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草》薄荷糖

7、第6章

　　“啊，那个同学，那个摇头晃脑的，说的就是你，给我过来！你看你那什么打扮！夏威夷花衬衫，大短裤，还穿拖鞋！太阳眼镜拿下来，还有耳环也给我拔掉！这里可是校风严谨的清雅，不是海边！过来，过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去打扫厕所？”
　　清晨，校园门口，别着黄色袖章的风纪委员站在校门两侧，象取缔酒后驾车的临检警察般，面无表情地等着违规者。正在对着一行人大呼小叫的，是头发花白的风纪老师。
　　“歹势啦。”颜拓拿下眼镜，露出一张俊俏轻浮的脸蛋，惹来少女羞涩的惊呼。
　　“我不是在夸你！”学生点名簿狠狠敲向颜拓的头。
　　“哎唷，痛！老师您真是人老拳不老，佩服，佩服。”
　　“贫嘴！拿起扫帚，去把全校的厕所打扫干净，为期三天。现在，立刻，马上！”
　　“啥米？”颜拓一声惨叫，“请任老师念在我初犯，从轻发落……”
　　黑边眼镜闪过一道亮光。“五天！”
　　“啊、不！我要抗议……”
　　“七天！”
　　“我这就去！这就去！求老师减刑吧！三天，就三天哦！”颜拓抱头鼠窜，不忘拉上哈哈狂笑的倪宗作伴。
　　“啊，多么清爽的早晨！没有清雅的名胜——魔鬼般的取缔，这一天又要如何开始呢？”齐健司遥望远方，感慨良多地吟哦，“如樱花绽放般的微笑，充满慈爱的严厉训诫，不为此全身激动的人，根本不算是男人！扫厕所算得了什么？阿拓，宗，你们慢慢去吧！我为你们祈福！”不忘朝两人悲凄地挥手道别。
　　“好你个健司，给我们记住！”怨怒的颜拓和倪宗吼叫着远去了。
　　“一堆白痴。”明焰不屑地撇嘴。
　　严厉的线条忽然转向他背后鬼鬼祟祟的女孩。她正欲趁人不备偷偷摸摸地离开校门。“那位同学，你也给我过来。你看看，你看看，穿得这是什么！”
　　“嘿嘿。”女孩咧嘴尴尬地笑。
　　“蓬蓬裙！长假发！中世纪的打扮！同学，请你解释一下。”皮尺在魔鬼老头的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那个，今天是公演的日子。”女孩小声嘀咕。
　　“所以呢？”老头的黑边眼镜又一闪。
　　荆翼上前一步，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任老师，这位女孩是朱丽叶的扮演者，因为心急就在家里穿好礼服过来了。念在她对公演一片热心，您就先放她过去吧。”
　　“学生会长都开口了，能不答应吗？搞不懂现在的学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明明可以来学校打扮，却偏偏要违反校规。表现得这么热切也没有奖赏……喂，朱丽叶，假发歪了。”
　　在一片嘻笑声中，夏小唯拉正假发，红着脸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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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幕缓缓地拉开。
　　朱丽叶和罗密欧上台来。
　　男生气宇轩昂，女生娇弱秀气。好一对金童玉女。
　　掌声如雷。
　　对白是从这里开始的：
　　朱丽叶 你是什么人，在黑夜里躲躲闪闪地偷听人家的话？
　　罗密欧 我没法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敬爱的神明，我痛恨我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是你的仇敌；要是把它写在纸上，我一定把这几个字撕成粉碎。
　　朱丽叶 我的耳朵里还没有灌进从你嘴里吐出来的一百个字，可是我认识你的声音；你不是罗密欧，蒙太古家里的人吗？
　　罗密欧 不是，美人，要是你不喜欢这两个名字。
　　朱丽叶 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是不容易爬上来的；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
　　罗密欧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朱丽叶从这里开始心乱了。“向日葵男孩今天是多么的英俊啊，好象童话故事里骑着白马的王子，啊不，他比王子还要美。他的对白又是多么的动人啊！料不到他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如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那该多么美好啊。上帝爷爷，请你把这些观众都扔出去罢。”
　　罗密欧狠狠地瞪了走神的女主角一眼。
　　朱丽叶立刻回神：要是他们瞧见了你，一定会把你杀死的。（我不要啊，呜呜呜）
　　罗密欧 唉！你的眼睛比他们二十柄刀剑还厉害；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的身体。（笨女人，你说错了一个英文单词！）
　　朱丽叶 我怎么也不愿让他们瞧见你在这儿。（向日葵男孩的声音怎么变得恶狠狠？）
　　罗密欧 朦胧的夜色可以替我遮过他们的眼睛。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我吧；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捱命，还不如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妈的，狗屁老天爷，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朱丽叶 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上帝爷爷，你不要让今天过得太快罢！）
　　罗密欧 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接下来的一段，希望笨女人不要忘词才好。）
　　朱丽叶 幸亏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被你听去的话，你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羞愧的红晕。我真想遵守礼法，否认已经说过的言语，可是这些虚文俗礼，现在只好一切置之不顾了！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是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是也许你起的誓只是一个谎，人家说，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温柔的罗密欧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俊秀的蒙太古啊，我真的太痴心了——”
　　声音嘎然而止。
　　完了完了，她忘了台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因为临时的沉默，台下一片哗然。
　　朱丽叶在舞台上，慌乱地看着罗密欧，眼里发出求救信号。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从心里升起一股怒气，罗密欧恶狠狠地盯着可怜兮兮的朱丽叶，极力维持着平缓的声调。“亲爱的美人，你说得太好了，请你继续说下去罢，我多么想听啊。”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朱丽叶，轻轻扳过她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极小声地提示了一句话。
　　向日葵男孩好温柔哦，居然为了她篡改台词。她一定不会负他的。朱丽叶双眼含泪，嘴唇轻启，“也许你会觉得我的举动有点轻浮；可是相信我，朋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忠心远胜过那些善于矜持作态的人。我必须承认，倘不是你乘我不备的时候偷听去了我的真情的表白，我一定会更加矜持一点的；所以原谅我吧，是黑夜泄漏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诺看作无耻的轻狂。”
　　临了，犹在梦幻中的朱丽叶掂高脚尖，搂过罗密欧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啊？剧本里有这一段么？”
　　“我看看，让我看看。”
　　台下爆炸了。大家都拼命翻看手中的剧本。
　　“难道是临时起意的修改，以便达到轰动效果？”有人猜测。
　　“不要啊，我的明学长，我不要你被人吻！”有少女在哀号。
　　这是恶意的诅咒！天理不容！罗密欧狠命地擦拭着嘴唇，“彭”地一下，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他朝着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掩口傻呆着的朱丽叶冲过去。挣扎间，两人齐齐摔倒，眼对眼，鼻观鼻地一上一下叠在一起，然后，在几万观众的见证下，在两人越睁越大的眸子下，罗密欧和朱丽叶，哦不，明焰和夏小唯，双唇再次相贴，完成了他们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