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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山水会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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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宗管家就亲自送易尧和秦落去了山水会。一路上宗管家嘴没停过,都在说秦落的爱好和忌讳,听得易尧直犯困。秦落死命憋住想笑不敢笑。
宗管家这下妥妥的把易尧当成秦落小情人儿了,脸上一副既然你收钱了就好好办事的语气。
易尧懒得解释,宗管家越是搭理话越是不停。他索性根本不搭理宗管家,要怎么想怎么想吧,这事儿一了结立马走人。
“下雪了。”秦落头靠着车窗,呼出的气形成白雾,山庄地处郊区,气温相对较低。涵城下雪的时候不多,秦落一个南方人对雪总是很新奇。
“下雪不是好的预兆。”易尧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打断秦落对雪的幻想。
“小尧尧。”秦落缩回贴在车窗上的头靠在了易尧的肩上,“不想听。”
瑞雪兆丰年,本应该是吉兆。但是每到这个季节,鬼使们总是最忙的。雪总能掩盖很多事实,刺激着不少人的神经。
“换件衣服再下车吧。”秦落先一步下车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给易尧穿上。山庄温度比别墅低了几度,大衣已经不适合了。
下车后即使裹着羽绒服仍旧有些寒冷,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落在地面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滩水。
“再大点才能积雪,等有积雪了我带你去滑雪吧。”秦落掀起羽绒服的帽子盖在自己头上,帽檐的毛随着他的步伐起伏。
易尧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我要工作,没时间。”
“诶,”秦落震惊的看向易尧问道,“都没有休息日吗?压榨劳动力。”
“有,”易尧说,“别人有。我是来受罚的,没有。”
“受罚?”秦落很是惊讶皱起眉头不解的问,“你不是鬼司大人吗?还有人能够惩罚你?我都没听你提起过,为什么受罚啊?你犯了什么错啊?”
秦落一连串问题搞得易尧头疼不已:“我上头还有人,做错了事被惩罚一下挺正常的。”
“惩罚你什么啊?不会也是上刀山下油锅这类的吧!”秦落按住易尧的肩,诚挚的说,“小尧尧,辞职不干了吧,我养你!”
“滚。”易尧隔着帽子给了秦落脑袋一巴掌,把手揣回兜里在前边走,“我就是来人间待几个月就回去,说起来要不是你一天作死给我添乱我他妈现在都快完事儿了。”
“我,我怎么了?”秦落不死心的跟在后边扯着嗓子问。
“因为在你作死的时候我没袖手旁观看着你去死,真应该看着你作看你能作到什么地步。”
秦落追上易尧与他并肩行走,“小尧尧不要嘛,我就喜欢你管我闲事。”
易尧又一次后悔,明知道秦落就是打蛇随棍上,你越是跟他闲扯越是起劲儿。想要从根源上杜绝秦落,最好的办法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搭理,久了他就会自动放弃。
易尧打定了主意今天坚决不理他。
上午的课是石恒给上的,期间两次让他们自由交流,秦落逮着机会不停地向易尧倾诉,可是易尧坚定的不开口。最后还是秦落自己说到无话可说了才闭上嘴。
石恒发现了两人的异常,邀请易尧下午聊聊,兴许是出于对石恒的好感,易尧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呢?”秦落听见了石恒的话,缠着石恒非要给他也进行一次单独谈话。石恒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性子,也答应了下来,只是两人的谈话要分开进行。
下午约在了庄园的一间画室,空间不大从拜摆放的物品也能看出来是属于石恒的私人空间。
易尧不懂人间的书画艺术,但是墙上的三幅夸张怪诞的抽象画,让他无法与石恒联系起来。凭感觉来说,他以为石恒会是浪漫主义或者古典主义。
石恒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油画上,笑着询问:“喜欢吗?是不是没想到我的画是这种风格?”
易尧点头,“确实没想到。”
“其实人都有两面,甚至多面,每一面都是真实的你,但又不尽像你。”石恒随意的开始了谈话,“就像我,在你们眼中的我和我自己认知的我不尽相同,甚至相隔甚远。”
“易尧,想知道我第一次见着你内心是如何评价的吗?”
易尧还很少听见别的人对他的评价,一下子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外表展示出来的特质是冷漠疏远的,但是你的眼睛里藏着温暖,只是这一切你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石恒像是在回忆着,突然间转折,“准确说你的温暖只对特定的人展现,这很让人嫉妒。”
“呵,”易尧不屑的轻笑,“温暖?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
石恒也不恼,接着说:“在我看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你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真正可以让你放松托付一切下来的人。”
“哦?”不知为何,易尧这一刻透过石恒的神情觉得石恒不再是儒雅的,反而恐怖的。温文尔雅的背后像是一团迷雾,但凡好奇就会迷失其中。
易尧回过神来说:“我不需要什么信得过的人。”这话属实,他一个鬼司要什么朋友!还托付一切,要真找个人托付一切岂不是分分钟被人玩儿死。
石恒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说: “那我们换个话题聊吧,给出一个你认为形容你最适合的词。”
易尧不懂他那一套,猜不到石恒想要表达个啥,脑子里随便想起一个词就脱口而出:“随心所欲。”
石恒听了也没做评价,只是接着问道:“找一个你觉得最合适的词来形容秦落。”
“扯他进来是什么意思?”易尧皱眉,脸上明显的不悦,“冯凯文也莫名其妙问了我一堆关于秦落的问题。”
“是吗?那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不用考虑就能回答了。”
“贱。”易尧忍了秦落半天没搭理,这个词都快刻在他脑子里了。
石恒听完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默了几分钟后开始分析道:“首先,你对自己的评价是随心所欲,在我看来你是个压抑自我的人。”
“不是——”易尧刚想要反驳,石恒的指尖比在他嘴唇上,“嘘,先听我说完你再否认也不迟。”
石恒收回手指:“你说你随心所欲,那你的欲是什么呢?从你的行为举止里丝毫不见欲的影子。你在压抑它,具体原因只有你知道。我观察过你几次,你高兴也好生气也好,都不是你最真实的反应。”
“在我看来,你的一切行为都因为某种原因,被压抑了。并且你起初对我有一点点的信任,如今也没有了。”
易尧不带感情的说道:“我一向不信任任何人。”
“接下来我们再谈谈秦落吧。”石恒不觉尴尬,依旧保持着风度,“你对他的形容有着明显的情绪,贱光从表面看是个不好的词。那么你讨厌他吗?”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思考这个问题了。第一次是秦落,这次是石恒。其实他对秦落真谈不上讨厌,说他贱也是因为被他烦着了。
“从你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你的情绪是复杂的,但没有讨厌。你在秦落面前不冷漠也不疏远对吧?”
“我那是……”易尧想否认,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迫不得已?其实你不愿承认,他对你来说多少有些特别。”石恒继续往下说,“在秦落面前,你的压抑更为严重。你知道一般人在哪种情况下才会选择压抑自我吗?”
“哪种?”话出口,易尧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被石恒牵着鼻子走。
“当你面对的事情或者人是你无法轻易取舍的时候,当摆在你眼前的事物对你来说相当重要的时候,但现实往往逼迫你进行单项选择,你觉得这道题难吗?”
“难。”
“你是直面选择还是希望能够逃避选择,或者巴不得有人替你做出选择,最后把选择归于一切自有天意。”
“我……”
“就连选择面对的方式本身也是件难事,你还能说随心所欲吗?真正随心所欲的人,要么真的是没心没肺一切都不在乎,要么就是经历过一切之后大彻大悟之人。”说到这里石恒也是一声叹息。他作为一个心理学学者,到头来医者不自医,他何尝不是压抑本心苟且过活呢?
“其实跟你谈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秦落对你来说福祸相依,算得上是一场豪赌,一瞬间盆钵满钵一瞬间荡然无存,不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
易尧走出画室还在懵圈,这些个文化人说起话来一环接一环,全是准备好的套,等着你往里跳。虽然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自有判定。
绕来绕去,难不成秦落还真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他炸得四分五裂。
不定时炸弹秦落坐在画室外的大厅无聊的玩着智障游戏打发时间,等了快两个小时总算听到开门的声音。
易尧已经从画室出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去吧。”易尧精神一松懈下来就开始犯困,裹紧衣服就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听说过现代教育的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脑子里跟灌铅似的沉重,多待一刻都有可能会让人陷入沉睡。
秦落慢悠悠地往画室里走,他对石恒的单独谈话丝毫不感兴趣,之所以来无非是不想让易尧一个人过来。石恒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私底下谁知道呢?
既然来了,秦落还是个给足了石恒面子,他问什么答什么,坦坦荡荡。谈话进行得很快,与易尧的进度完全不同,不到一个小时秦落就从画室出来了。
宿舍里的灯没开,秦落借着楼道的余光看到了正在熟睡的易尧。
不知何时起,熟睡的易尧总让他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