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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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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生于1909年,在支离破碎的年代里经历过国破和家亡,在颠沛流离里用一副嗓子苦苦支撑起了一个戏班的存亡,成为了真正的青衣。
他曾被排挤,单就因为出名了;曾下过牢,因为不想给日本人唱戏;也曾在家国大义面前和对手化干戈为玉帛,为着共同期望的黎明四处奔走。
他有很多师兄师妹,但在生命的记忆里,记得最清楚的却只有两个——
叛逆逃出戏班的晓峰师兄加入革命党,死在□□下,天真活泼的晓梅师妹为了保护他,死在敌人的酷刑下。
他艰难活着,艰难活着,好不容易和妻子一起迎来共和国的曙光,可以在新剧院里尽情唱戏了,一场长达十年的动荡却叫他们阴阳两隔,从此只剩他孤苦伶仃。
青衣,唱戏时演青衣,就叫青衣,一辈子都是青衣。
所以,在2009年,当中国戏曲协会的会长带领一众领导去他那个破落小院看望他,询问他是否愿意出山重新指导当代梨园界时,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他颤巍巍的摇头拒绝了,并在事后,在雪白的宣纸上写出了四个字:
百年、
孤独。
青衣,没有父母,是个被抛弃的孤儿,从小在戏班长大。
青衣,师父,老去了,师兄,牺牲了,师妹,死去了,妻子,离开了,只剩他。
果真是,百年孤独。
至此,灯光暗淡,红色幕布缓缓落下,《青衣》,谢幕。
一切,就都结束了。
恍惚听见外面掌声雷动,经久不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茶茶才缓缓睁开眼,意识渐渐回笼。
他……不是青衣了。
是茶茶。
深深呼出口气,在撑腰站起来后,他放松了。
挺好的,最后一场。
道具组开始上来人搬东西,井然有序,悄然无声。张瑞带着一众主创上来,纷纷和他拥抱握手,低声交谈。
观众席上的掌声还在继续,舞台上,剧场方请来的主持人迟迟说不出准备好的致谢词。幕布后,他们这些演员正在谦让站位。
导演本该站中间,但张瑞却想要茶茶站中间。茶茶不想,想站去编剧老师旁边,却被编剧老师和音乐总监给推去了张瑞那边。
这……又和南京场一样。哪有让演员站中间,导演站旁边的呢?
挺惶恐的。
“这次演得很好!结尾那点,比上午场的更有张力和层次。你这次是想到什么了?比之前更让我有那种头皮炸裂似的惊艳感。”等着幕布拉开时,张瑞倾身过去问他。
茶茶偏头想着时,咳了几下,把正常的嗓子清出来回他:“入戏了,感觉很孤独。”
这让张瑞笑,“别开玩笑了。之前那么多场,你演得也很好,难道你之前没入过戏?”
这个……
“我跟你说,你这次稳了。本来我之前还担心你嗓子不好,会影响你发挥。毕竟电影是电影,话剧是话剧,在表演形式上还是有区别的。但你刚才谢幕那段,绝对稳了。”
“嗯?”
见他疑惑,张瑞突然有点恨铁不成钢,差点就想戳着他脊背提醒他了,低声对他道:“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版权的事儿。电影版权在阅闻那里,拉完投资后,现在的班底还不错,柳橙心总导,刘文临总编,服装是周生提供,恰好我都还交情不错。”
那这班底是有点好,一个最佳导演,配上一个最佳编剧。不过怎么会专门说起服装?
茶茶刚有疑问,就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导演对服装的重视程度了。
怪癖,吹毛求疵,认为服装大过配乐和道具,仅次于编剧,也是没谁了。
他迟疑点头,刚想说话,张瑞这边就拍了下他的肩道:“我听老张说,你在国外有演过电影的经历?”
怎么把这事儿也说了?茶茶有些皱眉,谨慎答:“只演过几个小角色,连台词都没有。”
但张瑞却没在意,只高兴道:“别谦虚了,就你,我还不知道?你要是刚见面那阵对我说这话,我还信。对了,待会儿答谢会结束,万海楼,吃饭。”
吃饭?剧组散宴?但不是定在明天吗?
当幕布拉开,答谢会开始后,茶茶一直都没想明白好端端的庆功宴怎么就提前了。
直到,在接受观众提问时,他看见有两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完全不同于踊跃的观众,正并排抱胸坐在一起低声交谈——
是柳橙心和刘文临。
之前张叔带他去吃饭,他们见过。
所以,张瑞,他身边这位导演,所谓的吃饭是指……和他们一起吃饭?
感觉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茶茶内心叹气。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并不想出演这部电影。
“请问,茶茶你决定饰演青衣的原因是什么?另外,第四幕和第八、第九幕里的唱戏那几段,请问你学了多久?”
听完男生说的问题,他握拳咳了下,把嗓子清出来后笑着答:“先回答第一个,可能是因为名字比较好听?”
闻言,场间大笑,就连张瑞都忍俊不禁,在拍了下他的肩后见他还要说话,拿起话筒抢先道:“我来替茶茶回答吧。他不是专业的,唱多了现在嗓子有些不好,相信诸位也能听出来,他现在真实的声音比较沙了。因为这个原因,对在座的戏迷说一声抱歉,关于北京场的演出,我们要延期三个月。
不过在替他正式回答第一个问题前,我先说一下我这边的经历啊。我是去年……大概九月末了,其他主演和演员基本都把剧本过了一遍了,才找到他来演的青衣。
这个过程其实很不容易。如果有一直关注我们的戏迷,应该知道这点。当时我压力蛮大的,没合适的演员,勉强合适的那几个,要么档期问题,调不开,要么就是我没钱,请不起。那时候我每天早上一起来,都是一抹头发掉一大把。”
“后来为什么找到他了呢?因为王胖子,就是王国安,他当时有场话剧,就《如梦之梦》的巡回,在上海结束。正好我人也在上海,他就请我去看,就是想给我得瑟一下他选的演员呢。我心想我这不是还差一个主演没定下来呢么,想着挖墙脚,就去了。”
“然后!刚好!”说到这里,张瑞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刚好!终场那场,茶茶给他朋友送花,被我看到了,我就眼前一亮,觉得这小伙子不错,立马抢在王胖子之前把他拦下了,问他多大了,哪儿的人,把他朋友吓得,差点就要从台下跳下来拦我了。就这么见的面。再吃了个饭,王胖子和他朋友也给我撮合了一下,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定下来之后,我问他当时怎么答应得怎么爽快?他说是因为当时刚拍完戏,没事做,比较空,想着来试一下,不行就回家养老,是吧,茶茶?”
这是还是不是,是个问题。
没料到他平时话那么少的一个人,这时候话这么多,茶茶愣了下才点头,拿起话筒补充道:“之后就开始进组跟老师练基本功,学动作和唱法。”
“对,一直都在学。不过集中学习的时间,其实主要还是他去年进组后,今年开演前,再刨除排演时间,大概就两个月左右。平时的话,都是遇到不懂的,和老师视频连线。学得挺快的。”
……
整场答谢会持续了约一个小时,最后结束时,还有将近一半的观众留下,找几位主演要签名。
签得最多的是茶茶。
虽然他顶着一张老年妆,但架不住青衣被他演活了,这些都是他的戏粉。
结束后,各自散场。等观众都走完后,工作人员开始撤其他道具。
回后台时,袁成宋拍了下李开心,示意她回头去看一眼,低声道:“看见没?前排还坐着的那两个,左边那个高点的,柳橙心,右边那个胖点的,刘文临。”
“哦。”她还真转回头去看了,没太在意,“我还以为是剧场的老板之类的呢。”
“怎么可能?一般的剧场方看戏,基本都是最后一排。前几排才是专门给我们这边的人,或者来的朋友留的。你记住他们啊,待会儿吃饭,别认错了。”
“啊?什么?”
“吃饭。”见她茫然,袁成宋想拍她脑袋。
“吃啥饭?”
“万海楼吃饭。”
“不是和茶茶?”
“他也去。”
“啊?”李开心总觉得自己误解点了什么,“怎么……我还以为吃饭就只有我们几个……”
“哪能呢?”袁成宋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戳了几下她脑袋,低声对她道:“今晚这局子,是张导特别为我们组的,就你、我、茶茶、他,还有外边那两个。”
“那周老师他们……”
“明天的聚餐是剧组里的。”
“那,我们……”
“唉,没转过弯。笨。”见她还是茫然,袁成宋叹气,问她:“我问你,你家偶像最近的传闻是什么?”
这……突然被这么一问,李开心不确定了,“外网,埃里克那个?”
“……”,袁成宋发现她彻底没救了,又叹一声,继续提醒她,“电影方面啥消息?”
“就是说正在接触那个谁,柳橙心的剧本嘛,要演男一号之类的。但那个,公司还没官宣,怎么知道……”说到这里,她顿住,惊讶,捂嘴,“啊,啊……”
柳橙心,等于,外边那个、柳橙心?
然后,茶茶,青衣,主演。她崽崽,男一号,青衣?
电影?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