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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府的灾难 ...

  •   大魏昭明16年 苏州 李府

      “夫人,用力,再用力!”白色帷帐内,一位身怀六甲的夫人额头正痛得冷汗直冒,开始她能还咬牙忍着不叫,忍不住了才哼哼出声。到了后面,那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只觉自己下身像要被人给拆开一样,再也忍不住痛叫起来。

      两个稳婆在边上喊着,“夫人,奴婢能看到孩子头了,您用力啊!”

      门外的李员外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下人搬了椅子和茶水来,他就绕着那椅子转来转去。

      “啊”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屋内的两位稳婆却突然噤声,李员外恨不能趴在门板上,想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但听一稳婆小声道:“这一屋子的香味,闻着怎么像这个娃子身上带来的?这莫不是万岁爷悬赏万两黄金要找的人?”“嘘!”一阵衣服淅淅索索的响动,一位稳婆打开了门:“恭喜姑爷贺喜姑爷,是一位千金。”

      这边厢李员外神色如常地看了看稳婆怀里的孩子,轻轻地接过,逗弄了一下。

      “屋里已经清理干净了,这边没老奴什么事儿了的话,咱们就先走了!”一个稳婆朝同伴使了使眼色,打算离开。

      “等一等。”李员外突然回头,喊住了稳婆。两个稳婆互看了一眼,回头望着李员外:“还有什么事吗?李老爷?”

      “李达,你带两个婆子去银房领赏吧。”“是!”

      得知是去领赏,两个稳婆松了口气,连连鞠躬道谢后离开。

      随着脚步声走远,李员外才感觉自己僵硬的手心满是汗水,他抱着怀里的孩子,推门走入了内室,室内仍旧弥漫着浓郁地香味,而香气的源头就是他手中的婴孩。越是往里走,李员外越是步履沉重,走到床前,望着因为生产累到晕过去的妻子,李员外颤抖地手摸了摸她的发。虽然距离成帝颁布的“寻人诏书”已经过去了3年,但各城却被越来越紧张的氛围所笼罩,不论老人婴孩,只要是女性,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一旦有疑似身怀异香者,就会以“配合审查”为由,强行带走。如果县衙审查没有通过,还可以运气好被送回来。如果县衙审查通过了,那么家人就再也无法知道女子的半点音信,从此佳人无踪迹可觅。

      李员外知道,孩子身上出现地这个异香,不论是不是皇帝要找的人,恐怕都会被“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的县衙官员们给呈送到皇宫里,此一去,便是凶多吉少。

      怀里的孩子咿呀叫着,慢慢眯开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怀抱着她的人,李员外的眼泪控制不住,大滴地泪水滴落孩子粉嫩的脸颊。可是,这个孩子是自己与妻子努力了十年,才有的第一个孩子。是原本被大夫诊断不能怀孕的妻子,得到菩萨垂怜才得到的来之不易地孩子,如何舍得让她刚刚来到人世间,便送入虎口呢?

      望着襁褓中的孩子,李员外感到心被一把利刃反复磨砺,痛得心肺俱裂....

      待李夫人悠悠转醒,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相公疲惫而苍白地脸。她撑起酸痛得像散了架的身体,体贴地夫君马上把她扶起来,给她的腰上垫上了枕头。待她疲累的身体好不容易坐稳后,相公粗糙地大手托住她放在腹部的柔荑上,不知为何,相公地手比她这个刚生完孩子的虚弱女人还要冰凉。

      “孩子呢?给我抱抱。”李夫人张望着。

      李员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握着夫人的手紧了紧,关节绷得紧白。

      李夫人察觉出异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虚弱地问道:“相公,孩子呢?孩子去哪了?”

      李员外松开了紧抿着的唇,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后似不忍般,转过头不敢直视发妻的眼睛,涩然道:“孩子...没了。”

      没了?!李夫人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声音突然尖锐地:“没了?没了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了!你说啊!”

      旁边的管家李达一脸忧伤地:“夫人,孩子.....是死胎。你不要过于难过,身体要紧。以后还会有有缘分的小姐、少爷的。”

      从听到“死胎”这两个字开始,李夫人就再也听不见别的话,她疯狂地摇着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听见它的哭声了,稳婆说是个女孩,怎么可能没了呢?你骗我对不对!不可能没了!不可能!”李夫人情绪越来越激动,状若癫狂,说着就要起身。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孩子在哪里?孩子在哪里!”李员外的手被李夫人抓出道道血痕。

      李员外试图抱住李夫人,李夫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李员外竟一时差点抱不住她:“婉如,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们还会有的!我们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就让她好好去吧。”

      “不!!!”李夫人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念叨着孩子。李员外无助地抱着妻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晚上,如果从喜事变成悲事,饶是他,也坚持不住了。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一个小厮小心地禀报:“老爷,县衙府来人了。”

      终于来了。

      李员外起身整了整衣服,用双手抹了把脸。“李达,你照顾好夫人。”

      李达恭敬地低头:“是,老爷。”

      来到前厅,县太爷在屋里正捧着个茶杯,抖着腿细细地品着,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唇上有两撇小胡子、身穿蓝色滚边道袍的人,双目微闭,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寻香衙差。旁边站着两位妇女头垂得低低的,一位穿着蓝色碎花底的粗布衣,年龄略长,一位穿着红色大花衣裳,年纪略小,皆是绑着一摞大髻垂于脑后,正是今晚刚刚替李夫人接生的两个稳婆。如果不是门外站了一列官兵,会让人以为这个苏州城的父母官只是大晚上来喝茶叙旧的。

      李员外心下了然,提腿走了进过来,作了个揖:“王大人,衙差大人,不知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包涵。”

      王大人起身:“李员外客气了。这么晚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就不绕弯子了,听说贵府今日喜得一千金,本官作为苏州城的父母官特来贺喜,能否把令千金带出来,让本官看看?”

      语气是客客气气的,可神情和行为却没有丝毫客气的颜色。

      李员外露出疲累的神色,紧蹙眉头:“实不相瞒,今日孩子诞下不久,就...断了气。”

      一旁始终死死低垂着头的蓝衣稳婆突然抬起头,慌张道:“不可能!娃娃生出来时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断气就断气?你在扯谎!”

      李员外仿佛一直在强忍悲痛,用沉痛地语气对稳婆道:“本府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你们身为稳婆,以接生为生,没有好生之德,反而来挑拨是非,颠倒黑白,究竟是何居心!难道非要把吾儿的尸身拿出来,你们才甘心吗?!咳咳咳咳咳咳!”话毕,李员外重重的拍击了一下桌子,似乎怒急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员外这一通质问,吓得蓝衣稳婆“噗通”一声跪在县太爷面前,红衣稳婆似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也慌张跪下。蓝衣稳婆慌道:“县太爷!请你相信老奴啊,以老奴三十年来的接生经验,李家这个娃娃绝不可能突然离世!”红衣稳婆在一旁似有犹豫之色,蓝衣稳婆立马扯着她的衣袖,两人连连磕头。

      “你、你们、咳咳咳咳咳咳”一旁的李员外一种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

      王县令一边看看稳婆,一边望着李员外,一时难以判断孰真孰假,但实在不想放过这个可能加官进爵,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于是阴狠号令:“陈统领!拿下全府人!给我好好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人!”

      “是!”屋外官兵列队,不顾李员外地阻止,迅速将李府上下72口人拿下,经过密集地搜查和审问,竟未找到女婴的尸身和下落。

      王县令在院中来回踱步,寻香衙差在旁边闭目养神,不发一言。李府老小72口人在院里乌泱泱跪倒一片,李员外跪在人群最前面,旁边是疯疯癫癫蓬头垢面刚刚生产完的李夫人,整个李府被燃烧着的火把照得灯红通明。陈统领一番搜查后,在王县令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县令大怒,责问李员外:“说!女婴究竟在哪里!”

      “我说了,已经死了。”

      “为什么找不到尸首?!”

      “......”

      “无言以对了是吧,这可是欺君的大罪,是死罪!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谁知道女婴去哪了的,上来禀报,将功赎罪,可饶你们不死。”王县令的眼睛扫过跪在面前的人们,很多仆人吓得涕泪交流,连连磕头:“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求开恩啊!”

      却无一人站出,说出婴孩的下落。

      此时,王县令气得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道士突然开口了:“王大人。”王县令立马讨好地跑到道士身边:“有何吩咐?”

      道士在王县令地耳边低语着,王县令连连点头称是,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王县令脸色微变:“这....”

      “照做就是。”道士云淡风轻地说完,复而闭上双眼,一副慈悲样貌。

      王县令咬了咬牙:“是。”转而看着院中的李府众人,下令道:“今日李府,包藏祸心,蓄谋造反,犯欺君罔上之大罪,原地诛杀!”

      李府众人听到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大惊失色,一时哄然,官兵出动把大家团团围住,亮起尖刀,李员外大呼:“王臣林,你颠倒黑白,要我李家72条命,妄为父母官,你不得好死!!!王臣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待王县令发布完命令后,道士转脚飘然离开,王县令讨好般的紧随其上,把李家72口人的惨叫声、怒吼声、尖叫声全都隔绝在身后。

      出了李府,王县令似心有余悸,他一辈子也没杀过那么多人,忐忑地询问道士:“是不是判得有些太重了?国师?”原来,此道士正是为皇帝炼丹地张氏道长,如今已位列国师高位的张道真。

      张道真捋了捋唇上的两撇胡子,淡然道:“此乃杀鸡儆猴,此后,想必再无人敢窝藏救国圣女。为官者,当以效忠圣上为重,圣上的健康,才是尔等最该忧虑之事,万勿有无用的仁善杂念。吾也为此四处游历,亲身寻找以为圣上分忧。”

      王县令连连点头称是。

      张道真望向远方崇山,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远处山顶上,清风观外,一个四旬上下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婴孩,望着山下被被火光点亮地整个李府,燃烧地火焰在黑暗中滚起浓浓的青烟。男子的白色宽袖道袍被风鼓动得猎猎作响,头顶的发髻上带着一根朴素地桃木簪,溜光地梳起。他沉默地望着山下半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孩,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夜晚,比地狱更寒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李府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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