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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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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棂暖暖的洒了一室芬芳,院内青石板上还有昨日暴雨洗刷的痕迹。海棠花落了遍地,似是知道主人的性子,下人们默契的没有去刻意清理,衬的整个小院倒是多了几分飘零风情。
拱门回廊处几个小丫头捧着漱具跟在一个看似是管事的大婢女后头,那女婢扯着墨砚正说着什么,墨砚也是一脸无奈:
“锦画姐姐,你和我说也无法,我可不敢去叫人,惹着公子发了起床气可不会在你身上撒,倒霉的可是我。再说两位公子一起过夜哪次不起晚,姐姐怎么今日还火急火燎的。”
锦画听了只想把这小子扯过来狠狠敲打一番:
“你何时见过公子在赵小公子面前发过一丝一毫脾气的,你这小鬼惯会拿公子做挡箭牌。那头夫人都差人来催了三回了,原是讲定了今日上门拜会洛夫人的,两位公子再不起,夫人该亲自来拿人了,到时你还是跑不了。”
“嗯~?什么跑不了…”
沈芜迷迷糊糊,好像又听见锦画那丫头在吵,原想大被蒙过头继续梦周公,却感觉今日阳光怎的如此刺眼。从身旁人怀里扯出一只手,稍稍掀开了一点床帐,顿时被这满室的阳光震惊了。竟…竟然又这么晚了?!!彻底清醒过来后又隐约听到锦画和墨砚拉拉扯扯的说母亲要来了,慌的忙把身旁的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一边给自己胡乱的套衣服一边晃着还没醒的赵沉。
“阿沉,阿沉,快醒醒,辰时三刻了!阿沉!赵穆歌!快醒醒!”
“在!什么?!”又一个还迷糊着的…
“锦画,把漱具拿进来,差人去和母亲说我们起了,不会耽误了去将军府。快让小厨房做几样小菜来,我们就在房里用,去正厅吃是赶不上了…你们两个,怎么过了时刻也不知进来唤一声…平日里是平日里,今日不是有正事么!穆歌!你怎么还楞着。”
“…哥哥,你穿的是我的衣服么…”真的是十分没有底气的一句话。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二人终于收拾妥当,已是巳时了,沈芜扯着赵沉紧赶慢赶也没逃掉母亲一顿数落。还没走到门口便被沈茹气喘吁吁地喊住了:
“灵均,等等。”
等沈茹拎着裙子小跑过来,站定狠狠顺了口气,看到赵沉忙理了理发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我不多扰你们,昨日听说灵均要去探洛夫人,我做了些果子吃食,是前些日子照着夫人描述的北境的样式做的,你们一同带了去。还有一事,灵均,父亲今日上朝,早过了平时放朝的时间,现在也没回来,按理说不应出什么事,但如今多事之秋,朝堂未定,还是要得了确切消息才好安心。母亲说让你们去到将军府看看将军大人此时回去了没有,若回去了应只是父亲被单独留下议事,倒是没大问题,若是将军大人也没回,你再去周国公府上、廖资□□上打听打听是个什么情形。若是今日上朝的这时都被扣下了,母亲担忧怕是要出事。”
沈芜和赵沉二人被这一通抢白镇了半晌,觉出几分心慌意乱出来,毕竟也只是半大少年,猛然真被严肃的告知要出事,忽的就乱了些分寸。还是沈茹反应过来,忙催促着二人上车:
“还愣着干嘛,只让你去探探消息,没说真出事了,墨砚,你快去点几个机灵的跟着,去了将军府问清情况,若是不好立马派几人去探听消息,再单独找一个回来给回个话。你就跟着两位公子,哪也别去,听到了吗?观言,我家用惯了的车夫如今跟着太师未回,还得劳烦你帮着赶车了。”
沈茹安慰着两个弟弟别慌,可自己话里其实已带了慌意。但在来的路上已镇定了些,眼下好歹还能清醒着脑子安排一番。好歹将人送上了马车,才定了定神,又懊恼的锤了锤头,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先提了果子吃食的事,真是不分轻重缓急…站在门口怔愣半晌,觉得杵在这也没用,才又回了房里等消息。
马车上,沈芜见赵沉真是有些慌了,这一会催促了好几次快些,忙把手拉过来握紧,稳了稳语气,说:“没事的。”想了想,又开口:
“昨日你我不是已有了一番思量,新皇登基也有一月了,该来的总会来,你不是说你父亲也早做好了打算,左不过找个由头收了你家的兵权,夺了我家的实职给安个虚位供着罢了,没名没分的,一个刚登基的新皇不会敢下狠手真干什么的。”
两人互相安慰着,期待着真没什么事情发生。
“嘶~咴咴。”马车忽然狠狠地晃了下。
“观言!怎么赶车的,这平坦大道也能惊了马,青天白日见鬼了不成。”
“公子,还真见鬼了,方才好一阵妖风,马被迷了眼,这才发了疯。”
说罢,知晓此时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紧拽了马缰催促着继续走。
“等等!公子,你看,那是不是国公府的马车?那是小公爷身边的阿童!我之前见过的。”
“墨砚你别是看错了,国公府并一众公府王府都在国安坊,和这离了何止七八条街,除了咱两家又有哪个赶在这正午时分串门子,国公府的马车这时来靖安坊做什么。”
沈芜一把掀了车帘,只看那马车赶得也十分急,这一会功夫就到了跟前,来不及细想忙催了墨砚:
“快,去将车拦了,我们问问。”
“吁!是哪家的拦车,我家公子有要紧事拜会沈太师,还请行个方便。”
那阿童也是急得不行,还不等人问,忙着扯了马头就要绕过去。却在看见墨砚时又忙拽了回来。
“公子!这是沈家的…”
“灵均!救命!”
那小公爷一听是沈家的,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车里钻了出来就往沈芜车上爬,被沈芜拦在帘子外下了车,也是急:
“怎了?是不是你家国公爷也没回?”
“何止没回,从昨天夜里就没回!昨日已是戌时了,宫里忽而来叫人,说是陛下有事不解,要请人解惑。我父亲本不想搭理,哪有半夜三更叫人议事的道理,何况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只担爵位虚职,早朝都不怎么上的。但我母亲说新皇登基,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打压打压朝臣,还是顺毛摸摸算了。出门时又看旁的郡王府也走了人,想着没什么事。可不曾想这一去一夜未归,又想朝臣议事留宿宫中也不是没有过,可,可谁曾想,嗝,今日直到下了早朝也没回。母亲这才觉得不好,发觉过来时才知昨夜整个国安坊的勋贵都被叫走了,母亲赶了我来靖安坊探消息,谁曾想我问了几家,也都说上了早朝就没回来,这才,这才遇到了灵均你啊。”
这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鼻涕眼泪一齐下,竟还能逻辑清晰,一丝不落,确实是说了不止一遍了。可这意思,如今整个洛京的官员,都被扣在宫里了?这是要干什么?打算将旧臣一网打尽,全部革职吗,不,不可能,新皇所为沈芜有所耳闻,不能做出这等蠢事。还是先回了母亲,再将阿沉送回将军府是正事。下了决定,先将那哭的不行的小公爷劝了回去,遣了随行小厮回府报信,才教观言继续出发。
坐在车上,沈芜脑中不停,先帝善用兵,治国之道偏武,尢善慧眼识将才,赵家也因此盛极一时,无论是北境外族还是江陵诸王,有不老实的只管出兵,打赢了自然能安分。可多次战争国库渐空,边境屡经战火有些地方都形成了荒城,江南水灾近些年也需治理…所以先帝选了这个于“文治”一道上极有建树的儿子继位实在是很明智。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随便传出来的,先帝用惯了的一班子朝臣大都和先帝本人一个性子,这两日似乎对新皇执政之道的反对之声不少。新皇要想安安稳稳的按自己的想法治国,朝臣这一关必须得过,至于怎么过…看眼下是要,杀鸡儆猴。只是不知,这一群猴里,被选中的鸡是哪一只…
想通其中关节,沈芜反而冷静了不少,和赵沉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神色,知是赵沉也明白了。马车内一时无言,两人现下都有些面对现实只能手足无措地等待风云过后尘埃落定的不忿。可现下二人尚且弱小如蒲草,真真是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