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共振》繁华未落

3、第三章

　　“怎么样？”余度秋随意靠在路灯杆上，看着面前这个神情自得的舒逸问道。方才他为了避开放学时拥挤的人潮，特意到马路对面等人。马路这边的小区里有几栋教职工宿舍楼，出行非常方便，对面就是校区，设施完善，装修很新，且双人间居多，于是先前二人就选择申请了一间教师宿舍，行李也提前搬过去收拾过了，此时他们正在去往宿舍的路上。
　　“青春期少女心事而已，小意思啦。我相信她已经悟到了。”舒逸摆了个“OK”的手势，“能为学生排忧解难是本教师的荣幸啊！”
　　无视掉舒逸那副自豪的神情，余度秋理所当然地问：“我们的那栋楼在哪来着？”其实余度秋是个完完全全的路痴，除了能记住走过百八十次的路之外，出门在外基本靠打车。甚至有一次他坐地铁的时候，因为站名换了所以他错以为自己坐错了，然后……然后他就真的坐错了。
　　“就那个，进来左拐过两栋，再右拐的第三栋就是了。”舒逸回道。
　　……余度秋选择在手机记事本上记下这一段文字。
　　刚进房门，舒逸的手机就响了。看清来电之后，他皱了皱眉：“舒卷？你带手机去学校了？”
　　“没办法啊，爸妈为了能过二人世界把我也赶出来住宿了。说什么终于熬到把我送去高中，可以过清闲日子了。”听着这丧气的女声，舒逸也想起了当年被恩爱的父母支配的恐惧。
　　“不过我给你打电话不是因为这个，哥，你是不知道你和你那个朋友有多大的影响力啊，我们满宿舍都是你们的迷妹，哦不对，我除外。”
　　“所以？”
　　“她们刚刚在讨论下午去找你们要签名啊！快跑！”
　　“……了解了。这么恐怖吗？”
　　“可能开学第一天她们的内心太激动了，过几天就好了吧……”
　　最后他嘱咐舒卷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接着，他拔腿就冲进了隔壁：“余哥，咱下午要离办公室远点！”
　　正翻着物理课本的余度秋头也没抬：“你想移动办公？”
　　“倒也不是……”
　　“不过我下午确实要去别的班听课。”
　　“几班？”舒逸问。
　　“十班。”
　　舒逸突然坏笑了一声，他想起自己妹妹貌似就在十班，那么她那群舍友……
　　“祝你好运哦余哥。”还没等余度秋追问，舒逸就溜走了。
　　终于到了下午，没有听课学习安排的舒逸无聊地在非教学楼外的区域闲逛，与此同时余度秋在十班前排角落听课。讲课的物理老师正是同办公室的那位经典条纹衫牛仔裤老师，余度秋作为新教师需要跟他学徒一段时间。
　　“矢量，是既有大小也有方向的量……”
　　余度秋一边写着听课笔记，一边默默吐槽自己高中物理老师好像也是这幅装扮。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看，一支笔正巧滚落在他的脚边。
　　他把那支兔子笔捡了起来，目光正好和邻位的女同学相汇，这应该就是这支笔的主人了，他把笔递过去，收到了小声的“谢谢老师”。这时余度秋无意间看到了校牌上的名字，“舒卷”？好像有些耳熟。
　　没细想，他继续听着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质点”，其实授课内容都相同，主要是要来学习讲课思路、板书之类，让教学效果更好。
　　惯例拖堂三分钟，余度秋没想到这位老教师一开学就这么不客气。看来他此处应该好好学习一下。
　　他刚欲起身，就听到一阵女声传来：“请问您是余老师吗？”
　　是方才那个女同学。他有些惊讶，毕竟他在本班的时候也没做自我介绍，别班同学却知道他的名字？
　　“是的。”
　　“是吗？我竟然真的没有认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礼貌地解释道，“我哥，啊就是舒逸，经常提起你。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耶。”
　　余度秋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哦？他都说我什么？”余度秋倏地想起这个女生的名字，舒卷。
　　面对余度秋的疑问，舒卷哽住了。
　　她总不能把“扑克脸”“冰山男”“假阴沉”等等说出来吧。
　　“呃，他说，他说你特别好。”舒卷随便编了句万能回复。
　　余度秋挑了挑眉：“他还会这样说我？”
　　“啊对，是啊，他说你很优秀呢。”舒卷又排出一句万能回复。对不住了老哥，你总不能让你妹妹说实话丢人吧，这种回复对我们两个人都好。舒卷一看对方起身，连忙说了句“老师再见”，余老师您快走吧我实在编不下去了，舒卷默念。
　　余度秋点头回应后转身欲走，却不料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等等老师，能不能……”
　　舒卷见状，直接张开胳膊飞扑过去，拦着那些人连退好几步，回头故作镇定地说道：“老师您不用在意啊哈哈哈，老师慢走。”
　　余度秋看清那些人手中握着的纸和笔些许了然，拿起听课记录本抬脚就走，走到教室门口时，他顿了顿，没有转头，只是沉声说了句：“请同学们也不要去打扰舒老师，好吗？那么，同学们再见。”他微调了调左手腕的手表表带，脚步沉稳地走了。
　　“喂，兔子，你在哪？”余度秋一通电话打给舒逸。
　　“操场。怎么了？”
　　“待着别动，刚听完课，我去找你。”余度秋大步前迈，步伐如风。
　　说起舒逸这个外号，来源还是高二刚分班后的语文课。因为舒逸从小就上书法课，篆书隶书楷书行书等等简直是信手拈来，最喜欢的是小篆。但那段时间他正好痴迷于写草书，所以在语文小测上用草书写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第二天……
　　“舒……舒兔？舒兔是哪一个？”语文老师扶着眼镜框，眼镜快贴到纸上吃力地辨识道。
　　犹豫了一下，舒逸举起了手：“老师，可能是我，我叫舒逸。”
　　全班哄堂大笑。语文老师也跟着笑了：“舒逸同学啊，以后不要再写狂草了，老师根本看不懂啊。”全班又是大笑，舒逸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从那以后，“兔子”就成了舒逸的外号。
　　“余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舒逸看着狂奔过来的余度秋，幸灾乐祸地想道：不会真被那群人围堵了吧？
　　余度秋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他妹妹说的关于他的话？从自己的保护欲突然被激起的那句未经思考的话？
　　“打球不？”
　　舒逸分明被对方这一句话惊住了，他又疑惑又想笑：“不会吧余哥，你是专程来找我打球的？两个人也打不起来啊。”
　　“羽毛球也行。”
　　“OK，我去找操场大爷要两副球拍。你确定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说？”
　　“少废话，我去拿了。”
　　余度秋边向器材室走，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有点搞不懂自己了，也许是一时头脑发热？罢了，他现在只想出出汗，把身体多余的能量释放出来。
　　终于下午第二节下课铃响了。“停停停，休息一会儿。”舒逸叫停了，轻巧地用球拍把羽毛球从地上勾起，羽毛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落到了舒逸手中。舒逸把衬衫又解了一粒扣子，揪起领口呼扇了几下。余度秋倒是没什么动作，不过点头时汗水从额头滴落。
　　两人往操场看台席的台阶一坐，一时无言，空气中只剩些微的换气声。操场外的白杨垂下树荫，阳光逃过厚叶的遮挡随意洒在发丝上，黏滞在热空气中的风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原来当个老师还挺不容易的。”余度秋微微仰着脖子，沉吟道。师者，教书育人者也。当学生时代的讲台成了他们的舞台，自己掌握讲授思路，粉笔写下板书，一字一句将要刻进他人的三年青春的时候，才开始有了切真切实的迷惘。
　　“是啊，原来不留遗憾是件这么难的事。”如果中午舒逸他选择对那个女生视而不见，如果少女没有向自己倾诉烦恼，青春会不会遗憾呢？一切会不会完全不同呢？
　　这时突然有一阵广播男音传来：“请各班迅速到操场集合，准备做操。”
　　两人对视一眼，霎时就读懂了对方的想法：卧槽，忘了，现在是大课间？
　　“快点的。”舒逸催促道，此时已经有一波同学涌进操场了，舒逸站在器材室门口的台子上煞是显眼。
　　“知道了。一会儿去小卖部请你吃雪糕。”余度秋认真地把球拍摆正之后才肯出来。
　　“我要巧克力味的。”
　　“走吧。”余度秋迈出门口，与舒逸擦了下肩，边下楼梯边说。
　　“这大热天的还要跑操吗？这么遭罪呢。”舒逸小声嘀咕了句。
　　“你是不是傻，他们学完广播体操了吗？”
　　“也是。还有，我不傻！”
　　进了小卖部，阿姨给了一个“我懂得”的迷之眼神：“又是逃操的？俩大小伙子还跑不下四圈吗？”
　　两人这时才看见货架角落有几个女生，吃着糯米糍。……误会大了。
　　“不是的阿姨，我们俩是老师，新来的。”舒逸笑着解释道。
　　“哦哦哦？不好意思哈哈哈认错了，可真年轻，看不出是老师呢。”
　　气氛有些尴尬，两位年轻教师好像撞见了学校bug的样子，于是买完冰淇淋就赶快出去了。
　　……还是回办公室吹空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