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夫君何用》花拾

10、010、恶客

　　日头西斜，东山村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里。
　　顾芳刚从村西头陈郎中家出来，就听到两个妇人嚼舌：“……听说了吗？就是那卖了自己去当丫鬟的顾二姐，下午找了陈木匠，想用在外头见过的什么新样式，换银子使！然后被陈木匠打发走了！”
　　“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可不就是吗！”前头说话的妇人鄙夷道，“村里到外头的人，谁没见过几个新样式？没听过谁拿来换银子的。要是这都能换银子，世上还有穷人？不过这两日陈六婆到梁大保家催过几回债了，别家见了，怕吃亏，都去催讨银子，听说顾大姐儿的儿子还病了，急着要钱抓药！顾二姐是急了吧？今日听说她还去了安平镇。”
　　“去了安平镇？她没在安平镇找木器铺子卖新样式？”另一妇人讥笑道。
　　“也得有人买才行！”
　　“我之前倒看见梁荣家的带着连媒婆去找了顾四家的，好像说要给顾二姐儿找个富贵人家，这会多半已经到顾家去了……”
　　“这顾二姐不是嫁陈家了吗？这是又要卖一次？”
　　“离了就行了呗，陈家大郎也不知是死是活，像顾二姐那样的人，还愿守着寡不成？巴不得有高枝去呢！之前陈家不就是因为没钱给顾二姐小叔子看病，想把顾二姐的小姑子卖了，才有顾二姐去当丫鬟的事？如今连四娘去了顾家，说不定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之前欠的银子不就能还上了？”
　　“也是，顾二姐也就能靠这个挣钱了。”这么说着，两个妇人都笑了起来。顾芳闻言虽火冒三丈，却也顾不上找这两个妇人说理，当即拐去了村东头。
　　还没进门，顾芳就听到了顾好的声音：“……伯娘说笑了，我已嫁了陈家，如今不过暂时回娘家住，又说什么人家？”
　　顾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来得及。她刚准备推开柴门，却又听到了一个妇人熟悉的声音：“之前你既然去莫家当了丫鬟，自然就不再是陈家的媳妇了。”
　　这却是顾芳与顾好的堂四叔母包氏的声音！
　　包氏一向都是拎不清的，亏她还占了个叔母的辈分，这会却撺掇起自家堂侄女抛夫改嫁，简直荒唐！
　　当下顾芳冷着脸走进了院子。
　　但见顾好正挑眉：“怎么不是？我如今的户籍仍在陈家，叔母可要到衙门去查一查？”
　　包氏三四十岁年纪，面色黄蜡，她听得衙门二字，当即闭了嘴，讪讪不语。
　　旁边的连四娘立刻笑着道：“这事不难。就算顾二姐儿你放籍之后，户籍仍回了陈家，想回娘家也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陈家大郎一去几年，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你生得这般好，难道愿意在陈家空守着？”
　　连四娘三四十岁年纪，穿着红裙，头上簪了红绢花，面上涂脂抹粉，嘴唇涂得红艳艳，打扮相当俏气。她一进门就仔细打量了顾好一番，心中相当满意。
　　这顾家二姐长得比梁家三姐梁水芹好太多了，而且虽嫁过人又自卖去当过丫鬟，看着却没让人沾过身，如今身形尽管有些瘦弱，面上也少几分血色，但养养就好了。
　　顾好还没有说话，顾芳已勃然大怒道：“我呸！什么好媒，方圆十里，谁个不知你姓连的什么名声，我家二姐都嫁人了你还劝离，也不积点阴德！还想让人卖儿卖女，赶紧离开我顾家，以免脏了我顾家的地！”
　　连四娘转头看见是顾芳，半点也不动气，道：“看顾大姐儿说的，这怎么就是卖儿卖女了？之前顾二姐儿不也自卖自身去当丫鬟了？再说，之前给顾二姐赎身的银子没还清吧？顾大姐儿打算到什么地方找银钱还？就算顾二姐儿已经嫁人，三姐儿不是还没有许人家吗？若能定下一门好亲事，待拿到聘礼，岂不就有钱还了？这户人家可是说了，亲事若成，光是聘金就给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这话一出，院中田氏、包氏乃至顾兰、顾家亮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田氏想着自家二姐三姐儿也不差，连四娘就不能说到这一户好人家去？反正顾家姐妹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识抬举！
　　而包氏则想着自家两个女儿，顾招娣早早嫁回娘家，没得几个聘钱也就算了，顾来娣也错过了卖到莫家当丫鬟的机会，之前偏又不知道连四娘，却也早早嫁了没得个好价钱，竟真的是白养了！
　　边上顾家亮和顾兰也被这一百两银子给震到了。
　　顾家亮想着，若自家二姐或者三姐真的嫁过去，拿到了一百两聘金，那能买到多少好东西，能吃多少肉。
　　顾兰则想着，这户人家竟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的聘金，若真嫁过去，岂不是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住华屋美宅，还能呼奴使婢？
　　因此，一时间两人竟都十分心动，不约而同看向了顾好和顾芳。
　　顾芳却是被连四娘提及欠债的话说得一阵堵心，一时忘了反驳。
　　还是顾好淡淡开了口道：“之前我是去当了丫鬟，但如今我已经赎身回来，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从前之事不说，我且向前看。”
　　说着，顾好看向连四娘道：“至于银子怎么还，既不是欠你的，那也是我自家的事情，与你没关系。我顾家是绝不会卖女儿的。别说一百两，就算是一千两、一万两，像这样卖儿卖女的亲事，我顾家也不会应。我劝几位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拿扫帚赶人了！”
　　闻言，顾家亮当即回过神来，很快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把扫帚拿在手上，一脸正气看着连四娘几人：“二姐，我来帮你！”
　　一百两银子看来是没指望了，还不如帮二姐，这样二姐下次抓鱼卖钱或者有好吃的，岂不就能先想到他？
　　村中围观的众人听到顾好这话，都面面相觑：顾二姐当真改了性子了？还是在矫情拿捏？
　　这些话若是顾家大姐说的也就罢了，从顾二姐口中说出，怎么感觉一点也不真实，顾二姐当真是改了性子了？
　　这不可能吧？
　　之前到莫家去当丫鬟，顾家大姐去赎身，不是说顾二姐哭着宁可死也不愿意回来吗？
　　这会子怎么有一百两银子都不动心了？这是知道陈家和顾大姐不会让她再嫁，又见不得顾三姐儿到富贵人家去，才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