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流年平度生》韦九九

1、疑是别城旧梦1

　　（1）
　　初言坐在火车车厢靠近出口的位置，但他并未急于站起来等待下车。他笔直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正在整理行李或是正一个个向前挪行的旅客，细细听着车厢中响起的乘务人员通过火车上的喇叭提醒接下来即将到达站点的声音。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停车站是别城车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到站停车3分。火车现在是晚点运行，大约晚点3分钟。”
　　自从六年前来到别城这座城市上大学时，初言对于这趟火车晚点的事情就开始习以为常。要是哪一次没有遇上晚点，那时的初言还会兴奋的发个说说纪念一下，就像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毕竟大学四年里可有不少次因为火车晚点而弄得自己风尘仆仆的经历。如今，这都变成了初言一辈子也无法遗忘的回忆。
　　火车车窗外的建筑向后更迭的速度越来越慢，看着越来越短的队伍，初言终于还是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细细的呼了一口气，拿出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来到车厢外，初言稍稍驻足，抬头望了望留下自己四年青春年华的天空，又向前看了看行色匆匆的人群。原本想着下次回校会是多年以后，没想着这么快竟已踏上归途。
　　出了车站，初言眼中暮色下的别城还是四月里该有的模样，一切有关于春天的故事都在欣欣向荣般的成长着。
　　道路两旁依旧摆着地摊，稀松放置的玩具总能吸引一众孩童的驻足把玩，孩童的身后总是跟着或男或女的家长，彼此交流着生活中的家长里短。
　　排满了各类旧书的摊位上，五元一斤、十元一斤的牌子将其分隔成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空间，偶有一两位老者坐在自己带来的凳子上悠闲的看着挑选后的书，或是其他三三两两站立的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不停的翻动着关于青春言情又或玄幻仙侠的小说，书摊的老板或有时忙着与购书者嬉笑着找零，或有时自己也拿起一本书来看一看打发时光。
　　小吃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或当地或他乡的特产美食随着一阵微风细细飘散的香气总能勾人食欲。不远处一两个正放风筝的孩子在相互嬉闹着争论谁的风筝飞的更高……
　　眼前的一切让初言有了一种与过往无数次重逢般的温暖，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年里，和那些旧事再次亲密接触，再次拥抱。或许，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总会有一些记忆是无法抹除以及忘却的，它们一直是如此的恪尽职守，就在原地等待着，故人的再次到来。
　　站在火车站门口，非节假日期间，只有一两辆出租车停着。初言看了出租车一眼，并未走过去，而是转身来到对面的长凳处把背包放在一边坐了下来，准备打给昨天便已先到一步的江枫。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电话的那头，曾经脑海中无比熟悉如今却已变得有些陌生的声音出现。
　　“新婚快乐”
　　初言愣了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对方也没有再多言语，两人就这样的保持着静默。直到半分钟后，电话挂了。初言盯着手机屏幕，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
　　长凳旁，柳树条不停的随着风来回摆动，或有时轻触到初言脸庞上，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模糊印痕，或有时回到空中，继续自己的人生旅途。一两片散落的枝叶时不时滚动到初言的脚下，俄而过后再次去往另外的方向。
　　（2）
　　正当初言发愣之时，身后一双手冷不防的从腰的两边点下，初言一惊，缓过神来，转过身看到一脸奸笑的江枫。
　　“言哥，来的这么快，刚想给你打电话，就看到坐在这里的你了。”
　　初言卸下一脸的防备，撅起嘴角笑了笑。站起来转过去就将长凳上的背包丢给了江枫。
　　“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你也不怕认错人了呀。”
　　江枫接过背包，嘿嘿的笑了笑。
　　“你还别说，一开始还真没认准，几年不见你的穿衣品味都变了，光看一个侧脸和背影，我还真没有拿捏准是不是你。”
　　“人总是要变的嘛，’一动不动是王八，一变不变是傻瓜’不是。 ”
　　“言哥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随随便便就能叠词造句，这倒是没怎么变哈。看来这几年也没有懈怠，功力日益精进了。”
　　“你不是也一样没变，还是那么的油嘴滑舌。”初言哈哈大笑。
　　江枫听完跟着也笑了，然后给初言指了指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车。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有的是时间聊，走吧，车上还有人和我一块来的，过去和他们聊一聊。”江枫说完，径直的朝向车的方向走去。
　　“都是谁提前到了啊？我怎么没听他们说呢？”
　　“你上了车就知道了。”
　　初言向着车的方向看了看，看到车窗里似有人影，略微愣了愣，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还是跟着一块走了过去。
　　来到车旁，车后座车门自己打开了，逄宇突然从车内探出头来，着实吓了初言一跳。
　　“言哥，我也来了，哈哈……想不到吧。”逄宇看到自己吓到了初言，得瑟的狂笑
　　“好呀，你竟然也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说完，初言竟稍稍松了口气，摆出架势，然后作出一下子要钻到车里的模样。
　　逄宇看初言想要冲进来，便指了指副驾驶，向初言使了个眼神，示意初言稍稍收敛些。
　　初言往副驾驶上瞥了一眼，看到于晓雯正笑着看向自己与逄宇两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朝于晓雯寒暄了几句，便让逄宇往里边坐一坐然后自己坐进了车里。
　　江枫看着坐进车里后依旧还在嬉闹的两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把包递给了初言，然后开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初言接过包，顺手一放放在了车座后，转身就将手搭在了逄宇肩膀上，一本正经的再次说道:“好呀，你今天也会过来竟然没有提前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这也是临时知道你们今天有个聚会，所以不远千里不辞劳苦的赶来的，你也不说好好犒劳犒劳我，上来就兴师问罪。”逄宇先是一笑随后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初言看了看前座副驾驶上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于晓雯，心里猜出了个大概，然后略带猜疑的问:“应该不止你一个人过来了吧？”
　　“这……还别说，真让你说准了，宾馆里现在可是有一大波人在等着咱们呢。”
　　“一大波人？你就骗我吧，你为什么会来我还能不清楚？于晓雯来了，不用说，吕伊媛估计也来了吧。”
　　正在开着车的江枫听到两人的谈话，忍不住嬉笑着插上一句：“哎……到底是言哥啊，一猜就猜准了，平时请咱们大宇哥来他都不会来，我这次一说吕伊媛也会来，他二话没说，买了当天夜里的火车票，一大清早的就到了，比我们俩到的都早，我刚到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对对对，就冲着这股劲，要我是吕伊媛的话，我早就同意了。”副驾驶上的于晓雯也参与进来凑了个热闹。
　　“说啥呢，我这可是为了参加你们的聚会才来的，你们两个可真是夫唱妇随，一前一后的，还给不给人活路啊。我是真真切切的来蹭饭……不，参加聚会的……你们可不要怀疑咱们之间深厚的革命友谊好不好。”逄宇不自觉的摆摆手。
　　“你这……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哈哈……”初言愈加戏谑的说。
　　“言哥，可不带你这样的。咱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你最近……”
　　“逄宇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这都几年了，也该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
　　“对对对，我们都替你们两个着急啊，可得加把劲，再努努力，回头去喝你们两个的喜酒，我们的份子钱可都准备几年了，你可得让它花出去哟。”
　　逄宇看初言三人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把头一扭，摊了摊手。
　　“哼~都说了，我们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你们就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说了，我累了，不和你们聊了。”
　　“纯洁的朋友关系……好好好，我们信，我们信还不行，你别不理我们呀，哈哈……”
　　（3）
　　车，就这样的前行着。从火车站出发，开往宾馆的路并不算远，只有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天色渐晚，依旧有些裂痕算不上繁华的道路上，车辆并不多，偶有一两辆出租车缓慢的跑着。建筑工地旁，骑着电动车下了班的工人一个又一个的与车交汇而过。小学门口接孩子放学的人流生生将本就不宽的道路截断，只留下一车的距离留给过往的行人车辆龟速来往。西天边上的余晖渐渐隐去，只留下一两片犹有昏黄色彩的云朵摇摇欲坠却还是不肯归为黯淡，像是想要去抓住什么似的，极尽全力但又无可奈何。
　　在繁华中摸爬滚打了两年的初言，再次来到这般的光景里，压抑许久的身心竟在瞬间便得到了释放。大概是大城市自有大城市的鼎沸喧嚣，小城市自得小城市的安然闲逸。
　　生活的姿态它一直摆在那里，只是对于理想，我们有时太过于执着，有时却又太过于软弱，心境总是在不停的变换，兜兜转转间便迷茫着来到了如今的境地。其实，我们所遇见的种种不一，都只是因为世间所谓的灵魂彼岸在不同的渡口处有着不同的摆渡人罢了。
　　望向不远处，路灯开始亮了起来，顺着目光所及的方向不停的延伸，就像是没有尽头般的，给人以无限的憧憬与想象。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度过漫漫长夜后的初醒，睡意朦胧，却又如此清晰的在眼前慢慢铺开。
　　那些有关于过往的事情不住的钻入脑海里，挥之不去，无法抛却。那街、那巷、那楼、那景，都如梦一般的不停冲击着眼球，像是要去拯救些什么的，希冀着能够抚慰漂泊于光阴边隅的心灵，想把一切还能抓住的紧紧相握，不愿松手。只是这人世间的纷纭万千总会是物换人移，穿越时光而来的相遇，哪怕再执着于挽留，再不肯全盘接受，终究还是会留有淡淡的无奈和生分。

作者有话说

　　初学者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