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点》滚滚不爱滚

4、花 04

　　从那之后，乔扬就很少见到姜楠。

　　巡堂也不来了，班会课上绝对不走出讲台，一下课走得比兔子都快，去办公室美术楼都找不到人，乔扬有点郁闷。

　　躲我？

　　自从上次接吻，姜楠匆匆离开之后，总是找借口避免两人见面，连补课也是找的别的老师。

　　乔扬摩挲着嘴唇看着窗外，她能感觉到姜楠并不排斥她，甚至是有一点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亲那么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躲着她走。

　　是因为两人是师生关系吗？

　　乔扬从来没那么痛恨过自己的学生身份。

　　要是能快点成年就好了。

　　姜楠坐在画室，看着面前的画。她在画前坐了三个小时，什么都画不出来，一抬笔，满脑子是上次那个吻和少女的脸。

　　姜楠捂脸，单身太久了？饥不择食了？

　　禽兽啊你，姜楠，学生你也敢下手？！

　　姜楠手滑到嘴唇，沉默了。扪心自问，她确实，不讨厌乔扬，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儿很好，很不错。

　　姜楠闭着眼都能描摹出乔扬的脸，精致的五官，漆黑的眼睛，直挺的鼻梁，薄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

　　姜楠满脸通红，至今都能回想出那个吻，温润的感觉，柔软，激烈。

　　姜楠叹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应该细细考虑的事情。

　　路过花店，姜楠想了想，挑了几朵野桔梗。岑女士喜欢野桔梗，那是一种干净漂亮，又极度脆弱的花。

　　眼角瞥到旁边的粉玫瑰，粉玫瑰娇艳欲滴，但只剩下几支，店铺挂上了折扣的牌子。

　　姜楠拿起一支粉玫瑰，沉思。

　　“欢迎下次光临！”

　　姜楠看着手中分开包着的粉玫瑰，面露纠结。

　　粉玫瑰，花语是初恋。

　　说起来姜楠活了这么久，也没谈过恋爱，追求的人不少，却从没有在意过。乔扬……应该算吧？

　　姜楠很清楚，异常清楚，她对乔扬是有感觉的。

　　把花插到床头柜的花瓶里，姜楠坐在病床床沿。岑女士辛劳了那么久，从来都不舍得让自己休息。

　　她那么保守，如果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那孩子还是自己学生，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姜楠低低笑了两声，喃喃道，“最好是能马上起来打我一顿，骂我不孝子。”

　　姜楠替她掖好被子，轻轻的离开了。

　　“姜楠？”

　　乔扬闷闷的喝了口酒，放下酒杯。

　　魏延看她实在可怜，拍了拍她肩膀，“大不了找一个更适合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乔扬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轻轻地扫他一眼，“……不怪你年年被甩。”

　　魏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兔崽子，要不要这么咒你哥？！那你说说看你有多大几率能成？”

　　乔扬垂下眼眸，不说话。

　　她没有把握，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个人拒绝她是的动作表情。

　　魏延看她这样也不忍心再惹她，“行了，你两还没谈过呢，就算是一点点可能性，也是机会不是？”

　　乔扬抿了口酒，良久才说，“……我没说我没机会。”

　　魏延：“………………”他觉得他要被气得心肌梗塞了。

　　邹老师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感叹道，“当年的我一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姜楠会变成现在这样，还当上了老师。”

　　姜楠笑了笑，“没有您，哪有现在的我啊。”

　　邹老师是姜楠学生时代的班主任，如果不是邹老师，十头牛都拉不回当时的姜楠。

　　邹老师指了指她，笑着摇摇头，“我还记得当年你打死不愿意回来上学的样子，咱两还在街上大吵了一架，我气得直接上手揍你。”

　　姜楠尴尬的笑笑，黑历史都被翻出来了。

　　邹老师打量着她，试探的问了问：“你家现在……”

　　姜楠放下茶杯，“也就那样。”

　　邹老师了然，叹了口气。

　　姜楠眼神黯了黯，高二那年，姜爸疲劳驾驶，车祸身亡，留下岑女士和她，一个人先走了。当时仅凭岑女士那点零工，根本就撑不了一个学期，所以姜楠就申请休学，出去打工。岑女士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家女儿巴不得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却要她打工来维持家计。

　　姜楠不愿意回去上学，岑女士大发雷霆，却始终拗不过女儿，无奈之下只能向邹老师求助。邹老师责任心强，日日夜夜的劝，休学申请没给上报。奈何姜楠固执的不肯回去，邹老师一度一筹莫展。

　　岂料岑女士上班的时候没支持下去，又成天劳心劳力，最后过度疲劳住了院，住院费还是邹老师给掏的。

　　邹老师没有忘记当时姜楠六神无主却紧紧掐着掌心撑下去的样子，想到自己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心疼的要命，他记得当时姜楠问他。

　　——老师，我该怎么办？

　　要怎样才能撑过去，怎样才能活下去？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在人生最紧要关头两难，即便是成年人，也不见得做得好。

　　邹老师看着眼前长开了许多，透着成熟气质的女孩儿跟从前那个稚气未脱，无助的身影重合，感慨道，“姜楠也长大了。”

　　姜楠闻言，看着眼前的老教师。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早已不复当年的精气神，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双带着老茧的宽大手掌摸着她的头，对她说。

　　——你还年轻，不该在这里倒下，你的路还长，你还能做得更好。

　　姜楠笑了笑，“谢谢您。”

　　每年打工她都有一点一点偿还老师借的那笔钱，前几年还清了以后，两人也就没再联系。

　　姜楠想到乔扬，她放下了茶杯，问：“老师，当时您是怎么想的？那么多的学生，怎么偏偏帮了我？”

　　姜楠当时成绩不突出，还正值叛逆期，混的很，也因此被老师找过去谈话。

　　现在想来，只是因为家逢变故吗？

　　邹老师呵呵笑了几声，“确实那个时候的你让很多老师都头疼，但是老师看得出你本性不坏，再混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你母亲说了，”邹老师叹了口气，“她说她给不了你最好的，至少希望你能完成学业，不要过得那么有压力。”

　　姜楠沉默，岑女士为她操心的太多了，只怪她明白的太晚。

　　姜楠笑了，很无奈，也很暖心，“……谢谢您。”

　　吃饱喝足，姜楠提前付账还被邹老师训了一顿。

　　“哪有年轻人请的道理？！”

　　被姜楠打哈哈过去了。

　　邹老师看着姜楠的背影，好好的一个孩子，该从小家庭美满的。

　　姜楠被风吹的一抖，哆哆嗦嗦的站着。

　　邹老师看得好笑，“让你不多穿，天气冷了，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姜楠摸摸鼻子，连声应下。

　　姜楠想了想，决定跟邹老师说，“老师，其实我没想当老师，只是现在我在师范类学校读书，学校要求一定要在指定学校实习而已。”

　　虽然当时拼命把成绩追了上去，但最终还是只上了个师范院校。

　　邹老师诧异，“怎么说？”

　　“我不适合当老师的。”只是刚好排到了美术老师，清闲一点而已。

　　邹老师沉默，这孩子还是不自信，走路也是低着头，该拿她怎么办？

　　姜楠像是知道邹老师在想什么，笑了笑说：“虽然不会当老师，但我打算攒钱开花店。”

　　姜楠喜欢花，对种花插花也有兴趣，大学时期兼职的时候在花店做过一段时间，学了不少事情，她可以做好。

　　邹老师看着姜楠亮亮的双眼，感叹道，“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

　　姜楠真心的笑了，这个想法她是第一次跟人说，被人肯定，心里还是会高兴一点。

　　“开业了了之后老师你可要来看看啊。”

　　“那一定，到时候花给我备好啊。”

　　“好，我一定好好挑。”

　　两人说说笑笑间，姜楠手机响了响。

　　这个时候谁打电话来？

　　姜楠示意接一下电话，走开一步，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姜小姐，麻烦您赶紧来医院，岑女士她……”

　　姜楠的脑子一片空白。

　　乔扬发现，今天一天没见到姜楠。

　　她开始自我反省，我有那么可怕吗？

　　乔扬有点郁闷的敲开办公室门，英语老师见是她，意外的的问，“乔扬？你怎么来了？”

　　“姜老师在吗？”

　　英语老师犹豫，“……姜老师请假了。”

　　乔扬一愣，“请假？为什么？”

　　英语老师看看周围，走近跟乔洋耳语，“……我告诉你你别到处说……”

　　乔扬扛着书包快步离开学校。

　　——姜老师母亲昨天病危，没撑过今天早上。她现在在墓地办丧事，你要是有事的话不如改天吧。

　　乔扬在校门口打了个滴，“师傅麻烦去墓园，快一点！”

　　乔扬感觉心脏一阵一阵的痛，听说姜楠爸爸去世了，现在连妈妈也走了，她该怎么办？在哭吗？她一个人有没有依靠，有没有喊别人帮忙？

　　不会的，她那么要强，不会找别人的。

　　乔扬手紧紧地攥着座椅，为什么不跟我说？

　　至少让我知道一下啊。

　　乔扬下车快速的道声谢，快步走向墓园。

　　姜楠处理好事情，在岑女士目前站了一下。

　　“您最后连看都没看我一下，您在怪我吗？”

　　是因为我拖了你后腿，给你负担了吗？

　　姜楠收回目光，离开了墓前。

　　跟乔扬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今天还干脆请了假，要不下回就跟她说吧？

　　姜楠正愁着，也没看路，眼前猝不及防跑来个人，姜楠即使停了脚步，也撞到人身上。

　　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姜楠抽了口气。

　　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着急，“你没事吧？”

　　姜楠抬眼，瞪大了眼睛，但想了想，一瞬间就懂了。

　　乔扬上上下下的看她，眼里的担忧挡都挡不住。

　　姜楠心里酸酸软软的，忙碌了一天，歇下来可以见到想见的人，比什么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