒂，被刘人语疏远的态度膈得生疼。

　　她还来不及思虑，张紫宁坐得那架飞机失事迫降的消息听起来太像一个恶劣的玩笑，没办法在她心里建起实感。直到她又被吴宣仪胁迫去刘人语家找她。

　　三天后的再见刘人语没有下来接她，孟美岐带了备用钥匙自己开的门。家里依然很整洁，物品排放井然，清洁得过分。刘人语裹了毛毯，书房的温度被打到20度，孟美岐打开门在扑面的冷气里冻得瑟缩了一下。

　　“你最近吃饭了吗？”孟美岐冷着脸问。

　　“嗯。”刘人语依旧团成一团，头也没抬。

　　“吃的什么？”

　　“咖啡和牛奶。”刘人语若无其事。

　　孟美岐转身，安静地下楼开始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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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美岐勉强把粥往刘人语嘴里怼的时候刘人语依然满脸不情愿，孟美岐感觉哪里裂开一道口子，咬着牙，不知道如何缝合。

　　我不饿的，你不用太担心。我吃的能量足够活下去。刘人语说得旁若无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孟美岐满脸纠结，深吸一口气。我们得先把现在的情况处理了，然后再考虑以后……

　　孟美岐和刘人语聊天向来谨慎，她直觉刘人语对别人温和和气，但是心里极度理性地澄明，被她吸引的人群即使包围着她，她也是熙攘里最耀眼的芒星。她总是不自觉地被拐到刘人语的步调上。

　　大哥，你现在还没感觉到。刘人语倏忽化开一个失神的、毫无防备的笑意，世界上有那么多相遇，相遇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她却来到了我身旁。

　　刘人语甚至已经开始读起各种菜谱和保健节目，决定把张紫宁养成一个吃吃懵懵的可爱傻蛋，在未来可能的六十年甚至八十年里成为自己每天的期冀。

　　计划提前终止了。现在她又是这个世界上的孑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