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破案，晚上考试》池鱼遇屿

9、疑心

　　李琛打开房门，和兴冲冲的柳柳打了个照面，看着对方眼下的乌青，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昨晚没睡觉？”
　　“大人没休息好？”

　　“啊，我，我验尸验的太投入，没有注意时间。”柳柳磕磕绊绊的撒谎，她总不能告诉李琛她考了一晚上试，才凑够分数拿到测验结果吧。
　　“我也是，翻卷宗没注意，你来敲门我才意识到竟然过了一宿。”李琛活动活动脖颈，只听得骨头一阵乱响。

　　柳柳看着自家上司，忽然多了几分亲近感，原来大家都是为了案子而忙碌的打工人！

　　“进来说吧。”李琛朝她微微颔首，走回屋里煮茶，“你要如何证明周夫人的清白？”

　　“一个昏迷濒死的人，要如何杀人？”柳柳反问道。

　　“可有证据？”李琛倒了杯茶给她，也给自己倒上一杯提提神。

　　柳柳略一沉吟，而后开始用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表述：“在周芸芸胃里的一种糕点中，发现了毒伞蕈，这是一种能够致幻的剧毒蕈，误食会出现幻觉，从而引发头疼腹痛呕吐等症状，更严重的会出现意识不清昏迷甚至死亡。从周芸芸血液样本检查来看，她并不是误食，而是大量服用，基本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据绿萝所说自己有腹泻症状，可以推测她和周芸芸吃过同样的食物，但由于吃的少，所以症状较轻。”

　　李琛微微皱眉，屈起手指不紧不慢的叩击桌面。

　　柳柳见他不说话，就继续说：“虽然有毒物存在，但周芸芸最后的死因是窒息，是被人勒死后吊起来的，这一点以前解释过了就不多说了。”

　　“再说刘兴年，刘兴年胃里并没有任何食物，因此无法推断他具体的死亡时间，但是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到东莨…额，我是说蒙/汗/药成分，这种蒙/汗/药比黑市上卖的药效强得多，刘兴年的死因就是这个。同时，刘兴年胸口的血迹经查证，确实不是刘兴年自己的血，而是鸡血。”柳柳说完，瞄了一眼自家上司，见后者表情平平，没有太大的反应，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没成想，李琛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柳柳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冒出一后背冷汗：
　　“比起这些结果，我现在更好奇，你是根据什么做出判断的？”

　　李琛问完，只手撑着头，静静的看着柳柳像个受惊的小刺猬一样乍起全身的尖刺。

　　柳柳警惕的看着李琛，在心里评估他问出这句话的意图，是单纯的好奇，还是…产生了怀疑？

　　屋里的气氛就这么尴尬的凝固，只剩炉子上的水壶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

　　“不如先说说，那个用来追踪血迹的液体？”李琛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柳。

　　“那个…”柳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李琛，动用自己全部的心理学知识来分析他的面部表情，“是我祖…”

　　李琛的眉角很轻的抬了一下。

　　柳柳立马改口：“足够意外的情况下，认识了一位世外高人，他教给了我一些…一些配方。”

　　“高人？”李琛微微向前倾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高人把独门配方教给你，还嘱咐你不要外传？”
　　“是。”柳柳硬着头皮答应。

　　李琛沉默了一会，正待说些什么，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还夹杂着某人的大嗓门：“李兄？你在里面吗？醒着吗？”

　　“你方才与我说的话，不要再和旁人提起，明白吗？”李琛叮嘱道。

　　柳柳用力点点头，看着李琛的背影，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遭到怀疑了。

　　果然是树大招风，柳柳心中懊悔，从她自身处境而言她不该如此积极，但看着受害者真相不白她又忍不住去刨根究底，真是太矛盾了。

　　但不管怎样，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她得先去把原主的底摸清楚，免得到处露馅。

　　“李兄！刘府下人的笔迹对照出来了！”杨琼启站在门口，一脸兴奋。
　　“进来说。”李琛揉揉眉心，强压困意。

　　“我一拿到结果就来找你，见你不在卧房就来…”杨琼启边走边说，骤然看到正在猛灌凉茶醒神的柳柳，“咦？柳姑娘也在？”

　　“我刚做完尸检，”柳柳笑了笑，“也是来汇报的。”
　　“巧了，我也一宿没睡。”杨琼启乐呵呵的说。

　　李琛和柳柳看着面前这位傻大个，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同样都是通宵，他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呢？！

　　“言归正传，”杨琼启在柳柳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周夫人出身市井，嫁入刘府前并不曾上过私塾，因此当年进门后，是刘老夫人亲自教她读书识字，好在周夫人天资聪颖，学起来并不费力，但这也导致她的字体有些稚嫩，寻常人稍加留意便能仿的七八分相像。”

　　“嘶，这可麻烦了…”柳柳忍不住皱眉。

　　“是挺麻烦的，不过，考虑多方面原因之后排除下来的，也就五六个人，”杨琼启边说，边从怀里摸出张纸，起身递给李琛，“人名，家世背景，和死者关系等等，都在这上面了。”

　　“姨娘们的字迹查过了吗？”柳柳问道。
　　“查过了，没有嫌疑，”杨琼启摇头，“你是想问房槿吧？我们确实细细查了她，但她毕竟是右丞家出来的女儿，自小便读书识字，一些细微的书写习惯并不好隐藏，但在那封绝笔信里并没有出现，因此她并没有嫌疑。”

　　柳柳点点头：“那写绝笔信的那个人，大概率是受人指使或者受人胁迫。”

　　“说起受人指使，我倒是想起件事来，”杨琼启猛地一拍大腿，把柳柳吓了一跳，“还记得赵姨娘身边那个丫鬟吗？我用柳姑娘教的法子去审，果然几遍下来的口供都是一模一样。”

　　“赵姨娘…”柳柳迷茫的眨眨眼，同时在心里暗暗吐槽，三妻四妾看起来也没什么好，至少会给破案带来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

　　“赵姨娘赵玉奴，是刘弼的生母，但由于她身份低微，所以刘弼一直养在周夫人膝下，因此赵姨娘唯周夫人之命是从，周夫人待她也算宽厚，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杨琼启好心的给柳柳解释。

　　“这个丫鬟在赵玉奴房里什么地位？”李琛随手将名单递给柳柳，示意她也看一看。
　　“算个二等女使，在屋内伺候但并不贴身。”杨琼启答。
　　李琛点点头，没再说话。

　　柳柳趁这个功夫扫了一遍名单，发现有一个名字被李琛用红笔圈了出来：
　　绿绮。

　　“这里还有刘大人和周夫人遇害当日的所作所为，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杨琼启拿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过去，“多方面确认过，大概率没有虚假。”
　　“辛苦了。”李琛抬手揉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柳柳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上司，要从这么多细节信息里找可疑的线索，可真不是个轻松的活。

　　“不辛苦不辛苦，”杨琼启嘿嘿笑着挠挠头，“等案子结了，李兄多发点赏钱就不辛苦了。”

　　“赏钱跟上面要去吧，我顶多可以请兄弟们吃顿酒，”李琛呼了口气，忽然想起些什么来，“房槿当年那件事可有眉目？”
　　“没有，”杨琼启摇摇头，“但探听到了些许坊间传闻。”

　　瓜的味道，柳柳支楞起耳朵，很多情况下，八卦都不是空穴来风，用来推测杀人动机虽然没什么科学性，但也多少能多一条思路，就像老婆死了先查老公有没有出轨是一个道理。

　　“什么传闻？”
　　“房槿当年生刘堃是早产，因而有人说，这个孩子并不是刘兴年的，是她私奔那日留的业障，”杨琼启压低声音道，“旁人家不足月的的孩子大多体弱多病，但刘堃从未表现出这一点，在他刚出生那几年流言还多些，但刘大人一向认为清者自清边置之不理，后来也就慢慢平息下去。”

　　“刘堃早产一事可有查证？”李琛微微皱眉。
　　“早产确为实事，刘老夫人也也承认了此事。”杨琼启答道。

　　“情杀？”虽然对他二人所说的内容一知半解，但柳柳也多少听出了点苗头。
　　“十有八九。”

　　“对了，柳柳姑娘可有新的发现？需要去查些什么吗？”杨琼启热情的问。

　　“呃…”柳柳瞄了一眼自家上司，见后者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放心说道，“查查最近各药材商手中川乌、草乌、附子或者天仙子、龙葵等药材的去向，尤其是川乌草乌，这种药并不常用，如果有人大量收购或多次少量购入，定然是有问题。”

　　“除此之外，查查最近可有从南方来的商队，主要看他们买的什么，最重要的是是否带有蘑…蕈类，尤其是颜色艳丽的蕈，当然也可能是暗中携带，这可能并不太好查，碰碰运气吧，主要还是查蒙/汗/药的来源。”柳柳说完又看向李琛，后者微微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药材，蒙/汗/药？所以刘大人就是被毒死的？”杨琼启有些惊讶，“可江征做的银牌验毒不是没变色吗？”

　　“乌/头/碱是一种神经毒素…”柳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对上杨琼启一脸迷茫后急忙改口，“呃，我是说，蒙/汗/药，蒙/汗/药剂量太大的话会直接伤害脑子，并不会被银牌检验出来。”

　　杨琼启看了一眼李琛，见后者一脸讳莫如深，急忙应和的点点头，装作自己也听懂了。
　　管管他银牌为什么不变黑呢，那都是柳姑娘和李兄要考虑的事情，自己就听吩咐跑腿就行，杨琼启如是想。

　　“说到江征，最好也查查最近刘府中可有什么人和仵作走的比较近，当然不仅限于大理寺的仵作，下面衙门里的仵作也是一样的。”柳柳补充道。

　　“你怀疑江征？”杨琼启想起那日他二人在刘府的对峙，不由得好奇柳姑娘何时变得如此记仇。
　　“不算是，”柳柳摇头，“只是凶手表现出很强的反…反调查能力，让我不得不怀疑有人教过他什么。”

　　“得嘞，”杨琼启拍拍胸脯，“跑腿的事尽管交给我。”
　　“行事隐蔽些，切忌打草惊蛇。”李琛叮嘱道。
　　“是。”

　　“若是没有别的事，便先回去歇息，尤其是柳柳，还有伤在身，要好好休养。”李琛搓揉着手里的信封。
　　“是。”柳柳乖巧点头，她半夜跑出来验尸也不能怪她，要不是被暗算，她昨天就解剖完了。

　　关门的时候，柳柳看到李琛将信封拆开，显然是打算继续看下去，犹豫片刻，她弱弱的出声：“大人，您也休息一会吧，太过操劳有损健康。”

　　这是来自曾经过劳猝死的人的忠告。

　　李琛看着柳柳从门缝里探进来的小脑袋，怔愣片刻，而后微微一笑：“好。”

　　少卿大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柳柳心说，有个长得帅的上司，加班也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