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言古道》秋以夕

28、花开

　　春节来临前，天气暖和了很多。
　　辛云今晚心情十分低落，窝在宿舍，捧着手机蜷成了个十分钟换一次造型的团子。
　　好不容易挨过了凌晨，她终于把电话打了出去。

　　陆非言几乎是被铃声叫醒的，还以为是谁大周末有急事，一看发现是辛云，顿时清醒了。
　　“云云，是我，你那边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

　　辛云精神得不能再精神，她低笑笑：“没什么，明天我休息，非言，我吵着你补觉了吗？”
　　陆非言翻身下床：“没有，我也该起了。”
　　辛云吞吞吐吐，“那个，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陆非言眉头皱了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样的消息需要你大半夜不睡过来告诉我？我想先听好的。”

　　辛云嘿嘿笑了好几声，“教授前几天说了，我们的项目可以提前结束，明年春节前就可以回去了，从两年减到了一年半。怎么样，这算好消息吧？”
　　陆非言作思忖状，分明猜到这个好消息背后肯定有什么代价——即使，这真的是个特别好的消息！

　　“嗯，”他冷静地点头，“你说坏消息吧。”
　　“就是，那个，”电话那头的人哼哼唧唧，“我们今年，没法回去过年了。”

　　这不能说完全意料之外。
　　但陆非言还是觉得心上遭了狠狠一锥子。

　　“非言？非言？”
　　陆非言被叫回了神，“哦，我听着呢。”
　　辛云：“嗯……我在考虑，等过完春节，我抽空回去一趟，时间虽然不能很长，但是……”
　　“还是我过去吧。”
　　辛云怔了怔，“呃……”
　　“我计划一下，尽量安排时间久一点，”陆非言恢复了平静，“不说这个了，包裹收到了吗？还有，下周就是除夕，你们打算怎么过？”
　　“嗯，教授要带着我们去一个华人活动中心一起过年，听说还能一起看春晚，会比较热闹，我打算那天穿你送我的衣服，应该会很好看，”辛云话里带了笑意，“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我妈也很喜欢，她说想见见你，不过她春节前就要动身去米兰……嗯，非言，”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有些涩然，“我，我很想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辛云渐渐觉得，异地恋除了是一种甜蜜的牵绊之外，也是一种酸涩的拉扯，你听见他的声音分明很想笑，可又莫名其妙抑制不住难过，喜悦和忧伤各自占比对峙，回回输赢未知，甚至让人失了去触碰的力气——和陆非言打电话开始成为了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陆非言沉默了一会儿，故意用了一种轻快的语调，说：“知道了，想我呢就好好做一下攻略，等着我去找你，到时候记得把我送你的衣服穿给我看。”
　　辛云苦笑了下，压低声音说：“好，答应你。”
　　“你答应我的事可多了，你可都要记清楚。”
　　隔着电话没法锤他，辛云只好转移话题：“呃……那个我姐联系我了，她说你之前去过Maple Leaf。”
　　“唔，说到这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陆非言人走到了阳台边，看着楼下小区花园里有孩子在撒欢儿，“年前我会回一趟G市，到时候可能会在一些应酬的场合见到辛榆小姐……或者运气够好的话，还能见到辛老爷子。”
　　“明白了，我明天给爷爷打个电话，”辛云反应飞快，“把你的优点说上三个小时。”

　　陆非言不由笑了起来，他挑了挑眉，字斟句酌，轻声说：“其实Maple Leaf有了点变化，不是非常大的变化，不过也算是件好事，等再过一年你回来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有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云云，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辛云有点发愣，她张了张口，“我，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有……”
　　陆非言听她话只说一半，也就淡淡笑了笑，“好了，不管怎么样，你开心是最重要的，我不想让你遇到你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的陆非言很快就后悔了。
　　辛云半天没出声，他就觉得情况不妙了。
　　“云云？云云？你在，在听吗？”
　　辛云千辛万苦掩盖了鼻音，带着浓重的低落，匆匆说：“我知道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然后电话掐断了。

　　女朋友和你远隔重洋显然是一件十分被动的事情，她高兴的时候你不在，她难过的时候你不在，为了照顾彼此的情绪，维持良好的异地关系，两个人甚至不能随意表露真实情感——如果总是陷入‘你为什么这时候不在我身边’的漩涡，日子恐怕就很难撑下去。

　　于是就这样，他们过完了相识以来第一个春节。
　　他们包括了很多人，方小离没有什么很大的纠结，她在大年初五去了E市，李飞扬接到了人，顺手把家里钥匙给了她，好像十分随意似的。可其实这位警官已经暗戳戳布置了一个多月，才让那个荒凉的屋子有了点人情味，还生怕方小离不喜欢——其实喜欢不喜欢也没什么，因为他整个春节都在忙，基本没有出现在家里，有一次半夜回来，看见方小离抱着手机在沙发上睡着了，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看得他近乎心上一颤。在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方小离是有亏欠的，这种感觉就像是狂风呼啸席卷，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相反的是，方小离这趟过来是很平静的，她找阮蔚蔚吃了两次饭，隔天又亲手包了饺子，晚上给加班的警官们送去，还深藏功与名地悄悄塞给李飞扬就走了。
　　独自参观房子的时候，独自买食材包饺子的时候，送了吃的又催李飞扬赶紧去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孤独达成了和解。

　　陆非言没有赶上聚餐——方小离抵达E市的那天，他刚好出发了。
　　有的时候奔赴就是单向的，陆非言奔向了心爱的姑娘，方小离来到了这里。
　　未来还会有很多类似的时候，这是他们热切的、成熟的爱，是慎重的选择，和坚持。

　　然后的然后，一年的时光，倏忽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