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前夫是沙雕》周乃

5、第 5 章

　　秋岚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原因有很多，比如说她不想牵连门派里的人，比如说锁心宫的机关太难闯，比如这里伙食还挺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打不过他。
　　她不知道他现在对她还有几分感情，听说魔教教主非常喜怒无常，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也许上一刻笑嘻嘻地叫她娘子，下一刻就抬抬手指捏死她也说不定。

　　想想苍山派掌门，想想那些被掳进来的女子，想想那个被某人美晕然后拍飞的无辜路人。
　　秋岚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听说她要留下，申离倒没表现出多么高兴的情绪，至少表面上非常云淡风轻，也没有再提一定要她想起过去的话。秋岚心中的警钟又当当当地敲起来了。莫非——他并不想跟她重归于好，只是单纯地让她承认她的渣男罪行然后折磨她虐待她让她生不如死……而已？
　　瑟瑟发抖。

　　“请问……”她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外。话还没说完，申离就眼前一亮，三步并两步蹦到她身前。
　　“娘子，你主动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不是。”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我想你就行了。”
　　“……”论脸皮厚度什么的，在下真的自愧弗如。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请问，有饭吃吗？”

　　兴奋得快要摇尾巴的申离：……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她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原来她想的就是这个么？
　　“放心吧，”他低笑一声，“我就算是真要报复你，也不会用不给你饭吃的方式——”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么？秋岚动了动嘴角，想说多谢，紧接着听他说道：
　　“——况且我根本舍不得报复你，就算你玩弄我、抛弃我，我还是对你一往情深，谁让你是我娘子呢，唉！”
　　“打扰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走。她根本就多余来这一趟，以后就算挖野菜吃树根，也绝不会来找他了。毕竟饿吐血总比被气吐血强多了。

　　“等等。”申离赶紧拦住她，“晚膳准备好了，在东院花厅，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我能在自己房里吃吗？”前几天不都是各吃各的么，今天闹什么幺蛾子？
　　“能啊，那我叫人把饭菜搬到过去，正好，吃完饭我们还可以……嘿嘿！”
　　秋岚脚步一转：“请教主带路。”

　　————
　　秋岚本以为，申离所说的晚膳跟前几天一样，是普通的四菜一汤。没想到竟然是满满一大桌的菜，菜式丰富得就像……就像他们刚刚见面的那天。
　　这么一想，秋岚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记得他们初遇那天，他就是在“周府”花厅中请她吃了一顿大餐。环顾四周，碗筷是当时的碗筷，桌椅是当时的桌椅，柱子是当时的柱子，就连墙上的字画都跟当时一模一样。
　　怪不得这几天没怎么见着他人影，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菜是正经菜，人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情景再现，她也不会想起来的！正如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无法唤醒一个装失忆的秋岚。

　　“坐吧。”申离施施然落座，斟了一杯酒，望向窗外。秋岚默默在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吃。吃着吃着，却发现对面的人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就连这个反应都跟当初一模一样啊！
　　秋岚的筷子顿了顿，然后……淡定地伸向对面的大闸蟹。
　　谁饿谁知道！

　　酒足饭饱，秋岚把碗筷规规矩矩地放好，一抬头，就见到申离眼神飘忽，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为了让他尽快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非常适时地张开嘴——
　　“嗝！”

　　申离一愣，忽的笑了。不是往常唇角微弯的浅笑，也不是仿佛杀人于无形的冷笑，更不是“我真的好美”的坏笑，而是真正的笑——开怀大笑。她一直都知道他美，身为“周卫国”时，他的美是收敛的、克制的；身为魔教教主时，他的美是张扬的、放肆的。而此时此刻，他的美却像最天真的孩童，纯洁而真挚，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嘴角。

　　“咚咚咚……”秋岚心里的小鼓飞快地敲了起来。
　　她的思绪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忽的想起小时候有一个夏天，她和师弟因为淘气钻到了后山的山洞里。那时他们武功都非常差劲，谨遵师父 “做人要低调”的教导，本着宁死也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没有及时向附近的同门求救。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死胡同，天已经黑了，回去的路早已看不清，面前又是一片沼泽，就连秋岚这么淡定的人，都忍不住被吓哭了。一大一小抱头痛哭之时，忽然看到地上升起了点点星光。

　　就像是九天银河缺了个口子，漏了一袋星星下来。它们在草地上飞舞、飘动，在潭水中投下晶莹的倒影，黑夜和沼泽也不再可怕了，而是化身为美妙的幻境，让人仿佛置身云端。两人都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宛若险境的场景。他们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回家，甚至忘记了呼吸。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所谓星星便是萤火虫。虽然挨了师父一顿胖揍，但当时的震撼已然深深刻在他们的脑海。

　　而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夜，理智溃不成军，逃跑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害怕和羞耻，让她忍不住盯着他的笑出神，甚至几百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都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娘子，你这么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申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转头一看，他早已拖过椅子，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她旁边。
　　“咳咳！”秋岚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可能翘起的嘴角按下去，转头望向前方。

　　花厅的外面是池塘，窗子正对的正是连接东院和她所住之处的水榭。此刻，水榭上张了戏台，亭内布置得灯火通明，似乎有好戏正要鸣锣开场。
　　秋岚忍不住瞥了一眼申离，额角又开始跳了。
　　……坑，这一定是个坑！
　　“别看我，看戏。”申离好心提醒道，“这可是出好戏。”

　　锣响三声，主角登场。
　　“郎君！”台上传来一声大喝。

　　“噗——”秋岚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么粗犷的声音演一个女人真的好吗！而且脸上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妆是怎么回事啊！左护法你清醒一点，你可是魔教的护法啊！你不可以这么沙雕的啊！

　　然而，更让人吐血的情节还在后面。右护法穿着一身红衣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戏台上，邪魅一笑道：“何人在此吵闹？”
　　“你、你可是卫国是也？”
　　“卫国是何人，有我美吗？”

　　……这个世界不能好了。
　　秋岚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她总算知道今天是为什么了，可是……请选择一个不那么辣眼睛的方式好吗！就算唯美做不到，情景再现起码要真实一点的吧？她现在没失忆都要被辣得失忆了。不对，应该是被辣到失明，恨不得自戳双目的那种。

　　再看一旁的申离，俨然一副“虽然没有我美但是演得很好”以及“这种主意都能想到我可真是厉害完了”的神情。
　　秋岚：……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呵呵呵。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倒数第二幕，两人惜别的部分。周卫国告别了娘子，出门办事，回来之后却发现娘子不见了，他发了疯地四处寻找，得到的却是娘子已经身亡的消息。

　　秋岚的手忍不住揪紧了袖子。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她死了吧？虽然后来他一定发现了那人不是她，但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当真如戏中所演，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近乎疯狂地寻找她的下落么？

　　她本以为他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而她当时那么做也存了一丝保护他的目的，不想让他掺和进来，惹祸上身。现在想来，她的决定真的是对的么？她严防死守，不愿付出真心，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跟她一样么？

　　秋岚低着头，出神地望着窗外跳晃动的水光，连这一幕何时结束的都没发现。

　　申离知道她已经心有触动，但却并不着急，而是接着这个时机，近距离欣赏一下娘子的容颜。他知道，她就像一只胆小的乌龟，一戳一动，不戳不动，戳得狠了，干脆直接缩到壳里，再也不出来。当初就算他们那么恩爱（他单方面以为的），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小心翼翼地不提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只不过短短几天，这种进展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我……”
　　“主上。”

　　另一道声音跟秋岚同时响起，轻而易举地盖过了她犹豫不决的声音。申离却像没听到似的，扯住秋岚的袖子：“你说，我听着呢。”

　　秋岚正要开口，那人提高了语调，又喊了一声：“主上！”

　　申离皱眉，真是没有眼力见，不知道这是事关他终身幸福的重要时刻吗？他早就吩咐过了，让他们该滚的滚，该藏好的藏好，没事别在秋岚面前晃悠，最好是别在宫里出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他正要发火，却听那人低声道：“牡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