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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18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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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师续篇-冥途第七第186章节
原著向
作者:百家天灯
释义:幽冥的道途,地狱饿鬼等的地方。
引《初刻拍案惊奇·卷一七》:「最下者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照以达冥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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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承上文
喜宴前一夜,宋府灯火彻夜未熄,暖阁里的烛光也一直燃到天明。
府中安排接亲的丫鬟婆子,趁着天气晴好,把红绸花挂在梅枝桂树上,入眼处,锦色云团一片华丽。
花轿停在大门外,大红彩绸的帷子上满是艳红浮金的喜字,富贵牡丹、 丹凤朝阳,轿夫们面上喜气洋洋,凑在一块比较着刚刚得到的赏钱。
蓝景仪轻叹一声:“怎么办,门口这么多人。能混进去吗?”
“很难。轿夫们另说,但是那两个值夜的阍人肯定能认出我们。”蓝思追摇摇头,将手中的配剑往里收了收。
蓝景仪道:“要是那位大少爷在就好了。”
蓝思追一愣:“突然提他做什么?”
蓝景仪道:“他有钱啊,买通这帮人应该不成问题。”
蓝思追道:“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蓝景仪皱起眉头道:“君子还和而不同呢,为了救人,我看这法子也未尝不可。”
蓝思追道:“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见机行事。”
说罢,他转身就从另一侧离去,准备故意弄出点声响,吸引阍人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击中蓝思追的右脚跟,紧接着另一颗石子擦过蓝景仪的肩膀在墙上凿了个坑。
两个少年迅速靠拢警戒起来,刚要动作,就看见墙头上无声无息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们进不来。”
“魏前辈~”
魏无羡冲他们招手:“上来。”
蓝思追道:“这……翻墙,怕是不行吧……
魏无羡道:“我觉得~四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要好过些~”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纵身一跃潜入内院,落脚的方位也是不巧,就在蓝忘机旁边。
一阵难以言喻的静默顿时笼罩了整片空气。
“……”
两人立刻肃容长揖,语气惶恐:“含光君。”
蓝忘机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将魏无羡给他的泥哨藏进袖子。
魏无羡见气氛尴尬,连忙凑上前来打圆场:“几日不见,你们像是清瘦了不少。”
蓝思追垂下头,低声道:“说来惭愧,我们并未查到有用的线索,帮不上什么忙。”
魏无羡悄悄咋舌,倘若现在的年轻后辈的思维都跟你差不多,叔父心中定然宽慰不少。
“有结果和没结果呢,其实各有各的作用。”
魏无羡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还沾着灰尘的松塔,拿在手里抛了抛,“就好像它,虽然快被晒成干了,却能告诉我它掉落的时间。又怎能说它无用呢。”
树下的少年们登时信念满满,眼神明亮地向他望来。
魏无羡眼睛一转,又一个主意上了心头:“这两天府内府内生面孔多的很,一会儿你们寻隙混进去,以策万全。”
四人分开行动,蓝忘机和魏无羡挑拣了一条最隐秘的小路,沿路小心潜行,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找到后苑的偏厢。
“姑娘你忙着,冯妈妈待会儿就过来。”
时间拿捏的刚刚好,魏无羡藏在花树之中,眼神围扫四周,嘴角淡淡牵起,轻轻地笑了起来。
丫鬟们退了下去,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黑影轻而易举地潜进了房间。
“宋小姐还不逃吗?”
正在对镜梳妆的宋莲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登时跳起身来,来不及惊呼,就被魏无羡捂住了小嘴。
“嘘——别叫。”
“呜呜呜……”
“你运气不错,被选做最后一个祭品,应该还有几个时辰可活。”
宋莲虽然受惊,但胜在心地坚韧,她仰起头仔细地盯着魏无羡看了几眼,想要看清这胆大的贼人究竟是何模样。
来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明艳与灵动,一双黑眸宛若最上好的黑曜石,深不见底。尾睫微微上扬,带了点嚣张,又好似一直带着笑意,魅惑中透着纯净,一明一灭的反差很是动人。
魏无羡知道她是哑巴,但还是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宋莲见他举止还算客气,连忙点头如蒜倒。这个男人既危险又迷人,就像一块染色的胭脂,让人禁不住回看。
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卷帘后现出另一个人,那人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清贵俊秀,仿佛天人一般。
生得如此骨相,仙姿天成,又岂会和恶字沾边。
“他有主了~”
魏无羡压低声音,望向蓝忘机的眼神如春日蒲草,丝丝缕缕摇曳于风中。
养在深闺的小姐见过的男子原本就少,被魏无羡一捉弄,莫名其妙地开始心慌,脸颊也蓦地红了起来。
他们难道是那种关系么?可是……
“不用怀疑,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魏无羡在身后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她的心事一下被人看穿了,就像偷东西被人抓了个现行,脸上蹿起一阵火烧。
蓝忘机站在那儿一言未发,暮色星星点点地落在他如玉般的脸颊上,弧线锋锐的轮廊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清澈的眸子里波澜静谧。
宋莲愕然须臾,眨巴眼睛瞪着他俩,刹那间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物你应该认识。”
魏无羡将一块绢帕递给她。
宋莲当即认出那是自己贴身丫鬟的东西,一脸震惊地看着魏无羡,霎时所有惊疑都卡在了喉咙口。
“她倒是没事,但是你就危险了。”
宋莲沉默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何人要害我?”
出乎意料地,魏无羡竟然笑了一下,尽管非常短暂:“就是那位与你素未谋面的好夫婿。
宋莲当即僵住了,又写下二字:”周郎?"
“他死了,你要嫁的是个死人。”
魏无羡端起一旁的茶盏,缓缓地喝一口,声音舒缓,淡淡说道。
冰冷的寒意从宋莲脊椎蹿起,单薄的小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看上去似乎十分害怕,想哭却硬挺着。
“宋大人受人蒙骗,并不知晓此事。“
宋莲一时支撑不住,遽然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太阳快下山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宋小姐可愿配合我们行事。”
宋莲的神智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思考,略微有些局促,朝着魏无羡点了点头。
“对不住,这身婚服,我们借走了。”
魏无羡缓缓地眯起眼睛,好似一尾灵蛇,将所有的情绪和锋芒都悄悄地掩盖。
刍灵术,是一种为神魂准备附身□□的秘术,纸人点睛开窍之后便可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只要附上一个人的命格气息,就能变成其替身自如行动。七天过后必须烧掉,否则会被其他的孤魂野鬼占用,祸害他人。
魏无羡将手指沾在茶盏里,就着香台的灰画了一张符:“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心不赘物,法相归一。”
纸人突然站起身来,细看之下面目如生,身板很结实,不像平时做的小纸人那样弱不禁风。
“把衣服穿上,再点个眼睛,成了。”
黑色的外袍拖在地上,有淡淡的香灰被卷了起来。
“有人来了。”
蓝忘机修长的手指点在魏无羡肩头,望着外廊的方向,渐渐地凝住了眼神。
二人匿身于阴影之中,扭过头,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暗影,和被风吹浮动的桑树枝。
“娘子,你可要快着些,一会儿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喜娘到底是个明白人,知道宋莲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就捡要紧的说了几条,就搀着她往外走。魏无羡抓准机会,送出一抹灵识注到纸人身上,让她看上去举止更加自然。
府外锣鼓喧天,沿途一路吹吹打打,满城皆庆,华灯盏盏,光这阵仗,不知让多少女子艳羡不已。
蓝忘机道:“他们已经混进送亲队伍。要跟吗?”
蓝思追和蓝景仪也不知是从哪里搞到两套吉服,假装成新娘的堂兄弟光明正大的跟在花轿后面。
“不急,坐下喝点东西。”
魏无羡回头瞥了眼漏壶上的浮标,笑了笑,在街边找了处卖饮子摊坐下,叫了一壶门冬水。
蓝忘机见他一脸从容,于是又叫了一碟樱桃煎和酥皮脆。
送亲队伍走远的瞬间,夕晕肆无忌惮地铺进来,刺得魏无羡眯缝起眼,抬手罩在眉弓前,阴影即刻笼住了眼下一片。熔金浅浅地渡在他的脸上,看进眼里含俏含妖。
“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倒是也应景。”
宋府门前宾客们迎来送往,言笑晏晏,浑然不觉这位哑巴新娘已经羊入虎口,送肉上砧。
魏无羡适应了一下光线,眨了眨眼,将其中一盏饮子推到蓝忘机面前,揭开盖子,草果的香味便散了出来。
他像是随意地说了一句:“门冬益胃生津、清心除烦,含光君尝尝。”
蓝忘机目光时不时地扫过魏无羡,直到他慢悠悠地喝下半盏,他们要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大概被锣鼓喧天的动静炸昏了头,那只灵鹤飞起来东摇西晃,像是随时会撞到东西一样,好不容易才寻到他们桌子。
魏无羡咬开一个樱桃煎,丢进嘴里嚼着,搭腔:“嚯,阿凌的速度还挺快嘛~”
蓝忘机抬起手腕,执信看完:“这门亲事是专门为沈家大公子做的阴媒。媒人收钱办事,不问干湿,钱到人到。”
“有趣~”
魏无羡抬起腿,架在软垫上,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
蓝忘机不惑:“信中说不问干湿,作何解?”
魏无羡眼尾一弯,像闲话家常一样地讲起来:”土里埋的,席子里裹的,棺材里躺的,只要是个人就能卖钱,通常还能卖不少。“
想到魏无羡昔日带着温氏残眷在乱葬岗长年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蓝忘机听着听着不免将他说的话多想了几分,忍了又忍,末了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时声音略失沉稳,引来三三两两人侧目。
“发尸窃盗者刑,二者皆为重罪。你……”
魏无羡闻言不禁笑了声,不等蓝忘机问完,回答得很干脆:“诶,含光君,我可没干这事。”
蓝忘机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
魏无羡勾着嘴角,往蓝忘机身边挪近些,压低了那一把清灵非常的嗓子,做窃窃私语:“那个魔头虽然穷吧,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让这种事坏了清誉。”
末了他还觉不够,又加了句:“死在我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万八千呢。”那语气,仿佛打趣一般,凑近了跟蓝忘机咬耳朵,道:“还要看哪个干哪个湿,那我岂不是天天忙死了。”
蓝忘机垂下了眼,错开视线,微微侧首,暧昧缓慢的动作像是要亲吻上他。
不过分寸。
“你接着说。”
蓝忘机随手拿过茶盏,复又开口。
魏无羡道:“在盗尸卖尸的行当里,给尸体做了等级划分。这些尸体,按照“品相”分为“湿货”和“干货”。“湿货”就是那些刚死没多久的尸体,还没开始腐烂,甚至没下过葬。而“干货”则是死去时间较长的尸体,一般都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帮死人做媒的规矩,“湿货”要比“干货”贵。也就是说,尸体越是栩栩如生,刚死不久,就越值钱。”
蓝忘机道:“这就是新娘被杀的原因?”
魏无羡思忖间,忽然摇了摇头。
不对,这说不通。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媒婆这条线,怎么反而觉得眼前又被蒙上了一层纱。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刚才就盘旋在魏无羡心头,却又说不上来,三口棺材,三桩命案,倘若这些新娘都是同一个人保的媒,事发后必然会引起官家注意。反之,三门亲事也不可能都是沈家相媒,否则风言风语早就传遍全城了。
蓝忘机道:“若,媒婆只是牵线人,而对其他毫不知情呢。”
经他的话一提醒,魏无羡有些意外,脑子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急切地站起来:“等不到落轿了,他们半路就会动手。”
两个时辰前
“你刚才说什么?”
金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刚刚抓到的嫌犯,因为害怕那人的双手不停地发抖,麻绳在上面缠得太紧,用力拉扯间将手背豁开一道口子,血肉外翻。
“小的想要活命,你们别…别杀我!”
“刚才就属你跑的最快,让我想想看,是该夸你机敏过人,还是嫌命太长呢?”
金凌冷笑一声,抬手扇了扇飞扬的尘土,觉得呛:“王婆她人在哪儿?”
“宋提举送妹出嫁,姑母自然是要留在府中看顾的。”
金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味狭起眼眸,似是想读出些什么。
“她看顾她的,为何家中要如此戒备?说!你们到底在藏什么?!”
“姑母这次做的是阴媒,有些东西自是不能见光的。”
“阴媒?”金凌听着有些诧异,嘴里又念叨了一遍。
男人点了点头:“沈二公子生前就对宋娘子有意,但沈夫人嫌她是个哑巴,生怕会过疾给自己的孙子,坚决不同意二人私下来往。可那沈二公子偏偏是个痴情种,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相思入骨,思念成疾,最后人还没了。”
金凌微蹙了眉,抄着手看向他:“阴媒不就是专门为死人促成姻缘吗,宋提举怎会答应此等荒唐事。”
男人顿时噎住,小声道:“相媒的是沈家大公子,并非是已经病故的二公子。我见双方都谈拢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事儿一旦成了,又是促成一段好姻缘。却没想到竟然是让一个活人嫁死人,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混账!”金凌的眉目如刀刃凌厉,怒道,“你们居然骗亲?!你们怎么能……怎么敢的?!”
男人被他这一吼惊了魂儿,吓得哆嗦了一下,惧怕极了,朝着他伏跪,不断磕头。
“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沈夫人答应姑母事成之后给她一大笔钱,只要她离开诏陵,这些钱足够她下半辈子吃喝不愁。是她一时被钱迷了心窍,这才骗了宋家啊。”
金凌费力地平复着呼吸,一言不发,眼神彻底黯下。
他心中甚是恼火,差点暴走一剑抹了这只臭虫的脖子。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把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们饶了我这回吧!”
见金凌脸色不虞,他怯懦得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藏到墙里面才好。
“宗主,我们在木板的暗槽里找到沈家买媒的定金,还有伪造的媒书。”
窗棂扑落声响,白羽灵鹤落上窗沿,仰头鸣叫几声。
金凌快速写好一封密函,绑在它的腿上,摸摸它的毛脑袋。
“飞快点。”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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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比纸薄,红烛映高堂
吹拉弹唱,唱不尽人间鬼相
白骨垒成的塔,吃人的鬼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