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香怨

27、二更

　　临近中午，安歌将马系在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开始准备自己的午膳。

　　一上午过去，她却并没能猎到什么东西。一是因为她并没有特意找寻，二是因为那些兔子野雀之类，远远见到自己就跑走了。

　　她从小便是如此。

　　庆城中的贵公子们都喜爱温柔识趣的女子，故而庆城的风气便是各个府中都会养许多的猫狗，已显示自己的温和善良。但只有她，猫嫌狗厌的。府中姊妹笑话她，安歌却有些不以为然。

　　畜生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察觉到自己不好相与，自是会四散奔逃。

　　想到这，她看了眼身旁静坐着舔爪拭面的白狐。这狐狸倒是有些不同。

　　她随意吃了些东西，又从旁边的一个小河里捞了几尾鱼给白狐吃。虽然那些鱼儿，最大的也只有她尾指那般长，白狐倒也不嫌弃。

　　不过吃完鱼后，白狐皱了皱鼻子，又抬头看了安歌一眼，而后突然往一个方向跑了。

　　安歌抬了下眉。
　　这是终于想起来要逃跑了？

　　她心中倒也没什么感觉，往那边看了眼后，就继续低头吃着她的干粮。

　　等到简单用完了午膳，安歌正要上马，却突然被一个东西拽住了衣角。她垂眸看了眼，是那只去而复返的狐狸。

　　狐狸咬着自己的衣衫，四脚往后用力拖拽。

　　安歌眸色淡淡：“松开你的嘴巴。”她的语气不算特别好。

　　但狐狸听不懂人话，它仍旧是执拗地向后拽着安歌。

　　安歌垂眸思索了会儿，她思考自己是应该撕开衣角，还是杀死这只狐狸……算了，跟它去看看吧。
　　正巧自己这个时候没什么事。

　　白狐见安歌终于有了愿意和它走的迹象，便试探性地松开口走在前面，并且一步三回头。

　　安歌笑了声：“我答应的事，通常情况下不会后悔。”

　　这时候的白狐又表现得很有灵性，听到这话后，就安心走在前面，并加快了脚步。

　　白狐将安歌领到了林子的深处，不过是在正在狩猎的众人的相反方向。安歌听到远处似乎有潺潺水声传来，好像是有湖泊。

　　白狐在一个地方停下，而后开始刨脚下的树叶。安歌抱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它动作，直到白狐累得扑在地上，耷拉着眼睛看着她。

　　安歌嗤笑了声，蹲下身去看——却发现那些被扒开的树叶下面，藏着一只手。

　　安歌皱起了眉头。她四处看了眼，最后挑中了一根细树枝，她拾起树枝，将剩下的一些树叶拂开。底下慢慢露出了一张脸，他闭着眼睛，看上去生死不知。

　　安歌将手探到他的鼻下，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不过……

　　她看向白狐，笑了声：“你可别想我救人。昏迷在这林子里的人，救了他，是害了我自己。”

　　说罢，她起身便走。白狐在后面呜咽了声，她却是无动于衷。

　　但安歌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就有几个人随着白狐的叫声来到这里，将里面的男人带走了。

　　-

　　到了傍晚，树林里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带着自己的猎物出了林子。

　　早前出言讽刺的那位女郎，正站在林子口等着。看安歌两手空空的出来，不禁掩唇轻笑。
　　“原来公主之前所说，不是什么谦虚之言，而是真的不在意结果啊。”

　　安歌看了她一眼，从后面拿出一只兔子：“承蒙贵女吉言，我还是猎到了只兔子的。哦，还有只野雀。”

　　海日古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起来。有四王子开了头，旁边憋笑的几人也都笑出了声。

　　那贵女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海日古眸色冷了下来：“乌日娜，差不多就可以了。”

　　海日古都开了口，乌日娜闻言只能咬了咬牙，暗瞪了安歌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眼见着气氛因为乌日娜冷了下来，旁边几个未参与狩猎的贵子，悄悄打量了下海日古的脸色，见四王子并没真的生气，便都笑着上前活跃气氛。
　　众人手中的猎物被一一解下，而后推选出几个人细数，最后是海日古和一个郎君并列第一。方才将筹码压在他们二人身上的人，闻言都笑嘻嘻地将钱袋收下。

　　海日古没理那边众人，只是径直朝着安歌走来：“公主可累了？要现在回去吗？”

　　后头诺敏本想上前来搭话，但是眼见着被四王兄抢了先，只能耸了耸肩退下了。

　　安歌看了他一眼：“也可以，反正我今日也算尽兴了。”

　　海日古笑了声，而后突然地弯腰将安歌抱上了自己的马。安歌有一瞬的惊诧，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海日古挑眉看她：“感觉公主还真是如何都不会被吓到。”

　　安歌垂眸看着他。她背着光，斜阳从她身后撒下，海日古突然就感觉到了安歌骨子中的凉薄。

　　他心不由得抽动了下，随即翻身上马，从背后拥住了她。
　　海日古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方才一瞬莫名的心慌，在这一刻被平静了下来。仿佛这样的姿势，能让他有片刻觉得，自己是拥有着她的。

　　安歌扬起了眉头，意外地没有抗拒。海日古心中一喜，但下一刻，安歌就侧过了脸。

　　“殿下平静下来了？”她语气平静地开口。

　　“公主还真是无情。”
　　海日古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带起些微微的痒。

　　不过他向来是识趣的，每次都能够在安歌即将觉得厌恶的时候，停止自己对其底线的试探。海日古复又抬起头，轻夹马腹，带着安歌往前走去，却不是回毡帐的方向。

　　安歌也不问。她往后靠上了海日古的胸膛，而后给自己找了个较为舒适的位置，任由马儿奔跑时带起的微风，拂上自己的脸庞。

　　“我真想就这么带着公主离开。”
　　海日古的声音通过他的胸膛传来，微微的振动让她的脸有些麻意。

　　“若是你不能成为可汗，就算你带我离开漠北，我也会找机会离开你。”安歌面容平静地接话。

　　海日古闻言一笑：“我还以为公主只是不想嫁给可汗。”

　　安歌侧了点头，抬眸望向上面。海日古正看着前方，瘦削的下颌骨清晰可见。

　　“我儿时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得都是看人脸色的日子，我不想再过回那样的日子。而且，我会不甘心。”
　　安歌说得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海日古垂眸望进她的眼中：“公主生得如此貌美，合该让所有人都叩拜在你的脚下。”

　　安歌笑了笑，眸色却是没什么变化：“殿下口中的情话，永远是那般动听。”不过听她的语气，就知晓她并不相信海日古的真心。

　　海日古扬起眉头，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安歌侧转回头。此时马儿跑得很快，迎面扑上来的风好似一层薄纱，让她有些微微的窒息感，但莫名的，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海日古带她转了很久，看了许多的高山与树丛。如今已是春日，山上遍地都开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满目的艳色好似没有边际。海日古在一处山脚停下了马，而后牵着安歌的手上了山。

　　说是山，但比起方才所见的，这里仅能算是个矮坡。安歌走了几步，就松开了海日古的手，独自一人快步跑了上去，而后又在山顶躺下。

　　她摊开四肢，任由自己淹没于百花丛中，闭着眼细细感受着四周的山风与花香。

　　不得不说，抛开一切其他的东西，海日古确实是最懂她的那个。

　　过了会儿海日古也走了上来，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安歌一笑，也走过去躺在她的身边。

　　“公主觉得开心吗？”他问。

　　安歌没有答。

　　过了许久，她突然睁开了眼。因为在日光下躺了太久，如今霎一睁眼，眼前皆是一片白茫茫。
　　“送我回去吧。”她很轻地开口。

　　这样的时光，感受了这么久便已足够了。待太长的时间，会让人彻底沉溺进去。

　　海日古侧头看向她，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