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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 中毒 ...

  •   清晨开始便下起了暴风雪,巨大的雪粒和着狂风在空中飞扬,然后落下,砸得人脸生疼。天地间全是漫漫的飞雪,再也看不见明晰的分界线,灰蒙蒙一片仿佛回到了混沌之初。
      一队骑兵却在这时顶着风雪驰入了北穆人的军营。
      “居然被临阵换将了,真是没面子!”
      横躺在厚实的白熊皮上的年轻统帅半真半假的抱怨着,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拨开额发,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正是文墨在战场上错认的那个男子。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坐姿挺拔端正,两人年纪相仿,连五官也依稀相似,独独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阳光,一个阴郁。
      “形势有变,你另有任务。”连他的声音都跟外面的冰一般冻人三分。
      “好吧……”男子很是不忿地从熊皮上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伸了伸懒腰,突然醒悟,问道:“现在就走吗?”
      “那是当然。”
      “这么大的雪,可不可以……”
      “不行!”否定的干净利落。
      “还真是没人情啊!”男子轻叹一声,抱怨归抱怨,却早已迅速穿上了银色的战甲,完全不像口里说的那般不甘不愿。
      出帐前,他忽然停住,转身:“阿永,前几天遇上一个男的,将我认成你了,是不是你在南边的老相好啊?”
      “什么样的人?”被唤做阿永的男子微偏头,似乎被勾起了一点兴致。
      “挺年轻的,挺文弱的,不过身手不错。”
      他最近挺背,老是遇上比自己强的人,是不是该考虑从新回山里拜师学艺了?
      见自己的弟弟陷入沉思,银甲男子笑了笑,掀帘而出。

      西元1639年1月3日,雪停,趁着北穆人进攻之前的空袭,双洛陪着文墨巡城。
      如今已是守城的第十天,全城的士兵都疲惫不堪,他们有的在运送物资,有的在维修城墙,有的则躺在路边休息。但所有人看见文墨时,眸中皆是一亮,仿佛那些疲劳跟伤痛都从来没有存在过。经过十天的激战,文墨已经成为了他们打从心底认同的领袖,他们觉得,只要有文墨在,城就会一直守下去,自己的乡土就不会被异族践踏。
      十天来,北穆人时不时地发起攻击,战况之惨烈,前所未有。火炮被用来阻击对方的巨型攻城器械,连弩被用来对付如潮水般朝城墙攻击的骑兵,硝烟四散血肉横飞,士兵在城墙上肉搏,还要警惕防不胜防的地道。东面的城墙曾经因为地基全部被北穆人挖空而崩塌了一个缺口,是包大安带着黑衣军主力以己为墙堵住缺口一直坚持到对方退兵。城门被冲开过三次,大军涌入,是双洛事先设在城门后的几长排重车将其拦住,然后□□手以车为掩体,将入城的骑兵们射成了刺猬。敌兵们前赴后继,踩着战友的尸体冲向前,尸首在城门前高高堆积最终将其完全堵住了。
      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定城守军已经抗敌十天,面对着几倍于自己的兵力,强力扭转了历史。每每想到这些,双洛都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城守住了,意味着少了一次屠杀。而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很大部分都归功于一个人。
      她轻轻回头,看着跟自己并肩而立的人。多日的操劳让疲惫与沧桑爬上他俊朗的脸庞,冰雪凝上他的眉,挂在他的鬓间,像是少年早生的华发。尽管连日抗战,眼中满布了血丝,他的眉依旧坚毅,他的表情依旧带着自信,传递给旁人一个信号——我们必胜。
      不得不承认,文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不由自主去信任的魅力,这种魅力或许来自敬仰、或者来自崇拜、或者来自欣赏,种种种种,让人不由有自主将他神化。
      因为他表现出的一切,都近乎完美,所以,他初入义军没多久就脱颖而出成为了其决策层举足轻重的一员,最年轻也最无法让人轻视的一员。
      在平凡人眼里,文墨是个有谋略可以预言未来的智者,是年纪轻轻便成就卓越的天才,是严以律己的道德表率,他的目光总是看着远方,看得比谁都远,很少人理解他的追求,只觉得他所要的似乎比所有人的都要崇高,就像那大漠的雕,青天的鸿。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年纪轻轻就组建了黑衣军,收复了玄头军,这两支军队在义军中始终是战力最强的。每一次作战也是冲在最前面的,在文墨的带领下,无论是伏击还是追袭都从来没有失败过,就像一个神话。
      这样的神话给他带来了空前的威信,谁都想跟着可以打胜仗的将领,所以,无数人希望成为他麾下一员。而黑衣军跟玄头军的日渐壮大,理所当然地带来了嫉妒。
      面对嫉妒,文墨曾经一度选择退让,自我流放,而如今,他选择利用威信除去嫉妒,压倒嫉妒,于是朱达死了,他死后,以他为代表的嫉妒分成了两支,一支是畏惧,一支是仇恨。

      齐六便是仇恨的代表,九天前他逃到了北穆人那,却愕然发现北穆人的将领居然是老熟人——早在几年前便北上的三当家的祁永,这对他来说十分意外,也十分惊喜。祁永对他很是礼遇,从他那里获知了一切关于定城的情况后,许他一生荣华,而条件就是让他入城刺杀文墨。
      齐六目前对荣华不感兴趣,他只想杀文墨。
      “大帅真能将我安全送进城?”他小心翼翼问道。
      祁永轻笑,现在的他除了相貌,其他跟当年那个爽朗和气的三头领完全判若两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老鼠不能钻的洞,我不单可以将你送进城,还可以将你送到他身边。”
      “那么,现在就动身?”
      “不,不,对方现在刚刚杀了朱达,士气正旺,警惕也高,我这边先跟他多玩几天,将他们都拖疲了,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时,你再进城。”
      “大帅英明。”齐六躬身附和。
      祁永也摆了摆手,让人交给他一把匕首。
      “这匕首上淬了狼魄之毒,见血封喉,可保证你一击必中。”
      齐六收起匕首,之后便一直滞留在北穆大营中,直到昨天,祁永趁两军交战的时候将他从进了城,扮做了一个普通士兵。祁永所料不差,按平时,一个小士兵根本无法接近主帅,而现在,全城备战,四处忙乱,只要穿着己方的军服,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接近文墨。

      义军的防备属于外紧内松,唯一的突破方法是从内部破坏,祁永便是这个打算。
      齐六紧紧握住袖中的匕首,远远尾随着文墨。文墨正跟双洛在一起巡查城防,两人一路走来,时而交谈,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对周边产生警惕。
      走过去,滑出匕首,直接照后心出一刀……齐六的目光始终盯着他们,心里反复想象着自己一刀杀死文墨的情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般兴奋起来。
      然而,他在这关键的时候却犹豫了,就这样杀了文墨,是不是太便宜他了?要不要……他的目光转向双洛,这个姑娘在文墨心里可不一般,要不要先杀了她,然后再杀文墨?
      齐六的心怦怦狂跳,心里衡量着哪种方法可以使文墨更加痛苦。
      杀了那个妖女,文墨一定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文墨却忽然停了下来,将视线从满目疮痍的战场收回,静静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孩,一身普通士兵的布衣,头发束着利落的马尾,要不是那柔媚的五官,就跟普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提醒他,双洛绝对不是普通人,不会有女孩对战争这般熟悉,可是自己就是会没来由的信任她,就像她没来由的依赖自己。
      每次不期然的目光相撞,每次回头都可以看到她在身后微笑,每次迷惘时都可以听见她轻轻唤一声“先生”,然后小心握住他的手。
      对,文墨知道双洛依赖着自己,这个认知让他很欣喜。
      “先生想将义军带往何处?”双洛临风看着远处的硝烟,忽然发问,按照历史,吴将军的红甲军会在明天抵达,而他们确实也跟红甲军取得了联络,这让双洛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舒缓了许多。
      “何处?”文墨轻叹,有些怅然。“我原本想接受朝廷的招安,可是,经过朱达的事情后,我忽然失去了自信,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兄弟们也许更喜欢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其实先生一开始就是为了朝廷出来练兵的吧?”双洛眨了眨眼睛,忽然低声说道。
      文墨一愣,苦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双洛一挑眉:“先生的心思,不难猜的。”
      “是啊……大周军事积弱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军队没有士气,与北穆人打仗就像羊群遇见狼,往往要数倍于敌的兵力才能勉强取胜。我受我义父之命来河北练兵,其实就是想在这民风彪悍之地募集一支强兵。”文墨低声说道,有些感慨。
      “可惜,现在的义军,还没达到那个标准。”双洛接口说道,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们。
      “没有军纪,管理混乱,做不到令行禁止,经常尾大不掉。”文墨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与挫败,这是义军的主要毛病,可是官军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军队,不单需要军纪,还需要有军魂,就是一种战意,一种荣誉感跟使命感,义军之所以可以与穆军对抗至今,靠的其实就是这种战意,因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河北人,敌军来犯,背后是家,所以寸土不让,前赴后继。而官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吃的皇粮,服从的是命令,并没有把当兵打战作为一件使命跟荣誉,看见敌人太强就望风而逃,往往就少了临阵不畏,迎难而上的战意。”双洛见他皱眉,自己也将眉头皱了皱,然后伸手去抚他的额,想抚平上面的郁色。
      她轻声说道:“就是在逃也是死战也是死的情况下,他们仍会不由自主地逃跑。因为他们害怕,心存侥幸……可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我赚了,这可是连土匪无赖都明白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大周朝练兵就要练一群土匪无赖?”文墨避开她稍嫌亲昵的动作,发问。
      “差不多……”双洛故作沉思状,点点头:“该是一群遵守纪律顾家卫国重情重义的土匪无赖。”就像盛家军那样的,她心里轻轻接道。
      文墨摇了摇头,并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在他心中这不过是女孩过于理想化的提议。
      双洛看懂了他的心思,却不以为意,只是瘪瘪嘴朝他做了个鬼脸,鬼脸却在下一刻凝固,化为惊慌,决然……最后被痛楚扭曲。

      文墨冷不防被猛然推开,回神时脑子“嗡”的一下懵了,只看见冰冷的匕首正插进双洛的小腹,血汩汩流出,尽数染上城墙。齐六被阿清一记弯刀割下了首级,那张脸扭曲着,死白的眼睛依旧瞪着他,不知是懊丧还是激动。
      难言的痛苦传遍全身,然后到心脏,让双洛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管都在收缩,叫喊,单独的刀伤不会这么痛。

      匕首有毒。
      双洛浑浑噩噩的想着,只觉得全身冰寒,痛入骨三分,身体似乎在不停的下坠,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经被文墨紧紧拥住。
      自己好没用,又要死了,还好……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人……
      双洛勉强睁着眼睛,瞳孔已经失去焦距,一切都模模糊糊。她看向脸色惨白的文墨,朝他伸了伸手。冰凉虚弱的手指立刻被文墨握住,却再也感觉不到那种熟悉的温暖。文墨的嘴张合着,朝她喊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清,耳边似乎寂静无声,又似乎有千万鼓点在震动。
      这一刻,双洛除了痛苦外仍然只是感觉遗憾,还有一丝不舍……是啊……她舍不得先生……

      最后,双洛顶住一口气,扯开嘴唇朝文墨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勉强说出几个字来。
      “先生……我不要紧……”
      话音才落,她便合上了眼睛,头轻轻歪到一边,没有了声息,有乌黑色的血液从口鼻流出,脸色发青,透着死气。

      文墨抱着她急速冰冷的身体几乎发疯,口徒劳地张着却丝毫不能发出声音。远处这时却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北穆人又开始攻城了,他是主帅,应该去督战指挥。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动,只想抱着她。
      “楚姑娘被北穆狗杀死了,我们要替她报仇!”不知谁嚷了一句,激起了义军更大的仇恨与士气,也让文墨的肩膀抖了一下。他勉强将双洛抱起,站起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阿清,眼神迷乱。
      “快……快带双洛去找大夫……”他的嗓子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阿清早就红了眼眶,连忙接抱过双洛,用力点点头,然后飞奔下城楼。
      文墨将眼紧紧闭住,然后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唇上,睁眼,将披风一卷,快步冲上城墙,投入战争。
      守住定城……
      就算双洛死了,他也要守住定城。
      可是,然后呢?
      文墨忽然不敢去想然后,然后……也许……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09.03.02.19:50==>第一卷马上完结了 呵呵 抹泪 存文光光依旧上不了榜 真是很抑郁 下一卷应该不会这样子拼字数了 大概日更2500的样子了
    某人啊 你有出场了 想要更多出场机会就乖乖投入我的怀抱吧
    ps:今天上午查资料 才知道女史箴图至今还在大英博物馆且因为装裱的问题变得难以修复 据说当年修复的时候我们国家提出免费修复却遭到拒绝并找到日本装裱师 结果由于技术问题膘才过厚导致3.5米的长卷完全卷不起来 卷着送来的居然不能卷着送回去 稍稍一动就掉渣 给将来的修复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还有很多手卷被硬生生切割开来保存在镜框里 题跋题字之类的全部剪掉了 待在没有空调潮湿的地下室里堆废纸
    叹气 这就是中国文物在国外的待遇……
    还好下午听说了两个圆明园水龙头的买主华人拒绝付款的新闻 让我心情大好 摸头 我似乎越来越左了啊
    09.03.03.14:40==>啊啊啊啊 龙王爷估计来我家度假了 打了一夜的雷 白天那雨就跟天漏了一样哗啦哗啦往下倒 外面下大雨 我可怜的办公室就下小雨 紧接着一个天雷打来 就停电了 一直到现在才来电 于是怕来更新 双洛啊 不是我虐你 你想改变历史就要付出代价啊 除非你走后门 嘎嘎
    09.06.13.20.40==>修改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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