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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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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濯真正开始了他早出晚归的生活。
早上和大家伙一起对着南湖咿咿呀呀,晚上对着镜子练身段到十一二点。
路濯甚至要开始同情南湖里的鱼了。尽管他们的声音本身并不难听,可是这并不难听的嗓子要去学那难度很高的昆调,就会变得很怪异了,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
简直是要煞尽湖中生物,寸湖不留。
可同时,路濯享受着这早出晚归带来的从未如此细看过的景象。
原来学校中的树,即便是夏天也是会掉落叶的,而且掉得并不少。在路上有行人之前,不合时宜的它们就会被大扫帚清扫干净。
原来日出之前,空气中会有一丝凉意,哪怕是在纬度这么低的地方。
原来这路上即便行人稀少,但路上始终都有同行之人,即便他们都不认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步履匆匆,只身往前方。
以前路濯也早起,可那时候的早起只是为着太阳还没嚣张前洗漱台的阴凉,以及直视太阳之时那一点挑衅的快感。
这样的行为很单纯,但也显得很幼稚。更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无所事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所事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出门是为了要去开嗓子,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也忘记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直视太阳,而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嗓子上。
对于路濯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从来没有到过的世界。
嘴巴张这,偶尔也会走个神。
路濯想,如果现在的自己不是站在这个地方,那自己会在什么地方呢?可能还是会和之前一样,从来不会见到如此景色。
他忽然想起陈最良的那句话来:“春香,你师父靠天也六十来岁,从不晓得伤个春,从不曾游个花园。……你不知。孟夫子说的好,圣人千言万语,则要人“收其放心”。但如常,著甚春伤?要甚春游?你放春归,怎把心儿放?小姐既不上书,我且告归几日。春香啊,你寻常到讲堂,时常向琐窗,怕燕泥香点涴在琴书上。”(《牡丹亭》第九出:肃苑)
他不仅自己没有游过花园,从不知游园之乐,故而也是不让别人去游园的,甚至要把窗都关好,要护着那些书的。
路濯又想到,春香尚且能感“关关雎鸠”,知道“关了的雎鸠,尚然有洲渚之兴,可以人而不如鸟乎!”在路濯看来,虽然春香说这话时小姐说的,但其实更像是春香自己说的。
关关雎鸠能动春香之心,却不能移陈最良之性情,看来这陈最良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诗歌艺术成就最高的诗经都不能使他感动了。
还没想玩呢,右手臂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路濯的咿的声音抖了一下,转头看到是肖文杰的目光。
每次吊嗓子,肖文杰都要站在路濯的旁边。按照郭达的说法就是,你这个旦角是肖文杰最关心的,因为路濯的成败直接关系到肖文杰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好使。
路濯听说的时候,当场就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现在他没有办法翻白眼了,因为他的嘴巴正开着,声带一边在进行着震动,肖文杰正看着他,眼中带着提醒和担忧,还有一点责怪。
路濯为那一丝的责怪感到有些不满意。
大家都在练习,他路濯又不是停下来不练了,真是的什么好提醒的。
正当路濯觉得自己冤屈无比,要是当时跪下来,身后再飘着一个白绫,马上就会六月飞雪,血飞三尺溅白绫的。
“别走神。”肖文杰声音低低的,只有路濯能听到。
路濯立马就觉得自己和窦娥没有什么关系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走神都知道,肖文杰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路濯立马让自己投入到练习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