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不胜人间一场醉》烟水晶

1、第 1 章

　　第一章不过百年

　　人生无常，如梦似幻，从开始到现在，恰好整整是百年。

　　一场大梦之後，真正超脱的又能有几人。

　　云天河很少动脑筋，可是有时候他也疑惑，倘若早能知道今天的结局，有很多事情，他还会不会去做。

　　青鸾峰，树屋。

　　柳梦璃依然那麽美丽，妖界的女子是容颜不改的，一如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历经百年，依旧清新如昨。

　　“梦璃，是你？”

　　一只手摸索著，他闻到了那阵清香，即使过了这麽久还是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云天河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就是柳梦璃，现在他知道这美丽的女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已经看不见了。

　　“天河──”握住那双温暖的手，柳梦璃感觉自己快要落泪，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真的很久。

　　“梦璃你果然回来了，紫英说的没错，你会回来。”云天河微微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青鸾峰有些不一样了呢。

　　“天河，这些年你过得可好？”不像问候紫英时候的平静，柳梦璃很激动。

　　早就知道他已经失明，可是亲眼看见仍然会痛彻心扉，原来百年修行也不能心如止水。或者，能够这样平静，也只是因为少了让她心湖生波的那个人吧。

　　“好啊，怎麽不好？”云天河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梦璃，你好吗？我看不见你的脸，不过我能感觉到，你一定像从前一样好看。”

　　“天河──”又要落泪，不过还是忍住了，“天河，紫英他──”

　　“紫英？紫英很好啊──”云天河一愣，虽然心思单纯，百年不变，可是还是能听出这美丽女孩话里的悲伤，紫英怎麽了？

　　“梦璃，我很好。”

　　御剑飞行，从剑冢回到树屋，不知道什麽时候，慕容紫英已经出现在柳梦璃身後。

　　柳梦璃终於看见了慕容紫英的脸。没有苍老，甚至连平静温和的神色都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那满头白发，却像百岁老人一般，没有一丝黑色。原来如此，紫英，你果然有成，看起来修仙已入化境。

　　依然是一身琼华派的青衣，贵气十足的面孔，秀美温润，柳梦璃微微一笑，心中无限感慨。当初琼华派众人为求升仙，做下无边恶事，可是却无一如愿，反而被天帝惩罚，在东海漩涡忏悔千年。谁会想到，百年之後，即使不必再造杀孽，心底清明的人自然还是大有修为。

　　“紫英，梦璃来找我们了，你高兴吧？”云天河还拉著柳梦璃的手，脸却已经转向了紫英的方向。

　　慕容紫英脸上一呆，唇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天河，‘梦璃’一直没有离开，你不记得了？”

　　“呵呵，是啊。”云天河搔搔头发，又是一个大大的笑容，“‘梦璃’一直陪著我们，不过她不和我说话啊。今天的梦璃终於说话了，哈哈，好开心啊。”

　　云天河大笑，柳梦璃也浅浅笑了，只有慕容紫英，还是淡然的表情。

　　柳梦璃看著慕容紫英的面孔，心里泛起一丝酸楚，紫英，为什麽‘梦璃’跟著你？莫非天河看不见她，已经把她忘了吗？

　　百年，不过弹指，可是却能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紫英的头发，比如天河的记忆，又比如，菱纱的生命。

　　“菱纱是什麽时候──”没有经历送别，看见那座坟的时候柳梦璃还是很难过，美好的眉毛微微颦著。

　　“她活得时候很开心，走的时候没有遗憾，什麽时候，并不重要。”紫英淡淡看著柳梦璃，又看了看那墓上的题字，“她离开的时候，心里全都是爱，转世之後，一定也是开心的人。”

　　“是啊，菱纱答应我一定会来找我，我和紫英就在这里等著她，”云天河的脸上也敛了笑容，“你来了，她一定很快就会来。”

　　“爱妻──韩菱纱，天河，你们成亲了。”柳梦璃淡淡一笑，“而望舒剑依然认她为宿主，即使她人已不在。”

　　“望舒已经没了灵气，菱纱已死，在下一个宿主出现并碰触它之前，它的灵力不会被激发。”慕容紫英淡淡看著插在韩菱纱坟前的望舒剑，眼睛里面有一种很深的东西，柳梦璃有些疑惑。

　　“梦璃，你来了，还走不走？”

　　云天河拉著柳梦璃的手，慕容紫英也淡淡地看著她，柳梦璃摇摇头，微笑著说：“不走了，我在青鸾峰陪著你们，从今以後，真的梦璃陪著你们。”

　　“哈哈，太好了，真的梦璃！”云天河高兴地跳了起来，抓著柳梦璃的手也不住地颤抖，“可以跟我说话的梦璃，哈哈，太好了！我们三个，还有菱纱，我们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慕容紫英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浅得像是没有的笑容，冲淡了眼睛里面的忧伤。天河，有梦璃跟你说话，便没有那麽寂寞了吧。

　　第二章故人

　　寂寞，如果韩菱纱能听见慕容紫英心里的话，一定会轻轻嗤笑，那个山顶野人怎麽会寂寞？能一个人在这青鸾峰上上蹿下跳地过了那麽多年，只要有山猪陪著，他就开心的不得了，这个家夥才不会寂寞。

　　寂寞的──是紫英吧？

　　修仙之人也会寂寞？世人只道仙人好，高高在天，永生不死，谁又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莫非寂寞的永生，也是值得贪图？早逝的韩菱纱和得道的慕容紫英，哪一个更幸福，谁也说不清楚吧。

　　不过，慕容紫英并没有飞升成仙，而韩菱纱却是真的应该转世了。奇怪的是，一百年，怎麽说也历经两世了，可是韩菱纱依然没有来过青鸾峰。可是云天河相信，她一定会来。

　　柳梦璃来到青峦风的第二天早上，云天河是在一声轻笑声中醒过来的。
　　“嘻嘻，山顶野人，你醒了？”
　　“谁？”云天河睁开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是还是习惯睁开眼睛寻找那个熟悉的声音。

　　火红的衣衫，健康红润的脸颊，美得好像三月的天气，菱纱！
　　“菱纱！你──”

　　云天河眨眨眼睛，确定了面前这个眯著大眼睛向自己微笑的女孩子，真的是韩菱纱。
　　“啊！菱纱！我在做梦？！”像是被山猪顶了一下，云天河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差点撞倒站在床边的韩菱纱。

　　“唉呦，你这个野人！”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韩菱纱叫道，“本姑娘果然见到你就倒霉。”
　　“菱纱，好菱纱，你从来不来梦里陪我玩儿，今天怎麽会来见我呢？”云天河搔搔头发，眉头皱了皱，好像在考虑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对了！菱纱，一年前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坟弄乱的，是山猪来捣乱，我又看不见了，所以让它撞倒了墓碑。紫英很生气，他赶跑了山猪，不过没有杀了它，他把你的坟修好了。菱纱你不要生气啊，菱纱你看你的眼睛都被我气红了，从前你生气的时候都是脸红，还有，你──你别哭啊！”

　　韩菱纱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笨蛋！傻瓜！”带著眼泪笑了，韩菱纱道，“本姑娘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先是被一个野人认成是猪妖，现在又被同一个傻瓜认成是个鬼，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韩菱纱说话的时候，云天河又是眨眨眼睛。

　　“菱纱──你的话好难懂。”

　　“笨蛋，我不是鬼，也不是梦，我是真的韩菱纱！”向著云天河大吼，底气十足，果然是个健康的女孩，再说哪里有这样理直气壮地对著凡人开骂的鬼？

　　“啊啊啊啊──”云天河猛地一跳，一把抱住了韩菱纱，“菱纱！你来了，你终於来了！哈哈，梦璃来了，菱纱也来了，哈哈！”

　　“喂！野人，放开我，你要勒死我啊！！”

　　房门被推开，柳梦璃和慕容紫英有些吃惊地站在门口，看著房间里面的一幕。
　　“菱──纱──”慕容紫英的声音很轻。

　　云天河大喊道，“梦璃，紫英，菱纱来了，回青鸾峰了！”
　　放开了被自己勒得快要没气的韩菱纱，云天河冲到门口，一把拉住刘梦璃，“梦璃，你看，你看──”

　　柳梦璃没有看韩菱纱，反而直盯盯地看著云天河。
　　“天河，你的眼睛──”
　　“眼睛？”眨眨眼，云天河仔细看了看柳梦璃，又回头看了看韩菱纱，呆呆地说，“很久没有梦到梦璃，从来没有梦到菱纱，这不是梦，我看见你们了。我的眼睛──好了？”

　　“看起来是好了，”柳梦璃激动地又要落泪，连忙吸了一口气，“紫英，天河的眼睛好了。”
　　“紫英？”
　　回头，身後已经没了那个青衣剑仙，不知何时，慕容紫英已经默默离开。

　　“紫英他怎麽了？”韩菱纱怅然问道。
　　“可能──”柳梦璃叹了口气，“可能回剑冢了吧。”

　　第三章修百年

　　韩菱纱的出现和云天河的复明，这两件事情当然是有著莫大的关联的。
　　“菱纱，你是怎麽回来的，又为什麽现在回来？”柳梦璃淡淡地看著韩菱纱红润的面颊，微笑著问道。
　　“还不是为了那个山大王。”

　　云天河此时正在树屋的前面上窜下跳，兴奋地跑来跑去。已经一百年没有看见的青鸾峰，野兔、山猪、小鸟，还有老虎狮子大野狼，你们的天河回来啦！！

　　柳梦璃顺著韩菱纱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这一百年，委屈他了。”
　　“也委屈你了吧。”韩菱纱收回目光，微笑著看了看柳梦璃。
　　“怎麽说？”柳梦璃的脸微微一红，“菱纱在开玩笑吧，我在妖界，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忙，都没有时间想他和你们，怎麽会委屈？”
　　“不明白？那你脸红什麽？”韩菱纱打趣道。
　　“菱纱，”柳梦璃摇摇头，“说正经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韩菱纱的笑容猛地收住，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蹦来跳去的云天河，淡淡道：“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柳梦璃面色一沈，长叹一声，“菱纱，是因为那个人吗？”
　　韩菱纱一愣，点点头，“梦璃，你真聪明，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瞒著你。”
　　柳梦璃眉头轻颦，“菱纱，果然是我猜的那个原因吗？”
　　“我也希望不是，在鬼界的百年，我一直想化解这个不能扭转的可能，可是直到最近，那个人蠢蠢欲动，我知道不能等了。”韩菱纱敛了笑容，盯著柳梦璃的眼睛，“梦璃，天河有神龙之息，是不死的凡人。幻冥界神通广大，能探六界之梦，梦璃，你可曾听说过天河这种人和魔界的修行有关？”

　　柳梦璃看著远处开心地到处乱跑的云天河，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菱纱，你担心他会伤害天河？”
　　韩菱纱点点头，“虽然他从前一直对天河很好，可是想想他对权势，对永生的执著，我不得不担心。”

　　二人说话间，慕容紫英已经从剑冢御剑归来。每日一个时辰的烈火淬炼，一个时辰的寒冰凝练，再辅以青鸾峰特有的仙山灵气和百年日月精华，一日不辍。再假以一段时日，一柄冠绝六界的绝世仙剑便可以铸成。

　　“小紫英，一百年不见了，也不跟我说说话？”韩菱纱微笑著看向慕容紫英。
　　“菱纱，你还好吗？”慕容紫英依旧是淡然的神态，就像一天之前再见柳梦璃一样的平静。
　　“好啊，嘻嘻，小紫英，我还没有谢谢你呢，你把我的坟保护的很好。”

　　慕容紫英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红晕，转瞬便回复了正常，“你离开鬼界，能留在这里多久？”
　　韩菱纱脸色一变，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你，还以为有了这紫魄就能掩盖鬼气，看起来还是瞒不过你这已经修行百年的剑仙。”
　　“紫魄？”柳梦璃一惊，“菱纱，这麽说你没有转世，依旧是鬼魂？因为有了紫魄护身，才和凡人一样？”
　　韩菱纱点了点头，“因为这件事情，我只能暂停修行，我要留在这里一年，守著那个野人，只要这一年过去就没事了。”
　　“菱纱，不可以。”柳梦璃摇摇头，“这样会毁掉你的百年修行，功亏一篑。”
　　“以鬼的身份修行，不过是修人间一世长久的阳寿。这没有什麽，大不了再入轮回，再修百年，反正你们都比我长命，我迟早能回来找你们。”韩菱纱笑笑。

　　“你不只是为了自己的阳寿修行吧？”慕容紫英淡淡道，“还为了天河，是不是？”
　　“呵呵，你们不也是？”韩菱纱笑道，“修仙，修道，不过是祈祷天界垂怜。当年天河以自己凡人之身使用後羿射日弓，挽救苍生却牺牲了自己的眼睛。他是不死之身，不能入轮回，就要永远活在黑暗里。九天玄女当年有命，要一个人为他茹素百年，修行百年，便可让他双眼复明。”

　　韩菱纱向二人笑了一下，接道，“你、我、梦璃，我们是他的朋友，又怎麽能眼睁睁看著他这样的人没了眼睛？我当初放弃轮回，专心修这百年，不过是想凑个数，没有想过会成功。还好天河幸运，不止我这麽一个笨朋友。梦璃，如果没有猜错，首先完成百年修行的是你吧？就算没有你，再过几日，紫英的仙剑练成之时，也刚好会完成百年修行的任务，天河就能复明了。”

　　“可是得知他有危险，你还是赶回来了，”慕容紫英淡淡一笑，“菱纱，你可不笨，你是天河最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柳梦璃疑道，“菱纱不是──”
　　未等柳梦璃这话问出口，突然，苍翠广袤的青鸾峰上猛然刮起一阵狂风。

　　“不好！这气息不对，是魔！”慕容紫英惊道，“小心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