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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我说,我全说,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家人。”那一瞬,在这洱源村作威作福二十年,在李家一族说一不二的李家族长终于展现出了老态龙钟的落幕。

      县令:“今日发生在李家的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

      祠堂里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个声音打破寂静,“是。”

      哗……凝聚在李族长身上的有不解,有猜疑,有痛心,也有幸灾乐祸。

      县令:“你是怎么知道流民会在昨夜作乱” 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难不成他还能未卜先知

      “我,我是偶然听见的,昨日下午小孙子说想吃点心,我看天色还早,去县城一个来回足够,所以就抄近路去了县城,原路返回时,正巧赶上一堆流民在埋一个孩子,我怕他们抓住我要抢我吃食,就在一个山坳处躲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他们要去抢劫老浆村。”

      众人了悟,这种事都能被他碰见,坏人遗千年,果然是有原因的。

      县令:“所以你就觉得这是一个搞垮李漠家最好的时机,于是鼓动和他家有仇的李二虎、张狗财同你一起制造了一出完美的诬陷案是与不是”

      没有任何迟疑的,“是!”

      县令:“你让张狗财和李二虎做了什么事,细细说来。”

      李大山不敢去看周围几十双盯着他看的双眼,死死盯着地板,“昨日入夜后,我先去找了李二虎,告诉他晚上会有流民作乱,县令肯定要抓流民头子,如果主动去县衙提供消息,肯定会有不少赏钱,而那阿牛本就是外来人,又没有真实身份,即使被抓了,他也百口莫辩,实在是最好的替罪羊。”

      县令在主位上一脸尴尬,自己确实信了他们抓了那只“替罪羊”回来。

      “李二虎素来与李漠有恩怨,又嫉妒阿牛能给李漠造起那么宽敞惹眼的窑洞来,现在不仅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弄死阿牛,还能拿到赏钱,他自然乐意之至。所以他连夜启程前往县衙,蹲守在门口,只要县令一接到流民作乱的消息,他就立刻进去告发阿牛。”

      “你,你撒谎,”这话李二虎可听不下去了,腾的挺直身体,气的颤抖。“是你骗了我,你说只要阿牛被抓了,那李漠就没人给他撑腰,他们家的窑洞就可以归我了,我不知道你要杀了他们一家人啊!更不知道你要把窑洞给烧了,否则我怎么可能帮你做事。你个天杀的,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县令给了衙役一个眼神,衙役狠狠一脚把他踢趴在地上,李二虎下巴撞上了青石,瞬时疼的他嗷嗷叫。

      如果李漠在场,听到自己的窑洞原来如此被人觊觎,一定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不是因为当初窑洞建好后,自己丝毫不懂收敛,不仅办了那场丰盛之至的暖窑宴,而且对前来观赏的人来者不拒。让李家人也混进来见识到了如此“奢华”的窑洞,所以才引来这般横祸。

      但也幸好他不在,不用徒增烦忧。因为有些该发生的事不是他收敛自身就能躲得过去的。

      “都分家了,还想着人家的窑洞,真不要脸。”人群里不知谁啐了一口,满是鄙夷。

      “李大山,你继续说。”县令不耐烦说道。

      “然后我去找了张狗财,他当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阿牛羞辱,早就与阿牛结了梁子,所以当我说纵火烧死李漠一家人时,他满口答应。昨晚至寅时我们一起去洒了燃料。在确认阿牛被抓走后,他今天下午找了个没人的时机,把秦氏锁在了屋里,然后点着了火。”

      寅时,正好是阿牛与武侍离开的时辰,不得不说,这场大火能燃气来,也算是命中注定。

      此刻,所有人看着满脸死皮,头发全白的李大山,就像看着一个魔鬼,隐藏了几十年的残忍的魔鬼,他怎么能如此冷静如此淡然的说出自己是怎么杀人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李漠没有纪渊帮忙救出阿牛,如果武侍没有及时救出秦素芬,恐怕,他们还真要成事了。

      这场谋杀被策划的步步为营,缜密之至,不露一丝痕迹,杀人于无形之中。可想而知,这个人到底谋划了多长时间。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的对手要比他们强大的多。在绝对的权威面前,没有任何丑恶能得逞。

      似乎就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时,阿牛却忽然出了声,“为什么你要如此忌恨李漠”

      可是,就是这短短一问,却让李族长忽然再次激动起来,神色陷入癫狂。

      “我嫉妒啊!从来都被我拿捏在手心里的人,忽然就过上了好日子。从来都低贱如狗的人竟然娶了个好媳妇。”

      不止围观村民,就连里正和另外俩位族长看着这样的李族长,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是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奇怪

      “明明都生活在黑漆漆的地狱里,可他却要笑,他凭什么要笑他有什么资格笑啊?他凭什么不把我的痛苦放在眼里他凭什么不让自己悔恨痛苦他以为他是谁啊?还不是被我整死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大山,你说的是谁?”在座的所有洱源村人都浑身发颤,被这些话惊的失了分寸。

      “李大山,你说的是谁?” 拥挤的人群里一个声音饱含悲戚的呐喊出来。秦素芬被韫清扶着越过人群,来到祠堂大厅。俩人脸上都挂了彩,衣服被火熏的一团漆黑。

      “阿姆,你怎么来了。” 阿牛站起身。在外人面前,阿牛一直称秦素芬为阿姆。

      “秦氏,你没被烧……”李大山陡然一惊,一脸惊慌。

      可秦素芬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径直走到李大山跟前,“你刚刚说的,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文和,你看见了没,看看你媳妇今天这幅模样,她被我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还差点被我烧死,你泉下有知,该痛苦了吧!该不开心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牛拔出怀里的剑,一剑穿透了李大山的手心,手被钉在地上,鲜血喷了李大山一脸,痛的他大叫。

      他的家人看到这个场面被吓破了胆,也跟着啊啊大叫。

      韫清揽着瘫软下来的阿姆坐到木椅上。阿姆在听到‘李文和’这三个字的那一刻,就再也站立不稳,却仍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文和,是你害死的”这句话是秦素芬哀嚎出声的。

      “是啊!是我杀了他,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是我,全都是我。”

      秦素芬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文和他,最敬重的就是你啊!”

      李大山:“敬重?敬重?他那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好不用再伺候我吧!”

      秦素芬异常激动,“不,不,他以你为榜样,把你当义父,逢年过节第一个去看的就是你,你家的事他看的比自家都要重,有了零食全给了你孙子,漠漠连一星半点都见不着,他临死的那天早上都在想着收好了粟米要先给你送过去一筐。你说是你杀了他,你是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李大山早已癫狂。“为什么?为什么?该问为什么的人是我才对。为什么他要躲去大山里,为什么秀芹要去给他送饭,为什么他们会遇见山匪,为什么他能活下来,秀芹却要自杀,秀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替他而死。”李大山把手掌生生从利剑下移了出来,一只手被掀成了俩瓣。鲜血流的更汹涌了,祠堂里供奉的数块牌位更显阴森木然。

      主位一侧的赵氏族长哆嗦着嘴唇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造孽啊!造孽啊!他那时候那么小,阿姆刚刚去世,阿爹就带回来一个新女人,他受不了躲进山里,这能怨他吗?这是他阿爹的错,不是他的错,秀芹去给他送饭,谁也不曾想会遇到山匪,这是命运的错,更不是他的错。你怎么能把一切错误归咎于一个孩子,你怎么能那么残忍的将他置于死地。你简直不配为人。”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因。马上,就会迎来一切的果。因果轮回,有因有果,才算得上是一个轮回。

      “那么秀芹就白白丢了一条命你让我去相信这是命运,可命运凭什么要了秀芹一条命,让我失去妻子,让我的孩子失去母亲。而他却可以幸福的娶妻生子,整天笑的像个恶心的傻子,他又有什么权利过得那么开心。凭什么命运要这么不公”李大山跪在地上,一副凄凄惨惨戚戚。

      再无人回答他的问题,执念已如此之深,没人能让他知错,亦或是解脱。

      “唉!”县令一声叹息,这叫什么事啊!单纯来抓几个造谣的人,怎么就牵扯出这么多陈年往事。

      “李大山,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了李文和,是你纵火想烧死秦氏,是你指使李二虎去报官陷害阿牛,是你让张狗财锁了秦氏逃生的门。是与不是”县令严肃陈述。

      每多说一条罪状,在场的人都惊慌更深一分,这样的恶煞,伪装如此之深的恶煞。

      “是。”这时候李大山的脊背反倒挺直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所有过错皆是我一人所为,要杀便杀,但我的家人无甚过错,望县令大人明辨是非,放过他们。”

      县令看了一眼阿牛,阿牛轻轻点了点头。

      “本县令自有主张,如何处置他们,等彻查后再做决断,与你无关。”也不顾李大山一副生无可恋,听天由命的样子,县令命俩个衙役给他戴上颈枷,押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牛也跟了出去。韫清背了早已晕过去的秦素芬迅速离开。

      阿牛出去其实只想当面问李大山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对李漠下手”

      李大山双眼发红怨恨的盯着阿牛,“呵呵?我自始至终唯一要下手的就只有一个李漠而已,李文和死了,我就让他的后代也不能好过,只是我运气不好,没能得逞让这个贱人也体验一下我孩子失去阿姆的感觉,还有我失去另一半的感觉,他必须要替他阿爹赎罪。”

      阿牛举起剑,一剑砍下了李大山的头,吓得身边的衙役落荒而逃。脏污的头颅在混着雪的泥土里滚了几滚,连五官都看不清了。眼珠子瞪在虚空,死不瞑目。

      祠堂内,县令又审问了全身是血的张狗财和被吓到尿裤子的李二虎,结果与李大山所说的无二有别。县令带俩人和跪了一地的各家家属扬长而去,这些家属们如果真是不知情,关个几日也就会放出来。可如果也参与了中途的某些事情,那么这一辈子就别想回来了。

      这些人里,赫然就有自见到县令第一眼就吓晕的王春莲和李漠那位脊背弯成弓全程一言不发的阿公。

      李大山的尸首早就被先前的衙役带走,因此洱源村的人并不知道他已不在了。

      恭恭敬敬送走县令,在场所有人终于长出一口气,县令临走前放下狠话,谁再敢对阿牛一家人不尊敬,就相当于跟他县令过不去。

      这以后,谁再敢轻视李漠家啊!还不把他家当活佛供起来。

      村民散去后,里正和俩位族长跪于祖宗牌位下,满目忏悔与诚恳,请求祖宗保佑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这天晚上,洱源村没有一家人可以睡个好觉,每个人脑海里都是刺目的火光和殷红的血,这满目的红,怕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散不去了。

      大山里的雪越下越大,有好些枝丫都渐渐撑不住身上的积雪,纷纷从树枝根部断裂开来。漫天的雪,遮住了地上所有凌乱的痕迹,除了越冻越厚的冰和越来越银白的世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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