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雲程

97、第 97 章

　　回到家，江卿烨正常得让我觉得有些可怕。我坐在一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靠近她。

　　江卿烨正戴着防蓝光眼镜靠在沙发上刷帖子，见我靠近，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往旁边腾了些位置，注意力继续转向手机。

　　“哼哼。”我用食指戳戳江卿烨的手臂，“你生气了吗？”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我：“生气？”她反应过来，“对我爸吗？那肯定是生气的。”

　　“啊？那你现在怎么这么正常？”我挠挠后脑勺，“上次你爸这样对我的时候，你不是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吗？”

　　江卿烨对我无奈地笑着：“我一个人在这生气有什么用呢？我爸又看不见。”

　　“我还以为你气糊涂了，要靠刷手机来冷静自己呢！”

　　江卿烨斜了我一眼：“我怎么会？我一向是冷静自持的。”

　　我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上次那个摔桌子走人的是别人，不是某个冷静自持的美女。”

　　江卿烨啧了我一声。

　　“不过。”她放下手机，抓起我的手指把玩着，“我下周末回去一趟。”

　　“回去？回你爸妈家？”

　　江卿烨点点头。

　　“不去老胡那了？”

　　“嗯，这次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回去和我爸谈谈。”

　　我好奇地靠近江卿烨，眨巴着眼睛：“谈什么啊？”

　　江卿烨伸出手指按在我的眉心，拉开与我的距离：“先保密，等和他谈好了我再告诉你。”

　　“你又这样。”我拍开江卿烨的手，“又给我卖关子。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了。”

　　江卿烨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将我带到她的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我又不是别人。”她满含笑意地喃喃道。

　　我绕着江卿烨的发尾，任她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后背。“那我这周也不去老胡那了，你都不去，老胡肯定要念叨，我还不如一个人待着安宁呢。”

　　“那你一个人在家找点乐子。”

　　“啧。”我抬头瞪了江卿烨，十分凶地说她，“我都那么大了，还需要你教我找乐子？”

　　江卿烨笑着不说话，反而更温柔地抚摸我的后背。

　　周六一大早江卿烨便出门了。我摸着一旁空空的位置，恍惚了一阵。想象着江卿烨回家，像个谈判官一样跟父母谈判着我们俩的感情，威逼利诱，从各方面碾压，说服叔叔打心底接受我。

　　然而脑补了许久，最后我还是摇摇头。像江卿烨这般冷静自持的人，才不会像我想象的那般。估计她一回去，和父母坐在一张桌子上，简单说几句我们之间的感情，身子往椅子那一靠，抱着双手等待叔叔做出选择。

　　在自己的面子和女儿之间，究竟是哪个最重要？

　　脑补了一会儿，我在心里嘲笑一番自己想法的幼稚，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原地愣神好一会儿，抓起手机，找到林均欣，约她出来唠嗑唠嗑。

　　江卿烨说的没错，我一个人在家，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以往的周末都是和江卿烨一起度过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笑点，哪怕是坐着没事，偶然间的一个抬头，一个对视，也能互相笑出声来。

　　林均欣很快就回复了。我们约在双方距离折中的咖啡馆。见我一个人出现，林均欣往我身后瞧了瞧，问：“你一个人？小江呢？”

　　我哭丧着个脸：“她回家去了。”

　　林均欣揶揄着：“干嘛，不过是回家一趟，很快就能再见的，有必要这样一副表情吗？你约我出来的欸！”

　　我将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脸，没精打采：“她回家是跟她爸妈谈判。”

　　林均欣皱皱眉：“谈判？谈判什么？”

　　我一手拿着勺子漫无目的地搅拌咖啡，有气无力：“她爸妈，哦，不对，现在应该只是她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林均欣：“啊？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哭丧着脸，将叔叔对我的态度一一讲给林均欣听。“你说离谱不离谱，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给我女朋友介绍对象，怎么着也要瞒着我偷偷讲嘛！”

　　我越说越激动：“有一个还是我全公司都知道的情敌。我和小江没在一起之前他就开始追求她了。上周偶然遇见他，叔叔见他对江卿烨有意思，就鼓励他追求江卿烨。”

　　我气愤地很：“怎么可以这样啊！”

　　林均欣：“我还真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我快速搅拌着咖啡：“闻所未闻！史无前例！”我长叹，“每周跟江卿烨回家的时候我都非常煎熬。叔叔要是不理我，那也还好办，你也知道，我向来是热场子的能手，再尴尬的局面，我也能说服自己让场面活络起来。但你要是当众让我下不来台，这还真的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这周我那个情敌算是没什么动静，但我不知道下周回公司，我那个情敌会出什么招呢！之前我们都在一起了，他还给江卿烨送礼物，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是我感觉，只要小江喜欢你，认定了你，其他问题不大。”

　　我：“她是喜欢我啊。但我们要在一起，肯定是想要父母的祝福。我们以后结婚，生小孩，肯定是希望双方父母都在场，少了任何一个都是我们的遗憾。”

　　林均欣：“江卿烨的爸爸是因为抗拒你们的感情，还是抗拒你？”

　　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思索一番：“都有吧。他是老师，可能思想比较守旧，可能更希望有一个稳重，事业有成的男人来照顾江卿烨。我又这么跳脱，说话一惊一乍的，他不喜欢也是正常。”

　　“要不你在她爸爸面前稍微稳重一点？就是......少说多做。”

　　我觉得有些委屈：“我有！我有你说的那样，每次回她家，我都极力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说话前都要思索几番，生怕说错一个字。我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说错半个字都要被杀头。”

　　我干脆趴在桌子上：“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林均欣拍拍我的手臂让我振作一些：“开心一些，小江不是回家跟她爸爸谈了吗？说不定等她回来，她爸爸能对你改观呢？”

　　“借你吉言，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哪次江卿烨没帮我说话，叔叔哪次有改变的？”

　　林均欣干脆坐到我的身边：“看开点啦！叔叔现在只是没看到你的好，你想，你要真的一无是处，小江怎么会喜欢你呢？她眼光那么高的一个人。”

　　我撇撇嘴，算是认同她这个说法。

　　“不过说起来，我们相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和小江是怎么相互喜欢的？我找回微信号就看见你和她在一起了，问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林均欣嘴角紧绷着，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趁我们现在都有空，聊聊你们是怎么相互喜欢的呗？”

　　我笑了一声，抿了一口咖啡。“相互喜欢，这，可能要从高中说起了。”

　　林均欣皱皱眉：“高中？”

　　“对啊，我们高中就相互喜欢了。”

　　林均欣更靠近我一些：“高中什么时候？”

　　我拉开与她的距离：“我应该是高一的时候吧，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知道我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后来分班了，这种感情愈加强烈，我才明白，那叫喜欢。”

　　“我有问过她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就是不肯说，只是说肯定比我早。这样推算的话，应该也是高一的时候。”

　　林均欣愣神一会儿，直到我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既然相互喜欢，为什么你们不高中毕业了就直接在一起？”林均欣继续追问道。

　　这一下子触及我最不想回忆的往事，我白了一眼，以最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高考结束没几天就跟她告白了，但被她冷酷地拒绝了。”我啧了一声，歪头斟酌用词，“也不能说是拒绝，她只是说这样不合适，我这样让人不舒服。”

　　“但当时我敏感地很，就当她是拒绝我了。就像是刺猬一样蜷缩起来，浑身是刺，她后来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我们就这样，四年没有联系。后来工作了，我和她成了搭档，她又住到我对面，就这样日久生情，在一起了。”

　　许久，林均欣才感叹：“你们好有缘。”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林均欣，带着一丝炫耀的情绪：“其实也不是缘分，都是她处心积虑靠近我。”

　　“处心积虑？”

　　“对啊，我们能成为同事，都是因为她一个远房表叔在那工作，碰巧我面试的那天她见到了我，打听了一下，就知道我去那工作，她也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住宿也是，她跟着我到我的出租屋那，碰巧我对面也在招租，她就立马签了一年。”

　　林均欣苦笑着：“看来小江确实很喜欢你。”

　　我点点头，同意她的看法：“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她后来有跟你说她当初为什么拒绝你的告白吗？”

　　“没有。”我也很苦恼，“后来我也问过几次，她只是说等她有准备了，再跟我说明。反正我们也在一起了，当初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再计较了，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她要是不想说，那便算了，我们能在一起相爱，那才是最重要的。”

　　林均欣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眼前的那一杯咖啡失神。

　　“干什么呢？”我踢踢她的脚，“从刚才就开始失魂落魄的，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痛快点，不然憋在心里，早晚会成心病。”

　　林均欣失笑，她试探性地问道：“小江当初拒绝你的理由，对你来说真的不重要吗？”

　　“也不能说不重要。我这个人藏不得一点问题，一天不知道，我就一天挠心挠肝的，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了。但是她现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她，反正我们来日方长，往后余生，总有她想说的时候。”

　　“那你觉得，她当初拒绝你的理由，对你们现在的感情影响大吗？”

　　我眯着眼试想了一下，摇头：“不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任何理由都不会对你们的感情有影响吗？”

　　我依旧摇头：“不会。干嘛，突然说起这个话题，瞧你这紧张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林均欣尴尬地笑笑，不回话。

　　“不是吧？”我双手伸向她，“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

　　林均欣沉默着。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才与我对视：“景行。”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和你说，但我觉得你作为当事人，又是我的朋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林均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小江拒绝你，可能与我有关。”

　　我更加迷惑，咂咂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林均欣看了我一眼，又快速躲开，“我喜欢过小江。”

　　“啊？”

　　林均欣像是一不做二不休，以她最快的语速说道：“高二分班后我和她一个宿舍，加上我们两个都是课代表，来往比较多，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她了。高考结束第二天我就把我对她的感情跟她说了。但毫无疑问，她拒绝了我。她说她目前并不想谈恋爱，希望我们能继续做回朋友。我有追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但她没有回复。当时情绪比较激动，只认为她是敷衍我，她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想着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之间是做不了朋友了，就与她断了联系。后来上大学，我的手机被偷了，我只认为这是天意，上天不想我与高中有任何联系。”

　　“现在听你这样描述，我觉得，她拒绝你，可能是与我有关。我表白在先，我们几个又是好朋友，要是她答应你的追求，相聚的时候，我们难免会尴尬。”

　　我一时转不过来：“你，你喜欢江卿烨？”

　　林均欣点点头。

　　我摸摸下巴：“不像啊。”

　　林均欣笑了：“我掩饰得比较好。再说，大家也都没看出来你喜欢小江啊。”

　　“倒是小江，我早该看出来的，她给了你这么多的偏爱。”

　　我有些迟疑：“那你现在......”

　　林均欣淡笑着摆手：“你放心，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也会一直是朋友。”

　　我后知后觉：“难怪你们重逢的时候气氛那样尴尬。”

　　“我会不会很搞笑？还让你们抱在一起。”

　　林均欣摇摇头，开解我：“不会啊，我们几个朋友这么多年没见，是应该好好抱一下。那天是因为突然见到小江，情绪一时不知道如何转换。你那一抱来得很及时，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落落大方。”

　　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