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23、第 23 章

　　“夫君，你信我！这真的是一场貂族的浩劫，不能再犹豫了！”沙棠缓缓道，脸上无一丝玩笑之色，反而沉静悲伤。苏叶看了都心疼，他的妻子何曾露出这样的神色。

　　“棠儿，我自是信你的，只是这非常时期，兹事体大，我必要给长老们一个信得过的理由，还要尽量减少族人的恐慌。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实情吗？我们夫妻一体，你说了我便信。”

　　苏叶拿着手中玉简，他粗略看了一下，这确实是好东西。老少咸宜，上手简单，有攻有守，威力不凡，只是明显不是貂族之物，倒与请神法术有相通之处。貂族从不与外界交通，自己和沙棠成婚百余年也不曾见她有貂族之外的东西，怎么忽然就有了这许多秘密。

　　沙棠望着苏叶，轻轻摇了摇头：“再等等，如果我们都能活着我就告诉你，如果不能……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想告诉你，此生我们生同衾死同穴。过几日我安排好霜儿、忘忧、云栗我便来陪你，陪你住在这儿。”

　　苏叶沉默，多年的夫妻，他怎么会看不出妻子话语背后的悲伤。她来这里，告诉他会有浩劫，送给他从未见过的珍本让他借由族长的名义发送下去，这些虽有疑惑但照做就是，他信她一片真心。

　　但是安排好孩子再来与自己相会那不是相会，是生死相随。她来与自己同死，她不相信这场浩劫能熬过去。

　　“好久没有看几个孩子，我也怪想他们的。今夜你就在这住下，明日我和你一同归家。别多想，交给我，信我！”心头百转千回终是被压下，苏叶展开笑容，轻轻搂过妻子，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嗯！”沙棠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管它明日刀山火海，至少现在幸福就在身边。

　　翌日，苏叶如约带着沙棠与孩子们团聚，连平日最冷的忘忧这一日也没有做任何扫兴的表情，一家人和和美美直至夜色降临各自安寝。

　　深夜，苏叶在熟睡妻子的脸上轻轻一吻起身离开。族中事物繁多，能抽出这一日已是难得，现在该回去了。看过孩子们，再把妻子留在这，他想他已无憾。

　　苏叶走后，沙棠睁开眼，清亮眸子没有半点睡意。她解开苏叶临走布下的阵法，在院外目送他离去。今夜不随，只因还有人没到，还有事未成。

　　十日稍纵即逝，困在一隅许久的九尾猫终于离开了牢笼，只是没有星火的帮助，麒麟山的迷宫实在走得有些狼狈，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在洞中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想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尤其是随后见到的几只貂都是模样俊秀举止有度，他想外面至少也是个鸟语花香，祥和安宁的地方。然而事情给了他极大的打击。

　　出了山洞放眼望去，整片大地一片荒芜死寂，杂草丛生疯长到半人多高，还有几处焦灰几处大坑，明显是法术打斗留下的痕迹。旷野中没有人烟，鸟兽绝迹。天幕上硕大一个洞，气流不停搅动，时不时把风沙草木卷上天。那洞中还有一道光柱，连接未知的远方。

　　这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更像是有罪之人的流放之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种地方真是让人一刻也不像停留！该怎么离开？界石界湖在哪？少年化作原形在旷野中奔跑，心中的声音在催促他赶紧离开，赶紧去寻找记忆寻找原来的家园。但是很快另一个声音也在心中想起，他就这么走了，星火怎么办，而且他还欠着那个女人一次自由之恩。

　　少年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后一个声音暂且占了上风。反正如今也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不如先去带回星火，再看那人有什么要帮忙的，顺便也问问如何才能离开。注意已定，少年开始寻找方向，顺着残留在野地中的气息向有人烟的方向移动。

　　沙棠在屋中看着水镜中少年的一举一动，笑着自语：“倒也是个重情义不忘恩的。我为族人挟恩图报也不知是对是错，说不得还是要连累他！”

　　星火飘在沙棠身边。这人的话它不能全听懂，但前半句语气中赞赏的意思它懂了，是在夸奖少年。飘忽忽的上下窜动，显然是很高兴。

　　“你很高兴我夸他？”沙棠侧头。

　　星火“嗖”得一下停在半空不动，假装是一团没有灵智的凡火，刚才开心蹦跳得火团不是自己。这几日相处沙棠明明很温柔不曾为难它半分，还给它许多灵气丰厚的果子，允许它在院子里走动，瞧着不像是准备拿它开刀得的恶人。有时它也会忘乎所以的乱跑，但大多时候还是害怕，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

　　沙棠笑笑不管它，继续看着水镜中的少年。

　　这已经是第三次落入陷阱，第二十次碰上陷阱了。少年从陷阱中出来扯掉身上藤曼，跳着脚骂做陷阱的人吃饱了撑着，隔三岔五的地儿就做，需要做这么多吗？防着外人怕是自己人也没法走了。其中竟然还有不少连环套，也不知是这儿的怪物恐怖还是这些貂的想法有问题。

　　少年骂了一通消了气，放弃地面打算从空中走，还没飞出十丈开外迎头又是一个陷阱。少年跌落云头深深叹气，这些个陷阱再爆的脾气怕都得给折磨平了，算了，慢慢磨吧。前面有个村落，想来就是了吧！

　　村落的外围，少年遇上了范围极广的阵法。这本是貂族为了族人家园做得最后一道防线，最近几日沙棠又在上面添加了不少东西，只有貂族和经过貂族允许的才能进入，饶是如此，她还是会在深夜叹息：不够，还是不够！

　　阵法前的少年眉头紧锁，眼中全是疑惑。为什么这阵法上会有和石洞中同样的气息波动，不完全一致，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其中一样的神力和运转方式。是这里的人囚禁了自己？那又何必救人，难道就是为了那借一条命？

　　沙棠在水镜中看到少年在阵法前停滞不行，稍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缘故，转向星火，弹它一道法决：“你去带他进来吧！务必要做到，告诉他进来我有办法让他离开这里。”

　　星火兴匆匆领命而去，穿过阵法，直扑到少年怀中，撞个满怀。少年满心欢喜，捧在手中打量。这几日的分别，星火不仅没蔫还胖了许多，火焰更旺了。

　　没等少年开口问这几日如何，星火顺着手臂就爬到肩窝处，在耳边“劈里啪啦”跳火星。在山洞中的岁月，它总是听少年喃喃自语，它知道他有多想离开山洞，离开这里，去寻找原本的家。它没有太多的灵智去思考，从未想过少年离开后他们是否还能再像件，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开心。

　　离开的办法！这还真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为了这句话进去一会。少年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入小镇。

　　进入小镇的瞬间，景色变幻全不是刚刚在阵法外看到的样子，星火也不知去向。少年并不慌张，闲适打量这个村落。既然人家请自己来了，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怪，再者这屋子虽不对风格还是一样的。

　　小镇和外面一样人迹罕至，连主道上都没有半个人影。屋子里倒是有，透过几扇开着的门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或站或动，全都是在疯狂的修行。这些人都怎么了，这般疯魔，只怕修行不成反坠魔道。

　　外面的原野，内在的小镇，全都透着一股不宁的气息。少年不想多呆，只想早些找到星火早些离开。旷野上的时候他能觉察到一丝极其轻微的气息，入了小镇，反倒是没有了。这该从何找起，难道要敲门去问那些修行到魔怔的人。

　　正踯躅徘徊见，身后一掌袭来，少年一个踉跄景色又换。他现在正站在一座小院子前，暗红色中门缓缓打开。

　　这便是了吧，无需自己寻找，她自送上门来。几日未见她的法力疯长，自己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她是何时出现在身后一推。这等本事，还需要借命？

　　“你来了，请进吧！”中门打开，轻柔女声从门内传来，少年略一迟疑，跨步进去。
　　沙棠在上首坐着，星火在她身边漂浮，火苗黯淡像是心情不好，看到少年的出现才重回闪耀，滚在他怀中撒娇。

　　“请坐，既然来了，想必心中已有计较。如今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借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