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横刀立马

3、3

　　周妙娟仿佛在宣布什么绝密，说完后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个度，“……她俩跟他，”手结印似地比划，“……一个前任，一个现任。”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数秒后，许招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妙娟却继续看着她，似乎还在等着她有什么别的反馈。

　　“怎么了？”许招娣察觉到她的视线，终于偏过脸看了对方一眼。
　　“她嫌你太淡定。”陈琦笑，再次接茬。

　　周妙娟难得没跟陈琦杠，只深以为然地继续瞪着甚至已经摸出卷子打算开始写题的许招娣，片刻后，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小许啊，你怎么能做到面对如此劲爆的八卦还毫无波澜的啊？！”

　　许招娣闻言扯了下嘴角，象征性地笑笑，就算是有过了“波澜”，随后就在卷子的班级姓名栏填上了自己名字，凝神看题。

　　周妙娟见状赶紧一掌按在了对方的卷子上，“哎你等等。”
　　许招娣于是又扭头看了她一眼。

　　“哎哟。”周妙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连连叹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讲这个八卦的重点是什么啊？”

　　“是什么？”许招娣问。

　　“重点是你，是你啊！”周妙娟急道。
　　“嗯？”这下连陈琦也有点好奇起来，脖子往前一抻，虚心求教，“为啥？”
　　“哎呦你俩猪啊，你们想想，涂浩身边关系那么杂那么混乱，简直就是行走的八卦制造机，这在我们八中内部还好，跟他有牵连的女生再怎么着，那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大阵仗来，但他在外面招惹的那些就不一样了，尤其像九中和那些技校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

　　“嘘——嘘，别说了，老班来了。”

　　一直没怎么参与话题的陈琦同桌忽然踢了脚周妙娟凳子，出生提醒道。

　　周妙娟赶紧住口，佯装刚讨论完题的样子把身体转了回去，全班也在霎时间完全安静下来。

　　刘岚站在门口，面色不豫。

　　“没老师在就不知道怎么自习了是吧？整层楼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下面一个个埋头苦学，仿佛几秒钟前的喧嚣只是幻觉。

　　刘岚冷眼在班里扫视了圈，缓步踱到讲台跟前，啪的放下手里的材料，沉声道：“好了，都别装了，先把手里的笔放下，开始调座位。”说罢转身将座位表贴到了黑板上，“忘了新座位在哪儿的同学可以事先上来看一眼。”

　　语毕，视线若有似无地朝许招娣的方向带了过去。

　　下面又出现短暂的议论。
　　“啊？这么突然？现在就要换？”
　　“就是啊……上午不说明早才调的吗……”

　　然而议论归议论，十几秒后，就有动作快的已经拎着包稀稀拉拉站起来。

　　周妙娟估计是整个7班对这次换座位最不情愿的，她撇着嘴，嘟嘟囔囔地收拾着书包和桌肚，等挎着包站起来的时候，已然眼睛都要红了。

　　“小许……”

　　许招娣桌面向来整齐，因此早已收拾妥当，坐在里面等着靠外的周妙娟先离开。
　　周妙娟委屈巴巴，望着许招娣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撒娇似地说了句：“晚点自习结束了你要等我呀……”
　　“嗯。”许招娣柔柔一笑，答应道：“好。”

　　周妙娟拽着包走了，许招娣回过头看着对方走到第一排的新座位前，才挎上书包肩带，在一片混乱的人影中慢吞吞往前面挪了两个位子。

　　没错，她的新座位距离现在非常近，同组，前后相距不到三米……

　　十多分钟后，一切都尘埃落定，班里逐渐又恢复了秩序。

　　刘岚在台上拍了两下手，示意底下正跟新同桌互相小声交流的学生安静下来，随后冲半开着的班级前门瞪了眼，颇有些严厉道：“进来吧。”

　　全班视线立时齐刷刷地朝前方汇聚过去。

　　片刻，一个高大的身影把半掩的门彻底推开，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班。

　　没两步，刘岚又冷声：“门！带上。”

　　男生稍一挑眉，又倒退了两步，却连身也没转，脚跟微一抬，将门结结实实地给“带”上。

　　虽说不是用手关的，声响却不大，因此刘岚也只警告性地瞪了对方一眼，接着又问：“知道坐哪儿吗？”

　　涂浩肩膀向上顶了顶，稳了稳快滑下去的包带，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知道。”

　　刘岚一扭头，朝左前方使了个眼色，面目严肃，“过去坐。”
　　涂浩抬脚。
　　拖着步子经过讲台站着的刘岚身后时，又被轻声警告了句：“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

　　“……呵。”一记轻笑随即从男生的胸腔溢出，声音低沉短促，也不知是含糊地应声，还是只是没什么含义的随口一笑，

　　下一秒，便又携着微热的温度散去。

　　再数秒，落定在了始终安静靠墙坐着的许招娣处。

　　老实说，这是许招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正面接触到这个学校所谓的……风云人物。

　　对方无疑是好看的。就算此刻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裤子鞋子都染上了脏污，T恤也不甚平整，头发乱七八糟，书包拉链只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胳膊上。
　　那种好看，也能奋力从那满身的邋遢颓废中挣脱出来。

　　然后无比清晰直接地抓取住游走过的每一道视线。

　　从无例外。

　　当然，也包括此刻正与他正面相对的许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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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早上年级主任要查早读，课间操也临时改成校长讲话，所以今天晚上就要把座位调整好，以免明天一大早乱哄哄的。”

　　另一边刘岚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她看着涂浩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收回目光，开始交代换位后的后续事宜。

　　“看了下啊，除了第一排，其他三组负责收作业的组长都不变。孙静怡，周妙娟，廖可言，你们三个，继续负责今后所在小组的收发作业，跟以前一样，必要的时候，同桌协助。”
　　说着目光扫往靠窗方向。

　　“第四排……”略一沉吟，“之前的周茜现在被排到第二组去了，所以你们少个人，嗯……四排的同学中……有想当这个组长的吗，有的话举个手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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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全无反应。

　　“没有？”几秒后，刘岚问，目光又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某一处，“好，那这样，许招娣，你先负责一下。跟其他几组一样，任务多的时候，同……”

　　“桌”字还没出口，下面已经隐隐传出笑声，刘岚也马上意识到这对同桌的特殊性，转而改口，“坐后面的同学帮衬下。”

　　话音甫落，却突然又抄起一颗粉笔头扔了出去，啪的摔在了某个桌角上。

　　“涂浩！”刘岚声音再次含满愠怒，“头抬起来！”

　　底下又一次传出细碎的笑。

　　“刚坐下就睡！一天了还没睡够？打不起精神就干脆给我站起来！”

　　被点名的男生闻声慢慢扬起脖子来，头似有千斤重，明明趴下去也才不过五分钟，眼睛却红得厉害。
　　刘岚瞪着他。
　　又过了好几秒，对方才像是从睡梦中彻底清醒，手臂在桌子上一撑，摇摇晃晃站起来。

　　许招娣顿时感觉被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住。

　　刘岚翻了个白眼，扭回脸又在班里扫视了番，意有所指地训斥道：“……我警告有些人，尤其是靠后门那一块，别以为平时把窗帘一拉，往桌上一趴，我就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了。明天早上，啊，都给我听好了，明天早上。所有人，不许迟到，不许抄作业，不许交头接耳，校服穿好。明天的早查非常重要，谁要是敢出什么差错，”
　　刘岚说到此处，兀地冷笑一声，“晚上就都别想走了，让你们家长一个一个来领，正好我抽屉里还留了好几个手机，mp3、p4什么的，到时候要是有谁想不开，正好铺开来，大家一起认领认领。”

　　下面一片寂静。
　　毕竟也都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高压之下，哪还真有什么怼天日地的勇气。

　　“好了，话就到这儿。自习。”

　　班里开始陆续出现开笔袋翻书翻卷子的声音，片刻，又重归寂静。

　　有刘岚坐在讲台上，胆儿再大也没人敢偷着讲话。
　　班里的学习氛围一下浓郁起来。
　　奋笔疾书中，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许招娣右手执笔，左手边做好的练习册和各科试卷渐渐堆起。
　　等最后一道题写完，下课铃也适时响起。

　　刘岚又叮嘱了两句，宣布放学。

　　教室顿时又活泛起来。
　　吵嚷声中，周妙娟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小许，小许！”
　　许招娣手上动作稍停了停，循声望去——“等我啊！”周妙娟在第一组冲着她笑。
　　她点点头，复又低下头，将课本码好，塞进桌肚里。

　　与此同时，头顶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哎，浩儿，快点啊，还走不走了。”

　　许招娣手上动作一停。

　　来人名叫邹瑜，同样人高马大，体型微壮，是班里为数不多经常和涂浩混一块的刺儿头之一，也是刘岚方才训话时口中的那群靠后门的“某些人”中的一个。

　　“走啊。”涂浩懒散应道，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往包里丢了进去。
　　邹瑜站一边笑，“哟，您老还有收书包的时候呐？”说着手一把伸过去，捏了两把对方那瘪的不成样子的包袋，“来来我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好东西。”
　　涂浩躲开。
　　“我看看，我看看嘛，什么好东西。”邹瑜不依不饶。

　　“滚。”涂浩把桌上最后一点“残渣”往桌子里一扫，站起身，眉头皱紧：“操，赶紧走，罚了老子两个多小时，累死。”

　　坐在外侧的许招娣却没动。

　　邹瑜于是笑嘻嘻，胳膊半搭上桌弯下了腰来：“哈喽，同学，给让一下呗。”

　　许招娣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慢吞吞站起来，挪到座位一边，给涂浩腾了个出来的地儿。

　　“谢了啊，”邹瑜于是又笑道，顺势打量了她一番，继续吊儿郎当地调侃：“哎，学霸同学，我说那什么，以后可还得劳您多罩着点咱浩哥啊。他脑子不怎么灵光，呵呵，你平时可得多担待点。”

　　许招娣仍旧没什么反应。

　　邹瑜顿觉没趣，还待再说什么，被已经出来的涂浩一把拽过去。
　　“有病？”
　　邹瑜哈哈大笑。
　　涂浩垂下目光瞟了已经坐回去继续收拾桌子的许招娣一眼，手搭上邹瑜肩膀，转过身，懒懒道：“走了。”

　　“哎别啊，我还没聊够呢，难得有机会跟学霸打照面。”
　　混乱中，邹瑜的声音还在持续传来。
　　“发什么神经。”涂浩笑骂。
　　“嘿嘿，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做了大半年独头蒜了，今天总算有一伴儿了。哎，老实交代，跟学霸坐一桌什么感觉？”

　　两人已走到讲台附近，话音渐渐小了下去。却仍有一部分顺着鼎沸的人声隐隐传来；

　　“没感觉。”
　　于是，接下来那毫无波澜的三个字，便也顺势落入了许招娣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