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朱砂痣》糖里有刀

13、第十三章

　　“小主，你说这妙音娘子这般跋扈，那些个主子会忍耐她到几时？”

　　“快了，越是跋扈越是破绽百出。”

　　夜晚的永巷道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件趣事或是悲事发生。

　　棠梨宫心海居中，甄嬛捧着汤婆子，蜷缩在薄被中，等着白日的到来。

　　“这后宫的夜晚太漫长了，也太寒冷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往上爬，我想做人上人。”甄嬛穿着单薄的寝衣，温暖的汤婆子捂得热她的身却捂不热她的心。

　　“小主，不好了，奴婢刚刚从安小仪那边过来时，看见了一件事儿。”推开门进屋的侍女，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坐在甄嬛的床前。

　　“金盏，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这般慌慌张张的。”甄嬛疑惑儿的看着开门进来的侍女。

　　“刚刚奴才路过畅安宫的时候，看见妙音娘子将刘才人和朱才人送进了暴室。”

　　“暴室是废黜的妃嫔和犯了错的宫娥内监关押服苦役的地方。刘才人和朱才人既未被废黜，又不是犯错的宫娥，怎能被关入暴室？”甄嬛被妙音娘子的强横给震惊了

　　“妙音娘子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把刘才人和朱才人送进了暴室，而且这朱才人是皇后的表亲，她这般做法不怕得罪了皇后吗？”

　　“妙音娘子投靠了华妃，如何会惧怕皇后娘娘，奴才听闻是刘才人在朱才人处用了晚膳正要回宫，朱才人便送她一程。天黑路滑，点了灯笼照路，谁知刘才人宫女手中的纸灯笼突然被风吹着燃了起来，正巧妙音娘子坐着凤鸾春恩车驶了过来，驾车的马见火受了惊吓，饶是御马训练纯熟，车夫又发现的早，还是把车上的妙音娘子震了一下。本来也不什么大事，可是妙音娘子不依不饶，刘才人是官宦世家出身，最看不得这般恃宠生娇的女子，加之有位高于妙音娘子，出言训斥了妙音娘子一番，妙音娘子面子上挂不住，恼怒之下让人将刘才人关进了暴室，这妙音娘子觉得还不解气，竟然连一旁劝阻的朱才人也一同关了进去。”

　　“有没有派人去通知皇上和皇后，请旨意了吗？皇上皇后有发话吗？”

　　“那妙音娘子说这般小事儿不必惊动帝后，惊扰了帝后要拿掖庭令是问。”

　　甄嬛听后顿了一下又笑了笑说“不必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这妙音娘子这般娇蛮任性，有恃宠而骄，不会得意太久的，再者说她也不是什么正经入选的秀女，即便她再得皇上恩宠，也要看刘家和皇后太后和皇后母家肯不肯放过她。”

　　“奴婢知道了。”

　　第二日，沈眉庄同安陵蓉一道来心海居的时候，甄嬛正在用早膳，见了她们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我吃早膳，一道吃点儿吧！”

　　眉庄道：“整个宫里也就你还能乐得自在。外面可要闹翻天了！”

　　甄嬛抿了口茶汤笑道：“昨夜的事儿竟让眉姐姐也沉不住气儿了？”

　　陵容道：“妹妹可是也听见昨晚的歌声了？”

　　甄嬛含笑道：“自然听见了。‘妙音’娘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歌声甚是动听。”

　　眉庄默默不语，半晌方道：“恃宠而骄，夜半高歌！她竟私自下令把刘才人和朱才人打入了‘暴室’。”

　　我微笑道：“这可是好事啊。”

　　“这算什么好事？”眉庄微微蹙眉，陵容面上一副不解的样子。

　　“妙音娘子的骤然获宠已经令后宫诸人不满，不选择韬光养晦，而是恃宠而骄，可不是自掘坟墓么？她自个儿自寻死路，总比蹦跶到你头上，让你出手来的更加轻快不是吗！”我继续说：“如此资质尚不知自律，可见是个蠢笨的，这样的人绝不会威胁到眉姐姐的的蓉姐姐的地位。眉姐姐和蓉姐姐大可高枕无忧了。”我举杯笑道：“如此喜事，还不值得你饮尽此盏么？”

　　眉庄道：“话虽然如此，皇上还没发话惩治她呢？何况她与华妃交好。”

　　甄嬛淡然道：“那是迟早的事。昨日之事已伤了帝后的颜面，乱了后宫尊卑之序，就算华妃想保她也保不住。何况华妃身边有个七窍玲珑心的曹婕妤，必然会劝阻华妃，华妃也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怎么会去趟这滩浑水？”

　　陵容接口道：“恐怕她如此得宠，华妃面上虽和气心里也不自在呢，又怎么肯出手助她？”说罢举起杯来笑道：“陵容以茶代酒，先饮下这一杯。”

　　眉庄展颜笑道：“如此，盛情难却了。”

　　果然，到了午后，皇帝下了旨意，放刘氏和朱氏出“暴室”，加以抚慰，赏赐了些金银珠宝锦衣华服，同时责令余氏闭门思过一旬，褫夺“妙音”封号，虽还是正七品娘子，但差了一个封号，地位已是大有不同了。

　　春日里，上林苑的景致最好，棠梨宫里花儿连花骨朵也没冒出来半分，但是上林苑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月桂、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棠梨宫处在上林苑西南角，本是个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周遭一带也是罕有人至。所以甄嬛在棠梨附近走动也并无人来吵扰约束。

　　出棠梨宫不远便是太液池。太液池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蓝碧绿，倒影生光。池中零星分置数岛，岛上广筑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更有奇花异草，别具情致风味。三四月里的太液池风光正好，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了鲜嫩的一点鹅黄翠绿，像是宫女们精心描绘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若舞姬的瑶裙轻摆翩迁，连甄嬛见了也笑：“绿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原来是这样的好景色。那么多柳树，真真是宫里才有的大气。”新柳鲜花，池畔吹拂过的一带凉风都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如置身朝露晨曦之间。

　　上林苑的一角有一秋千，秋千上紫藤和杜若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甄嬛见日头不错，有就不出门，坐在这秋千上懒洋洋的，清风携带着瓣瓣杏花拂过脸颊，轻柔的触感像极了小时候娘亲抚摸她脸颊的手指。

　　“金盏，你说杏花微雨燕双飞，怯寒未敢试春衣是不是就是描写这般的场景。”甄嬛闭着双眼，鞋尖轻触着草尖儿，闻着风中传来的杏花味问道。

　　久不听闻金盏的回话，甄嬛缓缓睁开双眼，向后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我身后，穿一袭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

　　“嫔妾参见皇上。”甄嬛懊恼的低着头，上站在身后的玄凌请安。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皇上？”来人挑了挑眉，双手背着。

　　“嫔妾在殿选时有幸得见皇上的天颜，再者这是后宫，旁人又岂敢轻易的闯入上林苑中。”

　　“你是哪个宫的宫妃？”

　　“嫔妾棠梨宫心海居的选侍甄嬛。”

　　“就是那日大殿之上的说出‘嬛嬛一袅楚宫腰’的甄嬛吗？”

　　“正是嫔妾。”甄嬛羞红着脸，微微抬头，瞄了一下皇帝，之间皇帝眼中都是笑。

　　“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看着我身后的秋千，又看了看我“这秋千是梓潼的最爱，只是自从她生了予珺后，就不再来了。”

　　“请皇上恕罪，嫔妾不知这秋千是宸元皇后的心头之爱。”甄嬛听闻一惊，急忙跪下请罪。

　　“不必这般担心，梓潼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她这个人善良，不会同你计较的。”

　　“起来吧！你也算有功，朕许久没碰见梓潼坐在秋千上朝我笑的模样了。你倒是让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能为皇上效劳，是嫔妾的福分。”

　　皇帝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甄嬛脸一软，瘫倒在金盏的身上，由金盏搀扶着回了心海居。

　　心海居内，敬事房的徐公公等候在那边，宣布着今日我要侍寝的事情。

　　我让金盏去梳妆台上取了一些碎银两交给了前来宣旨的徐公公。

　　“请徐公公喝茶，还望徐公公不要嫌弃才是。”

　　“好说好说，小主今日过后可就要出人头地了，今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奴才才是。”

　　“必然不会忘记徐公公的提携之恩的。金盏你去送送公公。”

　　甄嬛在徐公公走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梳妆台上三三两两的半旧不新的首饰，心中气恼，等她成为人上人，定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吃吃苦头。

　　甄嬛在自己的寝宫吃完晚膳，洗漱完毕后一身清雅脱俗的服饰，配合脸上的淡色妆容，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甄嬛乘坐在凤鸾春恩车。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凤鸾春恩车的声音，这声音听来是很美妙的。我知道这车声一路而去会吸引多少宫中女人的耳朵和目光，这小小的车上会承载多少女人的期盼、失落、眼泪和欢笑。

　　后宫中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们静静站在庭院里，为的就是等候这凤鸾春恩车能停在宫门前载上自己前往皇帝的寝宫。小时候跟着哥哥在西厢的窗下听夫子念杜牧的《阿房宫赋》，有几句此刻想来尤是惊心——“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三十六年，恐怕是很多女人的一生了！尽态极妍，宫中女子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风情万种的，只是在外头人人稀罕的美貌，在这后宫之中是却是最不稀罕的东西了。

　　这后宫之中，每天都有新的人进来，也有旧的人离开。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没有皇帝宠幸的女人即便位高，却也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对象，而有了皇帝宠幸的女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恐怕她们的日子过得比无宠的女子更为忧心，“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们更害怕失宠，更害怕衰老，更害怕有更美好的女子出现。如果没有爱情，帝王的宠幸是不会比绢纸更牢固的。而爱情，恐怕是整个偌大的帝王后宫之中最最缺乏的东西了。宫中女子会为了地位、荣华、恩宠去接近皇帝，可是为了爱情，有谁听说过……

　　甄嬛坐在凤鸾春恩车上，感觉这一段路漫长到她感觉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又短暂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甄嬛坐在龙榻上，看着红泪滚落，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处理些朝中大小事务，她就像任人采摘的花骨朵。

　　中午，房间真正的主人轻轻掀开了她面前的帐幔，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爱妃，我们安寝吧！”

　　龙床上的黄色帐幔被放下，两人滚在床单上，甄嬛心里再哭，这不是她想要的，身边人熟睡着，她侧过身，默默流着泪，眼神空洞，不止身体的疼痛，就连心也是空的，因为皇上在同她欢好时嘴里喊着的是绾绾，是一个她不知道的女人的小字，她是那个女人的一个替身。

　　甄嬛紧紧的抓住龙被，咬着牙“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将你打败，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我要让你在皇帝心中消失，只留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