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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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吴琪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很幸福，吴琪是一个很清楚怎么把人照顾的恰到好处的姑娘。两个人合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低调的藏在闹市里过两个人的生活。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麻烦来的出乎意料的快。
小城的秋天来的快，风急雨骤间便把温度拉到了个位数，然而人们的家长里短蜚语流言却比秋天的冷风跑的更快，传的更广。
八卦的妇人们不遗余力的就着吴琪与刘媛两个人的一次牵手一个对视发散自己的想象力，津津乐道着城里多出来的一对怪胎。
对小城里的人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谈资，最开始，妇人们仿佛接头的特务一般小心翼翼的避讳着他人，将拿到最新鲜八卦消息的英雄围在当中，兴致勃勃的探听两人的隐私，到后来，大家便开始以传谣造谣为乐，再不顾及当事人的想法。
“诶，你们不知道呢吧？我听说啊，那个刘媛有脏病呢，好死不死的还去勾搭那个学生仔。”
“是吗？我前两天倒是听张姐说那个学生仔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小时候就被男人碰过呢！”
“她们这些变态，保不齐私底下是做什么的！”
群居的长舌妇向来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普罗大众，仿佛站在道德制高点高傲的头羊般领着自家男人小孩一跃而入名为谣言的深渊。
刘媛从不知道，人可以恶到这种程度。
顽皮的小孩子在胡同中远远的朝她吐着口水，而后被自家大人急急忙忙的拉走：“都说了离这个变态远点！小心惹得一身脏病！”
母亲对她再也没有了好颜色，整天哀怨的絮絮叨叨：“哎呦…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呦！怎么生下来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勾引女人的狐狸精？”
她的父亲不爱说话，每次母亲开始念经他便会冷哼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同事开始排挤她，孤立她。领导一点一点削掉了她的工作，她变成了办公室里端茶倒水的小厮，低声下气的包揽了办公室里所有的杂活。
那天她下班下的晚了些，楼里一片漆黑，公司的大门竟然被人恶意的从外面上了一条挂锁。
刘媛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家里的电话。
刘媛不想接，她闭着眼都能想起来母亲刻薄的语气，将她比做家里的罪人，列祖列宗的逆种，仿佛只要将她贬低到尘埃里便能体现出她的母性光辉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邻里街坊看多了母亲的眼泪，只觉得她可怜。母亲俨然成了被所有人关心同情的可怜人，于是“不孝”“白眼狼”等名头一个一个加在了她的头上。
手机第二次响起，刘媛划开了手机。
“混账东西你又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的鬼混了？”刘媛来不及说话便被冲锋枪般的指责堵住了嘴“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变态？你要是不想回家就这辈子都别滚回来给我添堵！”
电话被掐断了。
空荡的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次日，刘媛躺在了医院里。
那晚，公司因电路老化意外起火，保安一口咬定公司大楼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匆匆赶来的吴琪坚称楼内还有一个被锁住的员工。
本着救人第一的原则，尽管保安说吴琪是个疯子，消防人员依旧派出人手进入了公司。
当消防人员闯入大楼时，刘媛昏迷在挂着锁的门口，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手机。
电话里的最后一次通话打给了吴琪。
“吴琪，我爱你。”
抢救进行了整整三天。
吴琪歇斯底里的质问着每个人为什么，相关人却仿佛成了最无辜的被欺凌者。
“我们只是想开个玩笑。”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刘媛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六十，幸好晕倒前趴在地上减少了有害气体的吸入，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第六天，刘媛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我没有死？”
她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大夫说是被灼热的有害气体烫伤，再无恢复的可能。
她开始不停地做噩梦，梦里的自己站在火海中慌然无措，那扇通往生的大门被紧紧地关着，有时是挂着巨大的锁头，有时是同事朋友抵在门后。火焰的噼啪声中夹杂着嘲笑与鄙夷，仿佛连火苗都在叫嚣着“变态”二字。
刘媛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话越来越少，时不时会在半夜突然惊醒崩溃的尖叫。
吴琪悄悄把家里的所有镜子拆掉，藏起了刘媛一直珍藏的几个歌咏比赛的奖杯。
没有人会在乎刘媛曾经拥有多么动听的歌喉，曾经拥有多么漂亮的长相。人们只会在乎她是个怪异的同性恋，是公司的扫把星。
谣言越发难听起来。
刘媛哭着伸出疤痕斑驳的胳膊，指着自己丑陋的脸，歇斯底里的冲着吴琪哭喊：“分手吧！我配不上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像是破旧的风机。
吴琪开始不停的打架闹事，不停的被带到派出所教育，不停地接到学校的处分。
公司的辞退邮件很快发到了刘媛的邮箱里。
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刘媛记得很清楚。天气一改往日的阴沉，罕见的晴朗了起来，吴琪去学校上课了，临走前说要给她带城北那家甜品店里她最喜欢吃的小蛋糕。
刘媛收到邮件后发了很久的呆，而后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许多衣服，逐件穿上试了试，挑选了最合身最好看的一件，不管它是否会露出自己丑陋的疤痕，直接满意的穿在了身上，而后又用了一个半小时仔仔细细的给自己化了最精致的妆容。
做完这些，她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衣服收好叠整齐，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看了看这间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小房子，把自己的手机留在里面以后平静的出了门。
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并不在乎，甚至碰到熟识的阿姨还会向她们回以微笑。
她走走停停，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城中的河边。
深秋的河水冰冷刺骨，却总好过身边人的恶言相向。
刘媛一步步走进河中，一步步走向死亡，坦然的任由冰冷的水没过了自己疤痕累累的肌肤。
两人的小房子中，吴琪抱着刘媛的手机哭到失声。
手机定格在一个打开的备忘录上，苍白的背景中央一行小小的字。
“小朋友，姐姐等不及先走啦，我会等着你的，下辈子记得来娶我。”
………………
故事讲完了。
陶娴之和赵思雯都红了眼睛。
陶娴之揉着眼睛嘟嘟囔囔：“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能办这种事！”
赵思雯拉开陶娴之的手，把一包纸塞到了她手里：“手脏，别揉。”
陶娴之瘪了瘪嘴，顺从的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刘媛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她敏感的察觉到赵思雯在害怕。
“天师怎么称呼？”刘媛拍了拍赵思雯。
“赵思雯，你叫我思雯就行。”赵思雯对刘媛友善的笑了笑。
“赵天师，你知道鬼牌答应了我什么嘛？”刘媛对赵思雯的后半句话置若罔闻。
“什么？”赵思雯坐直了些。
“帮我找到吴琪，让我们一起投胎。”女鬼盯着赵思雯的眼睛，目光灼灼。
“你想让我帮你找？”赵思雯低了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草叶“这小城虽然不大，好歹也有不少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我可以跟着你们，”刘媛依旧盯着赵思雯“我可以给你们帮忙的。”
“比如？”赵思雯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刘媛。
“有个鬼保镖总比只有你们两个人好点，”刘媛想了想补充道“我还蛮厉害的。”
赵思雯扭头看了看陶娴之又把头转了回来，坚定的点了点头：“成交。”
………………
两个人和班里的男生发了短信，说赵思雯有些着凉先回宾馆。
两人一鬼慢慢往回走着。
一回到宾馆，陶娴之便冲进了卫生间。
水声响起，还夹杂着陶娴之的解释：“媛媛姐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真的粘哒哒的我有点难受！”
刘媛坐在赵思雯旁边：“她很厉害。”
赵思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抽了几根香递给刘媛：“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可以触摸到你们。”
鬼是灵体，常人并不能像陶娴之一样和鬼扭打在一起。
赵思雯沉默了一阵，又补充道：“她就像一个…一个人形的法器。”
鬼牌出现的太过突然，陶娴之的身份也渐渐扑朔迷离起来。赵思雯第一次觉得这么看不透自己面前的路。
无论是对即将面对的其他鬼，还是对陶娴之的感情，她都没有了原本的底气。
刘媛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地问：“你在害怕？”
赵思雯低着头摆弄自己的家当，小声地回了一句：“嗯。”
赵思雯当然害怕，怕敌不过未知的危险，更怕和陶娴之走的太近而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意。
她会接受吗？还是会像更多人一样从此远离她？
即便她接受了，真的会幸福吗？赵思雯扭头看看刘媛，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些绝望。
刘媛把香含在嘴里，晃了晃腿：“如果能重来，我还会和吴琪在一起。她很好，值得我奋不顾身的向她靠近。”
“一辈子而已，我从没后悔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