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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Chapter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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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先将两人的书包扔在车座,又弯腰带着尉殊坐上车才对司机报了地址。
车窗外建筑快速后退,雪花斜斜地打在上面,瞬息即逝。
尉殊挪着身体向后倒在车位上,车内灯光昏暗,感受着他的举动,沈渊低声问道:“你醒着还是醉了?”
这人刚才说了一句“对不起”后就没再理过他,他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懒得说话,主要是这人醉了也不会有太出格的行为,实在不好猜。
车辆一个颠簸,瘫坐的尉殊脑袋就磕到了车窗,他吃痛:“唔……”
耳边像是有人在说话,但是他听不清,只觉得那个声音有点好听,所以也没有制止,又睡了过去。
沈渊将人从车窗上拉起,让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尉殊还是闭着眼,鼻间呼吸匀称。
这样子大概是醉了吧,他想着,开始庆幸尉殊在店里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到了地方,沈渊将人从出租车里捞出来,凌冽的寒风卷起飘扬的雪花落在脖颈,尉殊一个激灵贴上沈渊,脑袋都埋进了对方校服里。
将两人的书包拿出来的,沈渊低头看了一眼拉紧了他。
沈学民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沈渊已经解释说:“他喝醉了,我先送他上去。”
走进单元楼摁了电梯,感受着靠在身上的重量,沈渊低声轻笑:“看着单薄人还挺重。”
室外冷风在进门一瞬被隔绝,时不时落在颈间冰凉的雪花也停歇了,尉殊埋进沈渊胸口的脑袋往外缩了缩,手上却依然扒得紧。
沈渊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等待着电梯停在十六楼。
他按下门铃,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动了动唇说:“我是尉殊同学,尉殊喝醉了。”
开门的是尉愈,两人见过好几次。
“真喝醉啦?”尉愈探着脑袋看着她哥,见这人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句话,半信半疑地开口。
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眼皮都没动过的人,沈渊回答道:“应该是吧。”
只是眼前陌生的空间,他征求地问道:“这人……放到哪里?”
尉愈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妈今天不在家,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哥……”她伸手指着楼上的一间房,“送到那里,那个是我哥的房间。”
“好。”沈渊点头。
看他手上还拿着书包,尉愈接过放在沙发上,“书包就先放这里吧,麻烦你了。”
没了手上束缚,沈渊调整着姿势将人从胸前换到背上,尉殊手指十分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沈渊有一瞬间觉得这人是装的。
尉愈也跟了上来,手上拿着两瓶水,一瓶递给将人背上二楼的沈渊,一瓶自己拿在手里。
尉愈拿着水瓶的手跃跃欲试,盯着床上的尉殊问道:“要不泼点冷水试试?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沈渊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尉愈,深邃的眸子望着她,好笑地说:“你也知道是演的啊。”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尉愈小声,继而又问道:“但我哥这是睡了还是醉了啊,睡了还好说,要是醉了……他喝了多少?”
沈渊沉思,想了想这人一口一口闷的话到结束大概能喝多少,“大概……六七瓶吧。”玩了那么久,边吃边喝厕所都跑了两次,不过比起别人,尉殊算是喝得少的。
“完了!”尉愈拍额。
“怎么?”
“醉了。”女孩的声音十分笃定。
沈渊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意外,照他知道的酒量也确实该醉了,但看这人又很安稳地躺在床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尉殊低着头,温软的脸上有些难为情,“我哥喝醉酒会特别……黏人。”
她的话其实没说完,不仅黏人,还会有点烦人。
“那个我家里今天没有大人,如果……”她尽量斟酌着语言:“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吗。”
秋女士最近有签售会,行程都排到下月了,她哥要是真醉了,她一个人还真搞不定。
“黏人……”重复着刚才听到的两个字,沈渊看向倒在床上安睡的尉殊。
黏人?他有些怀疑。
短暂沉默的时间里,尉愈以为哥哥的同学有些为难,连忙摆了摆手出声道:“不行的话也没关系,你不用太纠结。”
毕竟只是同学,不同意也很正常。
“可以。”沈渊轻声,视线依然落在尉殊身上。
“谢谢!”尉愈当即扬声感谢,圆润的眸子在瞬间澄辉如月,变得很像尉殊,只是年龄小点。
答应了要留下来,沈渊自然不会食言,但是他需要下楼告诉爷爷一声。
说明完情况,沈渊再次踏上了那条十分钟前才走过一次的路。
夜已经很深了,楚城地理位置靠东,天黑得早。
脚下是铺设整齐的石板路,借着楼上楼下的护栏管和阳台落下的光亮,小径也显得极为明朗。风雪在晚间骤降的温度下如有神助,不过瞬息就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沈渊停下脚步抬头,视线在瞬间被风雪迷乱。
四周寂静,阒无一人,可大概人心总善于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适才带着尉殊过来时只想着将人送上去,可是现在,沈渊脑海里闪过的却是……
他未见过这样奇丽而灿烂的夜。
兰府巷是上个世纪计划经济的产物,筒子楼。路口处仅有的一个老式路灯记事起就是那样明灭的光,越往内里越加幽暗。上了楼走廊狭窄闭塞,堆满了住户不常用的破旧家具。阳台上常年挂着换洗的衣物,形成了一道人为的遮光屏障。
一到夜晚,兰府巷就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了楼梯间挂着老式的抽绳灯泡外,上了楼,便只剩几户人家门上死扇处透出隐微的光亮。
然而那点亮光在极致的黑暗中不值一提。
他尝试过在门口挂上灯泡,结果第二天起床就没了踪迹,那里的人习惯了黑暗,也习惯了将人们放在走廊的东西随意挑拣。
他被迫习惯着黑夜,时间长了便也坦然。
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黑夜里早有了光的存在。
初雪落在眼睫和唇角,继而落在肩头,他低头搓了搓有些僵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
在沈渊离开的时间里,尉愈已经收拾好了客房,又准备好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放到里面,最后还贴心地从自己房间里拿了许多零食放在了客房桌上。
收拾完沈渊还没来,尉愈就去了房间看她哥。
她对醉酒完全没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平时都有妈妈在,今天只有她一个人,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楼下传来门铃声,尉愈如遇救星,趿拉着拖鞋就跑下了楼。
阖上门,尉愈趴在门口支吾着:“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她确实见过这个人几次,也知道是哥哥的同桌,但是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沈渊轻声:“沈渊。”
“谢谢你照顾我哥。”尉愈对于把麻烦扔给别人这种行为良心不安,又一次谢到。
“没事。”沈渊低声,说完上了楼梯。
再次打开那扇门,沈渊不免扬了扬唇角,尉殊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床角,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隐约能听到鼻间发出细弱的呼吸,鬓间露出的冷白皮肤已经闷得红了一圈。
沈渊害怕这人把自己闷出问题,将人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结果刚放好,这人一个巴掌将他的手拍到一边,翻了个身又趴到了床上。
沈渊好气又好笑。
尉殊虽然睡着了,但也没睡死过去,周围环境可以察觉到变化,声音也能听到一点,落在身上的触感像是游走的蚂蚁,有点痒,便伸手将“蚂蚁”挥了下去。
“尉殊,尉殊……”沈渊蹲在床边叫他的名字。
耳中像是有人在喊他,尉殊轻轻皱眉,脑中有一瞬间像被针扎了一般,他猛地抱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疼……”
他转头看向沈渊,眼角泛着红,又看了看周围,窗外风雪拍打窗扉,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哑,眉依然皱着:“几点了?”
这是醒了吗?沈渊想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回复他:“十点四十。”
尉殊皱紧了眉,有些难受地说:“我头疼。”
沈渊本来想问他酒醒没醒,可是见他捂着脑袋表情痛苦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我去给你找点醒酒的东西。”
他说完起身想要离开,衣摆却被人轻轻拽住。
拽紧了手中的衣角,尉殊抬头盯着他,“不要走。”
少年淡色的桃花眼盯着他,沈渊不免放柔了声音安慰,“我马上回来。”
“不行。”尉殊摇着头反对,“我不渴。”
沈渊又笑了,他转过身体直视尉殊,摸着他的脑袋:“你头疼吗?”
“疼。”尉殊吐出一个字,脸上带着几分不曾有过的委屈,“现在还在疼。”
“那我出去找点醒酒的东西来,喝完就不疼了。”声音近乎诱哄。
“可是要下楼。”
“马上就回来。”
“沈渊,我妈妈说蜂蜜水可以解酒。”尉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秒,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心跳也猛然激烈,沈渊垂在腿边的手慢慢握紧,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种说不清的情况——尉殊半坐在床上拉着他的衣角,发丝还因为刚才在床上打滚而凌乱,这种完全说不清的暧昧状况……要怎么解释?
还是不解释?沈渊脑子转的飞快。
“所以我泡了蜂蜜水。”尉愈将蜂蜜水放到书桌上,抬眼见两人的举动,“噫——”
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稍显暧昧的场景,她看向尉殊,伸出手在他面前动了动,“哥你醒了没。”
“没有。”尉殊看向她慢慢摇头,语气温柔而认真。
尉愈点头,指着桌上的蜂蜜水,“那你把蜂蜜水喝了,应该会好一点。”
一旁的沈渊一直没有动作,尉愈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想法,她咬了咬唇,“是不是我哥太黏你了,如果很介意的话……”
思绪彻底回笼,沈渊完全理解了尉愈告诉过他的黏人二字,忙打断她说:“没事。”
原来这样的场景只是司空见惯的“黏人”,他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唇角,又恢复平常,“他喝酒就会这样吗?”
尉愈:“醉酒的话就是这样。”
“那你还问他醒了没。”
尉愈伸出食指点着脸颊,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哥哥以前说过,他如果喝多的话虽然不会喝断片,但也确实是醉了,他的意识会混沌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清楚的,所以我问他醒没醒,他回答的就是当前的情况。还有……”
她用眼神示意两人的举动,“哥哥还说过,他在醉酒的时候知道自己会做一些很违和的事,但这种相对平常的违和行为却让他从心里感到舒服,他想这么做,所以便做了。”
“这样啊。”沈渊了然,点头。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楼了,麻烦你啦。”尉愈说话很客气,对沈渊的态度一直很友好。
她说完关上门就跑去了自己房间,虽然是她很喜欢她哥,但是她忘不了她哥以前喝醉,拉着她一整夜的捏脸,不给捏还冲她撒娇,这谁受得了。
猛男撒娇,还是留给猛男看吧。
尉愈走了,沈渊继续低声诱哄,再三表示他不出去只是去拿桌上的蜂蜜水,尉殊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盯着他喝完蜂蜜水,沈渊放低了声音问:“头还疼吗?”
“嗯。”
“疼的很厉害吗?”
“还好,就是时不时的一下。”
“下次少喝点。”
“我已经喝得很慢了……”声音有些委屈。
沈渊轻笑,感觉醉酒的尉殊像个孩子,异常的温软听话。不论问什么都会乖乖的回答,用着平日不会有的温软和顺从。
他笑完了,扬着唇角慢声细语地回答他:“那下次就再慢一点,再少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