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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诉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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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雅坐在了老板娘对面。
这是幅极其养人的画面。二者皆似仙人。
一个是雪落梅上傲骨生,一个是月洒竹间仙人临;一位是玄女提剑征伐,一位是菩萨低眉闻语;一个是沉鱼落雁貌,一个是闭月羞花容;一位是武功高强,一位是琴艺双绝。
只不过,一个成了意图断绝红尘的出家人,而另一个则是红尘世事中的老板娘。
“许久未见,归思。这一别数年,你还是没怎么变。”宁雅先开口。她的嗓音如同天山上未化的雪,清冷出世。
“阿雅倒是变了不少。”老板娘的声音却似林间月,看似温柔,却有着抓不住的出尘。
“修道,修身与心。数年来,我走尽了这大宁的名山大川,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事。”宁雅淡淡地说。
“数年来,我的客栈倒还是一如既往。有酒,有故事。你,带的什么酒来。”老板娘问道。
“女儿红。当初父亲母亲在我出生时埋下的,希望能在我嫁人的时候喝上。没想到都近三十年了,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也已不在了,我也出了家。这酒,就当作是给我的饯别了吧。”宁雅淡笑。
“取回那剑,你就要回到山上了。”
“不再出山门半步。”
两人沉默。
老板娘取出两个新杯子来。冰种白玉,没有一丝瑕疵。倒入这女儿红,白玉杯子衬着这琥珀色的透明液体更为诱人,伴着浓烈的香气,让人想一口饮尽,倒头睡去,便不管这世界究竟是红莲业火还是明净琉璃。
“香极。烈极。”老板娘品了一口。口唇生津,酒液顺着咽喉将浓烈的热意传至丹田。
“老板娘,花生。”附子端来一盘花生。花生用干辣椒和麻椒拌炒过,红黄相间,最适合下酒不过。“阿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宁雅点头示意。
“阿附,你去喊他们吧。”老板娘道。
“好。”
静坐无言。窗外,一只小黄鸟“啾啾”地叫了两声,落到屋檐上,仿佛在讨食。老板娘从自己位置边上的小柜子里抓了一把小米。她揉了揉小黄鸟的脑袋。
“你还是这么讨小动物喜欢。”
老板娘轻笑。“虽说你已经修道许久,可是身上的煞气还是不减。旁人看了都要退避三分,何况是更要敏感的动物呢。”
“当年你不也一样。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的人,又为什么你我不同?”
“先前你是梅,而今你是雪。梅花傲骨不折,清远而香,而天山雪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你本是天上月,如今是林间竹。天上月本就高不可攀,林间竹也是清高难近,我们又何不同。”
“你欲出世,以剑断梅,断情,断缘,断尽人世红尘。而我愿在尘世中,观世间变换,看人情冷暖。虽说皆是心不似世人,可心境毕竟不同。人间万事未尝遍,出世又如何,入世又如何。”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老板娘一口把杯中的酒饮尽。她从旁边拿起那个匣子,放到桌上。
“苏墨做的机关匣?宁远他还真的想和过去的一切断绝联系啊。”宁雅笑了一声,略显凄凉。
“你的剑。”老板娘打开了匣子。
将剑抽出来。如水剑身,出鞘后带着一丝雀跃的嗡鸣。
宁雅手搭在剑身上,轻轻地抚摸。剑身如玉,薄如蝉翼,而质感比那山上雪还冷上三分,也衬着她未染丹蔻的指尖愈发苍白。
“它还差了几分意思。”老板娘道。
宁雅细细抚摸着剑身上的每一寸,而后叹道:“它还未见血,不算真正的利器,顶多,算个装饰罢了。”
“这剑是我让他们不要开刃见血的。你既然要清修静心,就不要沾上太多因果。若是见血后真成了神兵利器,指不定宁远会怎么做呢。”老板娘又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细嗅。
宁雅也想到了这一点,认真道:“多谢。”
“这剑名你可想好了?”
“断梅。断缘断情,不若折断一支梅。”宁雅把剑收起,“对了,阿全呢。”
话音落刚。宁全走来。
宁雅看见他面具缺了一角,不由得道:“阿全你的面具......”
“无事,阿姐,是我欠人家的。”
“可......罢了。”宁雅叹气,“我们走吧。归思,多谢你这些天的照拂了。”
“无事......”
时归思,也就是老板娘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戚景和就冲了上来,后面的薛鹤怎么也拦不住他。
“铮——”戚景和的刀和宁雅的剑相撞。宁雅一个剑花,轻轻一挑便使得戚景和后退了几步,让他正好被薛鹤接住。
“你......咳!”戚景和咳出一口淤血。
宁雅看着他的神情略有复杂。“戚景肃......和你是什么关系。”
顿时宁全和戚景和两人都看向她。
“阿姐!”宁全惊异道,“明明我查过他们没有关系的......”
宁雅叹道:“刘平睿是个有野心的,况且皇兄对你对我都......”
宁雅没说完,宁全已经懂了,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他若是没有脸上那道疤,和景肃有七分相像。”宁雅道,“所以,你和戚景肃是什么关系。”
戚景和在听到她说“皇兄”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是长公主,可谁也没想到,宁全也是皇上的弟弟,就是那个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渊亲王。“他是我,大哥。”
宁雅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也惊异于,他的嗓子。
而戚景和又道:“我大哥,是被皇帝杀死的。我从大哥的遗物中找到了未来得及被焚毁的书信。”
“不......”宁全后退了半步,“不......我......不......”
他眼眶微红,而身上内力有紊乱的趋势。
“阿全!”宁雅惊道。
“宁全。”老板娘的声音冷下来时,比宁雅还要冷上三分。“宁全,静心。”
“不......”宁全后退,几近癫狂。
一滴血泪从面具破损的那一角滴落。
“阿全,别这样......”
“不......”宁全后退,跌靠在窗边。他突然抬头:“阿姐,景肃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虽说是问句,但是语气中充满了笃定。
宁雅闭眼叹道:“是。我此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此事。当年他确实不是如同皇兄所说,是被大燕残党所害。而是,被皇兄所杀。”
“所以你才在那时选择了出家。”宁全仰头,“十年。我整整被瞒了十年。十年啊......”
宁全转身,从窗户飞出,用轻功快速地向外飞去,却是漫无目的。
“阿全!”宁雅有一丝着急。
“阿雅。阿全是成人了,他心里有分寸,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不如,你把这故事的真相告诉景和吧。景和是他仅剩的两个亲人之一了。”
“那另一个呢?”
“中了四逆。”
“他怎么能!宁远竟如此狠心!”宁雅道心差点不固。“罢了,那我便,讲讲这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