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横刀立马

2、2

　　涂浩这个人……许招娣虽说不上多了解，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两人都从来没什么交集。但对方的学习成绩，以及在校内外创下的丰功伟绩，她却多少知道一些，应该说，全班，哦不，全校，对这一点就没有谁是不清楚的。

　　涂浩，93年生人，高一刚进八中还是个新生的时候起，就很有名气。
　　当然，是恶名。
　　抽烟，打架，谈恋爱，无一不沾。就更别提诸如翘课缺考、烫头染头之类，那更是家常便饭。
　　而这种种恶行中，当属谈恋爱这一项的八卦流传最广。

　　在还没调整座位之前，坐她和周妙娟后座的陈琦就经常给她们科普涂浩曾经创下的“辉煌战绩”，且因着俩人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许招娣和周妙娟所了解到的涂浩，远比八中的其他人还要更全面些。

　　当然这个全面，也并没能让对方的形象有所改善。

　　“嗬，你们是不知道，那家伙换女朋友的速度是有多快！”
　　这是陈琦的标准开场白。

　　许招娣和周妙娟第一次听的时候，周妙娟尚且还充满着兴趣，毕竟事关人人喊打，但事实上又人人蠢蠢欲动的早恋。
　　并且这个事件的男主角……老实说，是个帅哥。

　　“我跟你们说，你们别看他成绩不好，抽烟打架什么的恶习也挺多，但那时候他交的女朋友好些可都是成绩还不错的。”说着声音压低，神神秘秘，“我们班学委就跟他偷偷谈过。”
　　周妙娟一脸不可置信，“真假的？”
　　“当然真的，这事儿当时我们班坐他们周围的都知道。”
　　“我去……”周妙娟惊叹，末了感叹，“胆子好大……”
　　陈琦笑得奸贼，“嘿嘿，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滚！”周妙娟一巴掌拍过去，“那后来呢？”
　　“能有什么后来。”陈琦一耸肩，“那时候他谈对象就没有超过两个礼拜的。”
　　“……”
　　“而且你们知道这些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周妙娟略一思考，“恍然大悟”地回击，“哦！难不成你俩是一伙儿的？”
　　“滚！”这回换陈琦恼羞成怒了，

　　“他那会儿爱染发，每次头上一变色儿，我就猜测他是不是哪方面受了什么刺激了，结果后来放学的时候我略一观察，发现果然在校门口等的人也跟着变了，我就知道稳了，我的猜想肯定没跑了。”

　　周妙娟心情有点复杂，“噫……换个女朋友就换个发色，这听着怎么有点点变态……”
　　说罢一扭头，征求许招娣的意见，“是吧小许，是不是慎得慌？”
　　许招娣在写题，闻言笔下停了停，答道：“还好。”
　　见周妙娟还在看自己，便又补充道：“每个人都有宣泄情感的方式。就像你妈一样，每次发完火都喜欢出去买衣服买鞋子。这是一个道理。”

　　周妙娟：“……”

　　“不过……”许招娣说完，微偏过脸，话题行近尾声，才终于递了些微视线到陈琦那儿。
　　“每任女友都只有两礼拜，一个月就要染两次，换算下来，一个学期就是将近十次。”之后略一沉吟，问：“照这个频率，你确定……他的头发还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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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总因骤然响起的备课铃终止。

　　陈琦也在后来好几次的课间又断断续续补充了点有关涂浩的其他事迹，但毕竟双方交情有限，就算同窗好几年，也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交际上，圈子都太不一样。所以关于对方的八卦，内容翻来覆去，也就只有那么点东西。

　　周妙娟听得多了，甚至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从“握草这么可怕？”，到“行了行了这题听过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也就用了短短几周而已。

　　不过陈琦所透露的这些，倒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就比如此刻。

　　6点10分，吃饱喝足后的周妙娟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又开始不无担心地咕哝：“怎么办啊小许……”
　　许招娣抬眼看她。
　　对方垮着脸，还沉浸在悲痛中，“我还是不想跟你分开呀……”
　　许招娣笑了。
　　周妙娟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眼睛眨巴了两下，过了一会，又有些犯愁道：“而且，而且你说万一那个涂浩欺负你可怎么办呀……”
　　“怎么会？”
　　“怎么不会？”周妙娟有点激动，一拍桌子坐起身来，“你忘啦？陈琦说过的，他初三有次动手，都把人打进医院了！”

　　许招娣看她眼睛发亮，脸色也因为激动有些发红，便跟着稍稍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说着一顿，又补充：“那都是校外的事。”
　　“……”
　　“而且我又不惹他，他凭什么打我？”
　　像哄小孩儿一样。

　　可周妙娟还是很不高兴。

　　许招娣说完，看了眼食堂的钟，快6点20了，便收了收桌子站起来，眼见对面的人还是不动，就伸手把对方的碗筷也摞到了自己的托盘里。
　　随后轻声道：“好了，快晚自习了，咱们回教室吧。”

　　“哦。”周妙娟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距离两人最近的食堂侧门门帘就被一股大力给掀起。
　　一道人影随即像阵风一样钻了进来，同时伴随着一声高调的呼叫——

　　“卧槽！卧槽！不好了！刚二楼有个女生哮喘发作被抬走了！”

　　许招娣和周妙娟同时转回头去。

　　原本还算安静的食堂瞬间嘈杂起来。

　　“我去真的假的？”
　　“谁啊？”“是谁啊？”
　　“哪个班上的？”“二楼是高三的教室吧？？”

　　声音此起彼伏，几秒内，好几个男生已经甩了盘子在收纳台上，甩开步子就要往外冲。
　　被正好也在楼下就餐的王瑞鑫统统拦住。

　　“跑什么跑！都回去！”

　　周妙娟站在许招娣旁边，朝食堂的另一头看去，低声“咦？“了下，“是王帅。”
　　“什么？”许招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王帅，刚进来传消息的那个。”周妙娟朝前方点点下巴，解释：“高一还没分班的时候，我经常放学时候在校门口看见他。好几次。”说着朝许招娣耳侧更凑近了几分，声音变得更轻，几乎是用气在说：“他好像经常跟涂浩他们混一块儿。”

　　涂浩。

　　这个名字在当下的许招娣耳里多少也还算有些敏感。
　　她于是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过去。

　　王瑞鑫堵在门口，脸色很差，“王帅！”他大声喝道。

　　被点名的男生杵在过道，半边身体斜歪在一张饭桌上，听到身后王瑞鑫喊他，也只是懒懒散散地侧了半张脸过来。

　　“你存心的是不是！食堂这么多人，引起骚乱很好玩是不是！”

　　男生没回话，闻言只肩膀微微往上一抬，嘴角同步往下一耷拉，一副吊儿郎当随你怎么说好了的表情。

　　王瑞鑫似乎也懒得多骂，教训过这一句后就收回了视线，对着被拦在门口和还滞留在食堂的其他人看了一圈，严肃道：“还有几分钟就晚自习了，高二的有小高考，高三有高考，都是分秒必争的时候，一个个的，不要听风就是雨，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凑上去看一看。赶紧都收拾一下回自己的教室，闲事不要管，热闹不要凑，该告诉你们的自然会有你们班主任告诉你们。”

　　说完重点看了看刚准备往外冲的那几个男生，眼神凌厉，“都听到了没有！“
　　男生们噤若寒蝉，连忙点头。

　　”……好了，散了吧。”王瑞鑫这才放行。

　　大家稀稀拉拉地开始放碗放盘子，片刻后，又稀稀拉拉地开始往食堂外面走。
　　王瑞鑫跟个门神似地就在门帘处站着，一时间食堂静的跟考场一样。

　　许招娣和周妙娟也混在其中，勾着两根小拇指，一语不发地往外走，不想经过王瑞鑫身边时，其中一人却被蓦地叫住。

　　“许招娣，你留一下。”

　　周妙娟赶紧松开手指，悄悄给对方比了个手势后就先溜了。

　　两分钟后，人都散尽。
　　王瑞鑫随后挑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对低头跟过来的女生道：“坐吧。”
　　许招娣顺从坐下。

　　失去了吵嚷声的食堂变得格外空旷和安静，只余橱窗后尚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会发出些许动静。
　　于是无形之中，便衬得面容阴郁的王瑞鑫更添了一份压迫感。

　　“上次的数学周测，考完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他坐下后，先是打量了许招娣片刻，之后才问道。

　　许招娣没立马回答，眼睛在镜片后微微垂下，沉默了数秒后，才轻声回道：“……挺难的。”

　　“嗯。”王瑞鑫颔首，面目依旧严肃，但语气已经明显缓和下来，“难是正常的。”
　　说着稍顿，却又问：“名次是年级第八，对吧？”
　　这次许招娣没多做停顿，点点头。
　　王瑞鑫再次颔首，又静了一会儿后，开口：“可在十多天前的月考，你的名次是第二。我没记错的话，成绩是160+38，只有附加题最后一道压轴题扣了两分。”
　　许招娣仍然目光微垂。
　　“怎么回事呢？”王瑞鑫看着她，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才又继续：“我看了下，月考里附加题的最后一道题和上周周测里你的失分题其实是同一题型，只是条件换了下，说白了，就是等于换汤不换药，可你月考能基本解出来，只是因为当中跳了一步扣了个步骤分，为什么到了周测，却足足丢了七分？”

　　王瑞鑫说着，语气渐渐又趋于严肃，“……并且我听那晚看班的老师说，你还是提前交的卷。离自习结束还有十五多分钟，你人就走了。你是觉得区区周考不值得你认真对待，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许招娣依旧没吭声，只静静的，低着头。

　　她身形在同龄人中偏瘦弱，再加上个子小，因此闷头不语的时候，总能给人以一种无端的怯弱感。

　　于是当和王瑞鑫同组的何婷刚走进食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仿若老鹰对小鸡的一幕。

　　“哟，王老师，你今儿也在这吃啊？”何婷笑盈盈地走过来，目光在许招娣和王瑞鑫之间打了个转。

　　“何老师好。”许招娣立马站起来，轻声打了个招呼。
　　“哎，你好。”何婷笑眯眯地应了，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下，转头对王瑞鑫道：“怎么了这是？苦大仇深的，还把人小许给扣这儿，干嘛，这么优秀的学生还得挨你批啊？”

　　许招娣的优异和刻苦在整个年级是出了名的，因此饶是没教过7班的何婷对她也并不陌生。

　　王瑞鑫闻言推了推眼睛，眉头有所松动。他瞥了眼何婷，见对方一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略有些无奈地对仍低垂着视线站在跟前的女生道：“……你先回班吧，周考的事我晚点再找你聊。”

　　许招娣点点头，除却天生单薄的身形所透露出的羸弱感外，整副面孔依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轻声对两人道了别，转身离开了食堂。

　　何婷目送着对方细瘦的背影消失在帘后，不知何故，莫名地跟着叹了口气，然后才转回视线冲王瑞鑫挑了挑眉：“干嘛？还在为竞赛的人员名单纠结啊？”
　　王瑞鑫没回答，只重新拿起筷子拨了拨餐盘里的菜。

　　何婷一撇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王瑞鑫对许招娣的期待和关注她是知道的，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许招娣这个孩子在整个教学组都还蛮受关注的，毕竟成绩好，还是比较难得的全能型，再加上对方家庭的特殊性，会格外吸引些注意力也就不奇怪。

　　何婷撑着下巴，微垂着目光盯了对面的人一会儿，道：“愁什么呢？我看你就别纠结了，就按前两次测验的综合排名往上报吧。”
　　说着另一只手扣扣桌子，指了条明路，“张超，你们班鼎鼎大名的数学课代表，理科小天才，不也挺好？”

　　王瑞鑫还是没吭声，沉默一阵后，拿起饭卡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想吃什么？我去刷。”

　　何婷看他一副油盐不进听不进劝的倔驴样儿，不由无语，随口报了倆菜名后也就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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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霞光已被黑夜尽数吞没。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许招娣这头才刚刚回到了7班教室。
　　刘岚正好开会去了，班里一时没人看着，时有些细碎的吵嚷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周妙娟正和后座的陈琦议论着什么，余光瞥见从后门进来的许招娣，赶紧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快过去。

　　屁股还没落座，周妙娟就压着声音神神秘秘歪了过来：“哎小许，你知道咱刚在食堂听到的那个晕过去的女生是谁不？”

　　许招娣看了她一眼，坐下，摇头。

　　“是谢佳瑶！”
　　“……嗯。”
　　“诶谢佳瑶你知道谁不？”
　　“她肯定不知道。”陈琦在一边搭腔。
　　“哎呀就三班那班花呀，长得贼漂亮那个，有时候还化妆，我们校门口小路上碰见过好几次，我还指给你看过，想起来没？”
　　“……嗯。”

　　许招娣原本思绪还有点滞留在几分钟前和王瑞鑫的交谈上，直到听到周妙娟如此卖力的描述，才彻底收回了些心神，循着对方的话语回忆了下。
　　一道纤细苗条的倩影随之在脑中一晃而过。

　　“……有点印象。”

　　周妙娟露出欣慰的表情，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继续。

　　“陈琦说……她哮喘发作前被看到去高三楼找了个女的，两个人在走廊起了点争执，然后那谢佳瑶就在下楼梯的时候晕过去了。”
　　“哎不是我说的啊，申明下，三班的人说的，我正好听见了。”陈琦再次插话。
　　“不重要不重要。”周妙娟摆手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啥你知道不？重点是这俩人都跟一个人有关系。”
　　看着周妙娟一脸小八卦又有点小神秘的表情，许招娣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一个不久前才出现过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了出来。

　　“涂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