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宁番外》左边的神

5、祭红尘1

　　祭红尘

　　9岁之前，他享尽荣华富贵，是叶府上下的掌上珍宝；9岁之后，我代替他承担了所有的苦难和屈辱。我不知道这种替换对于我们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可是，我从来都不后悔，遇到那个人，即使从头到尾都得不到半点怜惜。
　　那个人，看起来又悲哀又寂寞，骨子里却是暴戾的。我想起与他的初遇，既注定我们一生都不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对视。
　　我们相互利用相互背叛。一切都是注定的。
　　滚滚红尘，我祭一杯薄酒。从此，不再为你悲喜。

　　·········

　　永嘉十年大理信王府

　　“林老板。”信王府的总管朱振匆匆跑进别院，琴声戛然而止。林重生略略抬起头，额发挡住他额角那道深深的伤疤，否则，这个人，长得就算是完美了。
　　“朱总管有何吩咐？”林重生声音悦耳之极。
　　“是这样的，希太妃的寿宴因故取消了，所以这出戏也不用演了。这是太妃的赏赐，真是过意不去了。”朱振拿出银票，递给林重生。
　　林重生微微一笑，收下银票：“多谢林总管。在下就此告辞了。”说完，他便招呼戏班离开。走出门口，原本为了庆祝希太妃寿辰而挂起的红灯笼，已经收了下来，一盏盏白灯挂了上去。王府有丧事？林重生朝自己笑了笑，就算王府有丧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回府，闲杂人等避让。”刚走到侧门口，就听到府中侍卫高声传呼。林重生和戏班一起跪了下来。他看见那双绣着金蟒的马靴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忍不住就微微抬了眼，绕是这样，看见的也只是一片黑色的绣蟒长袍和半个背影。
　　“班主，走吧。”小七上前扶了林重生一把，接着絮絮道，“这王府也真拿人开玩笑，排了个把月的戏，说不演就不演了……听说啊……”小七朝四周看了看，才神神秘秘地附到重生耳边，“听说啊，是永嘉帝驾崩了……”小七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重生正要上马车，脚下突然一个踩空，人一下子跌了下来，幸亏小七死命扶住，这才没跌在地上。
　　“班主，瞧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小七托住重生的腰，将他扶上车，手上突然滴了一滴水。抬头，艳阳高照，怎么会有水呢？小七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居然是咸的。他忙抬头朝重生望去，车帘已经放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爹爹，”林重生刚下马车，林宝笙便扑了上来。林重生一用力，将那孩子抱了起来。十岁的孩子，已经是个大人，不过撒娇的本性却未曾改变。“宝儿好想爹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有着灿烂的笑容，几乎成了林重生唯一的光彩。

　　那夜，林重生做了噩梦，醒来时一身冷汗。他披上衣服，到了庭院里。皓月当空，秋虫啁啁。他想起梦里的深不见底的深渊和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心里就钝钝地疼。那个人死啦，那个人死啦，那个人死啦。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思考，满头满脑的就是这几个字。
　　那个人死了。
　　那个又悲哀又寂寞又暴戾的人，终究是死了。
　　“班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小七从茅房回来，就看见呆坐在石椅上的重生。今天从王府回来，重生就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样子。小七跑上去，月光里却看见重生满脸泪水，不由吃了一惊。
　　重生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小七的手臂，癫狂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死了，我却这么难过！十年了，我都忘了自己是谁，可是为什么一听到他死了，心里就这么痛，恨不得也与他一起去死！为什么……我终究是比不过那个人的……我终究……终究……”
　　重生一副欲死不能的表情。
　　跟了他七年的小七从来都不知道，这个温柔平和的男人背后，究竟背了怎样的悲伤呢。他口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重生哭了大半夜，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小七将他抱到房间里，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忍不住叹息了一下。

　　“信宁……”小七走出房间时，隐隐听到重生叫着这个名字。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