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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公元前445年,中原大地之上,李悝在魏国指挥了开启战国时代的第一场大变革,历时五十年之久。上至法令军政,下至土地粮产,举国面貌焕然一新,经济发展,政权巩固,魏国一跃成为战国初年中原大地最为强大的国家。一时间,齐、秦、燕、楚、赵、韩六国只得望其项背。
      公元前354年,魏国与北边的赵国争夺疆域,魏惠王起兵伐赵,包围赵都邯郸。赵国不敌,向东方大国齐求救。齐威王以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齐魏双方于桂陵交战,齐军大败魏军,史称“围魏救赵”。
      公元前342年,魏惠王又往南攻韩,韩也向齐求救。次年,齐威王命田忌、田婴为将,孙膑为军师,于马陵再败魏军。
      至此,魏国这个曾雄踞大地中央的大国,兵败势颓,走下了曾经的辉煌巅峰。

      二
      公元前275年春,魏国渭水沿岸一个名为“岫云”的村子里,响起一阵杜鹃轻啼,继而传来一阵清亮的婴孩啼哭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男子的爽朗笑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与之紧邻的另一间屋子里,也传来一阵婴孩的清亮啼哭之声,随后亦是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
      在这个明媚的春日,两个小生命来到了世上。早出生的那个,住西面的房子,取名陆珣,表字思言。晚出生的那个,住东面的房子,取名陈燃,取字炎之。
      这一年,陆仪二十三岁,陈灼二十二岁,生平第一次,做了父亲。
      怀着对两个孩子的美好祝愿和期盼,二人在两家门前共同植下一棵梧桐树,盼着他们日后能同这棵梧桐树一般,穹立青天,端方正直,于这乱世做个有为之人。

      三
      四岁那年,两个小豆丁在梧桐树下玩耍,植下不过三年的梧桐树已有手腕粗细,被四只肉呼呼的小手摇来摇去,树叶在风中飒飒地响。
      陆夫人和陈夫人坐在门口,纳着今年冬天御寒的鞋,抬眼望着两个玩得正酣的孩子,相视而笑。
      陈灼是魏国渭水北岸的一名驻军将领,近几年南面的韩国侵扰不断,所幸隔着一条渭水,两军倒是也没起过太大冲突,加之陈灼领兵有方,岫云村倒也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桃源村,时常有流民伤员渡水而来,使原本偏安一隅的岫云村成了半个韩民收容地。
      今日陈灼又去军营练兵,虽说来自渭水南岸的敌军无法对周围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但他还是十年如一日,不辞辛苦。如今,一把长戟舞得霍霍生风,能托起千斤的大鼎,将士们无不赞其力大无穷,武功盖世。
      陆仪天生体弱,有些咳喘的毛病,前些年征兵时他被筛了下来,一直在家研读百家之长,思略治国安邦之法。
      今日他去了邻村,信陵君的门客张恒来此探望旧时恩师,陆仪早有听闻张恒其人,为人博学多识又品行端方,因而慕名前往。谁知过去一看,四里八乡慕名而来的人已经排到了人家门外,便也上前排了个位置,想着见一见这位张恒。

      ——阿燃,你的力气太大,梧桐树都要被你晃倒了!
      ——才不是,是你力气太小了!
      ——你看,树就是被你晃歪的。
      ——才没有,没歪,没歪!
      ——歪了!
      ——没歪!
      ——啊!阿燃,你干嘛推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把树推歪!
      ——呜~你就有!
      ——呜~我没有!
      ——阿娘,就是阿燃推的,呜~
      ——阿娘,我不是故意的,呜~

      四
      七岁,陆珣和陈燃正处在异常顽劣的年纪,两位夫人时常管不住二人,两位顽皮神每次出去玩往往弄得一身脏回来。
      陈灼有时气狠了就照着陈燃屁股一顿揍 ,最厉害的一次陈燃疼得三日未敢下床,他以为他爹把他的屁股打坏了,抱着陈夫人哭着喊着要个新屁股。
      陆仪则不同,他是个读书人,不似陈灼那般擅用力气,他比较喜欢让陆珣罚跪。陆珣一跪就是半宿,等罚跪完了就让陆夫人把他抱到床上去,因为跪得久了,陆珣的腿已经伸不直了。
      有一日,陈燃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迎面走来支愣着腿随时准备摔倒的陆珣,两个人哈哈嘲笑对方半天,许久才想起自己也走不利索路。

      ——阿燃,我怕。
      ——别怕,来阿珣,把手递给我。
      ——恩。
      ——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我抓紧了。
      ——来,一,二,三!
      ——啊!!!
      ——啊!!!

      那日,陆珣和陈燃去爬村外一座矮山,下山的时候,山路有些陡,陆珣害怕,陈燃想拉他下来,结果力气太小,没扶住摔下来的陆珣,二人滚下山,陆珣摔断了腿。幸而摔得轻,大夫给接了骨,说是在床上休养三个月便可下地。
      陆家那边没有因此责怪的意思,倒是陈灼,把陈燃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也三个月没敢下地。陈燃知道错在自己,硬是咬着牙没喊过一声疼。那晚陈夫人抱着被打得一身血的陈燃止不住流泪,轻轻摸着怀里孩子浸湿的头发,一低头却见他竟疼晕了过去。

      ——阿珣,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你看,我这不都好了!倒是你,屁股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嘶……阿珣,等以后我爹教我本事,我就每日从白天学到晚上。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让谁都伤不了你。
      ——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你得先爬上这棵梧桐树。
      ——我一定会爬上去的!

      五
      陆珣和陈燃八岁时,适逢“许游”来岫云村开办私学。他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儒生,耗费大半生精力辗转于大国之间,却始终不得诸国国君赏识,心灰意冷之下来岫云村办起私学。陆仪听过他讲学,觉得其学识深厚又为人端正,便同陈灼商议把两个小儿送往许游门下。
      当时,陈灼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驻军将领,一腔报国热血却只能洒在渭水岸这几个小村落里,他不免有些郁郁。
      陆仪则不然,他与张恒一见如故,二人意气相投,喜爱谈论如今群雄割据的乱世格局。观点一致时,互相拍手叫好;意见相左时,则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做让步。在那狭小的一方陋室中,二人心怀的却是家国天下。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孔夫子的这句话意在告知我们学习与处事的道理。学过的知识要常回顾,朋友来探望的情谊要铭记,若别人不能理解你,也不要生气,如此便是……陈炎之!你在做什么?
      ——阿燃醒醒,夫子喊你呢。
      ——嗯?夫子?夫子喊我干嘛?我的鸡腿还没吃完呢,让他待会儿再喊我。
      ——阿燃,夫子他……
      ——嗯?夫子!夫子……
      (哈哈哈哈哈哈!)
      ——陈炎之,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在课上睡着!
      ——夫子,我,我错了……我实在是太困了,才不小心睡着的……
      ——我看你不是太困了,而是太饿了。
      ——没,不,不饿。
      ——嗯,那就将今日所讲内容回去抄十遍,明日背给我听,坐下!
      ——是,夫子。

      ——阿珣,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我睡着了也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叫你。
      ——你……唉,罢了罢了,下次我坐最后面,不信夫子还能抓到我!对了,今日夫子都讲了什么?你抄给我一份,我一会儿去找你拿。
      ——然后你就能少抄一遍是吗?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罢了,到我家写吧,我帮你抄五遍。
      ——当真?
      ——当真。
      ——阿珣你真好!啵~
      ——……

      ——陈炎之,你是不是让别人帮你抄了五遍?
      ——没有没有,都是我自己写的!
      ——还敢狡辩!你那笔破字我还认不出来?你自己过来看!
      ——夫子,对不起,是我帮他写的。
      ——陆思言,那笔字是你写的?唉,你们两个,都给我去外面罚站,日不过午不许回来!

      ——阿珣,你那个字怎么写得比我还丑?
      ——我怕夫子发现,模仿了一下你的笔迹。
      ——我的字哪有你写的那么丑!
      ——你看,夫子都觉得更丑的那五遍是你写的。
      ——陆珣!!!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句是讲时间变化之快,如水流一般,去而不返。来,大家跟着我读。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逝者如斯夫,关关雎鸠。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悠哉悠哉……悠哉悠哉……嗯……悠哉悠哉,啊,辗转反侧!
      ——陈炎之,你在念什么东西!
      ——情诗啊,怎么样夫子,我背得可还流利?
      ——孺子不可教也,你给我出去站着!
      ——是,夫子。
      (哈哈哈哈哈哈!)

      ——陈炎之,我布置的课业你为何不写?
      ——夫子,我昨日学习太累,一回去便睡了,没来得及写。
      (骗人,我昨晚还看见你爬你家门口那棵歪脖树呢!)
      ——什么歪脖树,那是梧桐!梧桐,你懂不懂?
      (哼,歪脖树就是歪脖树!)
      ——你找打,今日下学别走,给我等着!
      ——陈炎之,你给我去门外站着!
      (看啊,陈炎之又被夫子罚了,哈哈哈哈哈!)
      ——陆思言,你怎么也没写课业?
      (他跟陈炎之住那么近,我看没准也是因为爬树耽误了。)
      ——昨日学习太累,一回去便睡了,没来得及写。
      ——你……罢了,你也去外边站着吧。
      ——是,夫子。
      (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
      ——咦,阿珣,你怎么也来罚站了?
      ——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来陪陪你。
      ——阿珣~

      六
      九岁那年,陆仪经张恒引荐,动身前往信陵做信陵君魏无忌的门客,是时信陵君有门客三千,各地有识之士争相前往,陆仪觉得自己离宏图大志的实现更进了一步。
      只不过此去路途遥远,恐怕没个三五载是回不来的,他难免心中不舍妻儿。
      分别的时光固然难熬,可面对这乱世,百姓流离失所,四野民不聊生,人民生活在不知哪天就会亡国的阴影笼罩下,陆仪内心挣扎了一番,毅然选择将妻儿托与陈家照拂,忍痛离开了。
      而陈灼,仍旧只是渭水北岸一个小小的驻军将领。他本想同陆仪一般外出闯荡一番,将一身本事用于马蹄声震天,血流成河的战场,将那胆敢来犯魏国的敌军全部歼灭。可即便他想外面看看更辽阔的天地,但每当他看到将士们追随的目光便动摇了,手下的将士们那么相信他,相信他会一直在此守这里一方安宁,他不忍抛下他们独自离开。况且如今陆仪又将自己的妻儿托付于他,他就更加不能离开了。
      陆仪始终觉得,陈灼是块不该被泥沙埋没的金子,以他的勇气与胆识,应当在战场发光发热。临行前,陆仪与之约定,日后若逢机会,定会帮他引荐。
      陆仪走了,但那时年纪尚小的陆珣却不知这场分别竟会有那么久,久到陆仪回来时,快要认不出自己的孩儿来。

      ——阿珣,你想你爹吗?
      ——嗯。不过爹不让我想他太多,我,还有很多书要读,也没那么多时间想。
      ——你还有我呢!阿珣别难过,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哥哥。
      ——可明明我是哥哥。
      ——笨蛋,我做了哥哥才能保护你啊!来,你叫我一声哥哥。
      ——阿燃,哥哥。

      ——阿燃,你最近为何都不去学堂了?
      ——不想去,夫子讲的那些之乎者也我一概都听不进去,去了也是睡觉,还不如在家爬树。
      ——你不怕陈叔叔知道了会打你?
      ——先别让我爹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同他说。
      ——嗯。
      ——对了阿珣,我现在已经能爬上门前那棵梧桐树了,我爬给你看。

      ——阿燃你快下来,树太高了,你会受伤的!
      ——阿珣你看,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下来!
      ——高处的景色真棒,阿珣,要是你能陪我一起看就好了。要不,我教你爬树吧?
      ——不要!你快点下来。
      ——阿珣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我也不会让你有事……阿珣你知道吗,隔壁村小顺子的哥哥去参军了。
      ——嗯,我听说了。
      ——小顺子才六岁,他哥哥一走,他家就只剩下他和他奶奶了,我……
      ——我也很难过,可是阿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阿珣,昨天夜里,从韩国逃过来的那些村民被守军抓走了,我问过我爹,他说那些人都会被杀死。
      ——阿燃,现在外面那么乱,谁也保护不了他们。
      ——可是我要保护他们!阿珣,我想成为像吴起大将军那样的英雄,征战四方,把敌人杀得屁滚尿流。我要让百姓都能过得幸福,让每一个家庭都能团圆。到时候,陆叔叔会回来,小顺子的哥哥也会回来。
      ——阿燃,我相信你。
      ——那阿珣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我,我想和李悝大人那样,推行改革,让魏国重新强大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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