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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进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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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韶光拿着豆大的灯盏,急匆匆的从抄手游廊往回走。
到了东侧院,她轻轻的叫了声门,有人问道:“谁啊?”
她低声回道:“是我,韶光。”
院内的人打开了门,她跨步进去,道了声谢,不停留的又穿过回廊,进了前堂后的廊房。
此时,天才大亮,承恩公府的各院才有了动静。
韶光进去,急匆匆的换着衣裳,旁边的姐妹才从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你这回来的及时,今早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准备给大郎身前的醒竹帮你告个假来。”
今天不是她在主子身前当值,能稍微赖个懒觉,所以她也不急,侧着身子看韶光换掉一身外衣,把承恩公府上奴婢粉白相间的下人服换上。
又说道:“大郎柔和,你就算迟点也没甚的大事,就是醒竹总管颇为不近人情,不过大郎没发话,量他也不敢说什么。不过你这次去见夫人,夫人说了什么没有?”
韶光换完下人服,才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夫人陪大夫人去如相寺吃斋念佛,我却去的不是时候,如相寺已经闭门了,这消息也没有递进去,所以又匆匆折返。”
这下刚才还一脸懒觉的人,一下惊叫出声:“那、那大郎带回来的小贱人?!”
韶光沉下脸来,“绿夏你失态了。”
绿夏撇撇嘴来,一骨碌又躺了下去,带着点不叉说:“我俩本来是大夫人赐给大郎侍寝的,这可好成了干苦活的下人,还要被夫人拿捏,现在大郎又从外头带回来个小贱人,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头。”
“绿夏!”韶光有些发怒,这人一向口无遮拦,就算她们是被赐给大郎侍寝的,但一天没有侍寝,就一辈子是伺候人的下人。
况且,夫人和大夫人……
绿夏闷上被子,不愿再听韶光说话,韶光摇了摇头,无奈的拉上门走了。
东侧院是承恩公府,公爷大郎的寝居,承恩公府没有上奏世子人选,所以身为承恩公府的大郎,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挤在这东侧院。
尤其是大郎娶亲之后,夫人带来的下人占了后半边的院子,这东侧院也就更挤了。
韶光出了廊房,穿过曲折的回廊,很快就到了大郎的寝居门口,和门口姐妹换了个班,等待着屋内大郎的通传。
候在屋内右半边耳房里的醒竹,微微打开一点支摘窗,看到昨天请假,今早才归的韶光,向来不动深色的脸上染上一抹笑意,然后去唤大郎起床。
大郎寝居内却是一片春色。
大郎睡相极好,整个人板正地躺在卧床正中,双臂交叠地放在腹部上,呼吸均匀,酣然入睡中。
醒竹再看向大郎脚下,正斜窝着一个女子。
女子如瀑得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的样貌。她正像猫儿一样蜷缩起四肢,躺在大郎脚下,怀中抱着大郎的双脚为其暖脚。
这人就是大郎前几天从家中祖宅回来,沿街买的女子。
醒竹柔和地叫了几声“大郎”,晏拂从梦中醒来,感觉他这几天睡的极好。
他轻柔起身,脚从女子的怀中拿了出来,女子嘤咛一声,也很快醒转过来,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
醒竹跪在地上为大郎穿好步履,然后待大郎起身,又为其打理衣襟,最后再外罩一件大衫,就唤着门外的奴婢端水进来伺候大郎洗漱。
今天值班的正是韶光,韶光从火房下人手中接过热水,低头垂目的端了进去。
晏拂先在盆中净面,然后接过韶光手中的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水雾,带着分柔和开口问道:“昨天听醒竹说你家里人病了?”
韶光心中一紧,低头肃穆地说道:“是我娘病了。”
“那大娘怎么样了?要是不行就拿我手谕,让府中大夫去看看。”晏拂柔柔的说道,“你虽然是被大夫人赐下来的,但跟在我身边尽忠职守,我可不能亏待。”
韶光心中愧疚,她本来就是找个借口出去,家中娘好生生的,哪里生了劳子病去。
“多谢大郎关心,我娘喝了几副药去,却是好多了。”
晏拂不过随口一问,他身边除了醒竹从小跟着自己,其他下人皆是各院派来,哪有什么真心,不过他在他们眼中本就是有匪君子,问上几句坐实她们心中的君子印象,又有何不可?
他吟吟笑着,“没事就好。”
然后把手中湿帕递给韶光,迈腿就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指着床上的女子说道:“她就交给你安排了。”
韶光看向床上,女子身着白色里衣,正侧身斜坐在床上。
她衣襟凌乱,胸口露出一点雪白,胀鼓鼓的晃人眼球,看的韶光都有几分羞臊,真是比府上那专门伺候小主子的奶娘还要圆润几分。
女子面上表情却是无辜,眨巴着一双水润的杏眼儿盯着韶光,像在问她,你怎么了?
韶光听着耳边大郎带着醒竹跨过门坎,往书房去了,才肃穆地盯着床上的女子说道:“大郎都已起了,你怎么还在床上?”
女子被人这样盯着,似有几分慌张,光着脚就踏到了地下,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待这女子站起,韶光这才发现,女子胸前鼓鼓囊囊,腰肢却盈盈不可一握,肤色莹洁,柳腰莲脸,真是天生的尤物。
韶光垂下眼来,不再打量女子,让女子把步履穿好,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女子娇娇弱弱的回道:“阮软。”
“把外衫穿好,随我来。”
阮软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眼前之人肃穆的眼光,觉得她和从小就不喜欢的自己的大母一样,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是习惯性的拧眉。
她穿上外衫,跟在女子身后就出了房门。
这外面回廊曲折,庭院深深,杨柳如瀑,帘幕无重,端是一片好景,可走在这庭院当中的二人,都没有欣赏的意思。
韶光不开口领着女子往她和绿夏居住的廊房而去,心里面却是沉甸甸的心事。
夫人善妒,要是知道大郎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领了女子回来厮混,还不知道怎么对她们。
承恩公府谁不知道,大郎娶妻三年,却从没有碰过夫人,连洞房花烛夜都是在书房睡的,只因为夫人是被大夫人亲自指给大郎的,大郎不喜。
要不是夫人委屈,大闹了一场,这事也不会出来。
而前头闹了一场,大郎负气出走,去了祖宅;大夫人也带着夫人去如相寺散心,这刚走一天,大郎就带着女子回来……
韶光想着,眼角盯着旁边女子的身形,只觉得夫人回来又会大闹。
阮软却是紧张,她稍错一步跟在这人身后,不知要带她去哪里?
她当初被后娘逼迫,迫不得已听了姐妹的话,使了昏招,卖身葬父,被男人买走。
卖身契压在男人手里,只好全听男人做主。
所幸男人是个有匪君子,帮她葬父,又给了她容身之所,只是这人有个怪癖,非要她晚上卧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脚睡。
她细细想着心事,看着这深深的庭院,心下紧张,不知以后要面对什么。
刚走到廊房,依着门扉磕瓜子的绿夏就叫了起来:“哟!韶光你这从哪领回来的人呀?夫人知道了还能了得?”
绿夏打量着阮软,知道这人估计就是昨天大郎领回来的,眼中闪出一股恶意,“小心着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夫人回来了,别有命进这东侧院,没命从这出去!”
“绿夏!”韶光加重语气,有些恼了。
这人一天好吃懒做,现在竟然发疯了不成?
她俩本就在夫人手下讨了一条命来,这人还一天尽想着爬大郎的床去,要是夫人知道,非划花了她的脸,再赏她一顿板子不可。
阮软莫名的接受了一脸恶意,知道又是她这身体引来的。
她自小吃穿不愁,生的好长的也好,除了母亲很早逝去,父亲对她也是极好。
可惜大母一直不喜她,长大愈甚。
阮软暗地里听过大母怎么说她,说她是天生的狐媚子,搅家精,跟她娘一样……
她乖乖低头,在绿夏的恶意下,不发一言。
绿夏觉得没趣,嗤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瓜子,摔门进屋了。
韶光心中又乱又气,看着门前被绿夏吐了一地的瓜子壳,还有身边大郎让安顿的女子,只好深吸一口气,又推开了门。
这间廊房极小,左边打了个炕床,床上正铺着俩套被褥,正中放着张桌子,右边是放衣服和东西的箱柜,占地极小,看着也放不了什么。
韶光沉了一口气说道:“这间廊房本该睡三个人的,现今就只有我和绿夏睡这里,这里是你的位置。”
韶光指着窗边的位置对阮软说道,阮软听话点头。
“被褥都在这里,这个箱柜是你的。”韶光打开箱柜从里面抱出一床被褥交给阮软。
绿夏坐在炕床上正揽镜自照,看着韶光把她的床褥往墙边挪了挪,心下不愿,装作没看到。
这廊房的确睡三个人刚好,可俩个人毕竟松快一些,她心中不愿,更不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