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工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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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穗司几乎为那刺目的光芒晃瞎了双眼。她以手遮了遮眼，熟悉到叫人反胃的白光让她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进来了？而且，似乎是非常不妙的地点。穗司突然想起，她似乎对柊深夜的过往一无所知。他是个对不论怎样的言辞都能带着笑容从容应对，体贴人心的完美上司，即使作为残留的统治系统的一部分，似乎也从未显得盛气凌人，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旧时代的轻小说中那种钦定男主角的样貌。只是偶尔他笑起来的时候穗司会捉起一支笔，悄悄的看他的眼睛。
青年生得一对好看的眼睛，如同外国人般的浅色双眼即使在牛鬼蛇神频出的末日中也十分出挑。他笑吟吟的说话时，眼中闪动着狐狸般轻快狡黠的光芒，带着任性与安抚意味。参谋部的女性职员们无一不对其毫无抵抗力。只是偶尔她觉得那笑意完全没有渗透进瞳孔深处。……那些恰到好处的反应轻轻巧巧的浮于表面之上，正如披上画皮，混入人群中的异乡人。她本不该注意到的，她本不会注意到的。
刚才上司的鬼问她“为什么会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熟稔或者了解，毕竟她几乎从未正经的窥探过他的生活，她只是发现了一些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东西。
从“那边”返回的人，必须得支付报酬才行。
……但是，即使这白光唤起了糟糕的本能反应，这里并不是她的鬼蜮中的场所。
她将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抬了抬眼前的护目镜。眼前是一箱箱器材，上面贴着易碎的标签。眼下所处的地方像是仓库，又像是某种体育场馆。高而远的穹顶几乎分辨叫人不出这座场所的大小。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是工厂。
首先，她想道，需要找到深夜君。鬼蜮与现实世界的表层只有微小的差异，如果不早点找到他，就连她自己也会被这个场所同化的。……对了，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已经不记得了吗，这鬼蜮还真是强大啊……深夜君就是和这东西共生了这么多年么？她翻了翻自己的工牌。上杉月，这应当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是这反倒是次要的。我要找到的是深夜君，姓什么来着忘了，但是是有着银色头发，蓝色眼睛的深夜君。我既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年龄，什么姿态出现在此处的，也不知道此地是何地。但是我们最终要出去……出去哪里？不论如何，这并不是现实世界，残留在胃部的触感告诫着她。就像是搬开了入口石一样。
“上杉，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再拖下去，今天晚上的实验体可就没法全部处理掉了！”
身边身材高大的男性大声说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将那句话说出了口，这可不妙，她想。身边的男性与她一样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在面板输入密码以使推车启动。她看了一眼，依样输入了同样的密码，拖车发出了巨大的警报声。
……糟了。
她的额头渗出了冷汗，那名男性满脸疑惑的走了过来。“啊？什么？你又忘记密码了吗？上杉你还是老样子这么糊涂啊……”他熟练的从PDA中拖出表格从上往下翻找着，末了俨然的念出四位数字。0407。他念到，不信任的反复看她的脸。“记住了吗？”
穗司暗地里松了口气。她顶替的那位研究员看来是位相当马虎的人，亦或者是鬼蜮为了防止异常发生而自然而然产生的修复，而那名男性……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胸口，上田征。好大众化的名字，她想。她输入数字，解锁推车，那东西随着他们一起从场馆中滑出。而这位叫上田的大叔开始自然而然的向她搭话。“今天晚上又要送一批新材料过来，”他说道，“从明天开始可没有闲聊的时间喽。”
材料？她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作为实验对象幸存的她对这类的词语相当敏感。“可不是吗。”她尽量回忆当年的实验员会说的话，不着痕迹的催促他多讲一些关于材料的事，“希望这次能做出些成效。”
“放心放心，”上田说道，“他们不是淘汰制的嘛，这次淘汰的自然比上次要好多了。”
“那自然是最好了。”
他们随意闲聊着走过了漫长的走廊。上田划开了自己的员工卡，然后又凑近了虹膜扫描仪。滴的一声，随着液化氮泵缓缓开启的声音，与记忆重合的消毒水味缓缓的溢散了出来。她将条件反射的干呕咽了回去，眯起眼睛望着缓缓滑开的大门。
……那其中，有很多的孩子。
神奈穗司脑中的精神崩断了一瞬。她近乎是机械的跟着男人踏入了这间实验室中。那其中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充满了大量的营养仓和接入铁罐的呼吸管。男孩们在透明的液体中沉浮。目测他们的年龄均未超过十岁，骨架子小的好像风就能折断。
深夜……就在……这些人……之间吗？
她脸色铁青的扭歪了脸，恍惚里好像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日，呼吸碱中毒的恐慌掠过了心头。
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0407究竟意味着什么？
“……”
“……喂喂，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你还好吗？”
男人急切的呼唤将她的理智唤了回来。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兴许是午餐吃坏肚子了……”她咬牙切齿的微笑着说道，“乍一下闻到这味道，还真有点犯恶心……”
“也是……我也觉得今天中午的炖牛肉有点腻的恶心，谁叫这群小鬼全在长身体，不煮荤点不行啊。”上田充满同情的对着她点头，“女厕所在右转尽头，要不我先帮你看着东西？”
“谢……谢谢了！”神奈试图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尔后向着他指示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她忍着恶心试图辨认营养仓内的人，鼻腔里灌满了药水，消毒剂和仪器的味道，无一不唤起她童年时的梦魇。男孩们有着棕色的黑色的黄色的头发，像是水草漂浮着，他们统一紧闭着眼睛，带着呼吸罩，神情是毫无反应的木然。
她的眼中并未捕捉到银色。
神奈终于找到了卫生间，她撞开门，冲进隔间里对着马桶吐了出来，尔后满头冷汗的按下冲水键。在水声中她走到洗手台，仔细凝视自己镜中的样子。平平无奇的面容，黑眼圈与惨白的面色恐怕昭示着这位女性不太喜人的健康状况。这幅样貌毫无疑问与自己相差甚远，但是说到底自己是什么样子来着……？
卫生间的门又被打开了，一位同样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看到她，女性微笑的打了声招呼。“上杉姐，好巧啊。”她同样回以简单点头。“下午好，纱良。”看到女性平淡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姑且赌对了。
——这并不是说她看到了名牌，而是……那女人是个她非常熟悉的人。
伊佐纳纱良，时任医疗部主管，是位像母亲一样温柔的人。对参谋部的人都非常照顾，更是在明里暗里关照着柊深夜的身体情况。那时她们都开玩笑说即使人妻也会拜倒在帅哥的魅力之下么？——现在看来，恐怕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伊佐那桑，你恐怕非常清楚那孩子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吧？这话是万万不能问出口的。她只好佯装闲聊的样子试着套她的话。自己所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在邪恶教团中发生的阴谋，这样不见天光的事情本就无从得知，更何况末日之后一切都被毁了。
“这次的录入废了好一番力气呢，”她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回忆PDA 上的各项数据和柊家末日前的记录，“平均素质是好了不少，但是数据暴增服务器恐怕一下吃不消，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么？”
女人略显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完了，我说错话了？“上杉姐会关心这些事真少见呢，”女人随意说着，倒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样子。纱良略微凑近了一点，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听说是那边的选拔到了一个重要的节点……不过半年之内总应该要结束了。上杉姐不是总说想要回家吗？我想应当快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工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