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再来一次》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14、永璐

　　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魏嬿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咋舌。海兰担忧地看了一眼如懿，见她面色如常，便稍稍安心。只听如懿道：“这可是喜事一桩了，容珮，去库房取一樽送子观音来，赐予炩嫔。”又见颖妃脸上似有不屑之色，便又补充了一句，“天寒，本宫新得了两匹暖缎，便赠与颖妃，以作璟媛的冬衣之用吧。”璟媛便是炩嫔所生的养于颖妃名下的七公主，如今也有四岁了。
　　一个是赐予，一个是赠与。当中的分别明晰，魏嬿婉听在耳中，像极了当家大妇对待卑下妾室的语气。又联想到如懿也不过是由妾室而及后位，一口银牙咬得酸疼。勉强才陪笑谢了恩。
　　众人又闲话几句，便纷纷道了告退。唯有香见与海兰留了下来。香见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就是：“臣妾入宫时日尚短，却也曾听闻皇后娘娘的十三阿哥之死与炩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却能以波澜不惊之态面对此人？”
　　海兰听得香见提及如懿伤心旧事，不由得斥道：“容嫔，皇后娘娘如何待人，岂能由你说三道四！”香见不以为意，掸了掸衣裙，道：“臣妾受封贵人前，皇后娘娘曾与臣妾有过一番推心置腹，从那时起，臣妾便知娘娘是心中有大丘壑之人。”顿了顿，肃然道：“娘娘无需担忧臣妾说此话的用意，在臣妾心中，娘娘是这宫中唯一可以信赖之人，不为别的，就为当初您对臣妾所说的一番话，那是臣妾自入宫以来听得的唯一一番真心话。”
　　如懿笑笑：“本宫当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容嫔不必挂怀。不过这深宫之中能得一自己信任之人也是幸事。”如懿说此话时，眼神扫过海兰的脸庞，那目光里的暖意与刚刚和众人说话时的淡漠完全不同。
　　海兰笑着接口道：“是呢，深宫之中，信任便是最难得的了。”
　　如此，三人静默了半晌，如懿又开口道：“魏氏有孕，宫中自本宫产下永瑾后再无儿啼，也算一桩喜事，不知魏氏是否会因此得以回归妃位了呢。”
　　海兰淡淡道：“如此，各宫大概也在准备贺礼了吧。”

　　二十六年腊月里的风出奇的冷，在腊月的冷风中，魏嬿婉复了妃位，然而正当其喜气洋洋之时，皇帝一道口谕划破了这份喜悦，皇帝以魏嬿婉有孕须得静养为由，让其除请安外，无事不必出永寿宫。更免了嬿婉出席除夕夜的合宫夜宴。嬿婉气的脸色发青，肚子一阵阵隐隐作痛，但对着前来传旨的李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得勉强笑着谢恩。
　　除夕夜宴上，三岁的永瑾奶声奶气地说着祝酒词，逗得皇帝与太后哈哈大笑，和敬公主亦笑道：“十四弟此番童言童语，倒真像二哥当年的样子呢。”此话一出，皇帝静默了半刻，又看到永瑾呵呵笑闹着要奶嬷嬷为其添蜜水好给坐在下首的愉贵妃“拜年”，那乐呵呵的神情，倒真有几分永琏当年的模样。遂让奶嬷嬷将永瑾抱至自己怀中。
　　永瑾倒也大方，乐呵呵地就伸手搂住了皇帝的脖子，皇帝心里喜欢，命人取来一柄羊脂玉如意赏赐给永瑾。永瑾叩头谢恩，本就圆滚滚的身子又穿着厚厚的冬衣，叩头的动作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俏皮，更逗得皇帝开怀。
　　如懿坐在一旁，脸上是一国之母得体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心里却是明了，永瑾此生，只要不犯大错，应当不会再如前世的永璂那班被皇帝轻视。如懿有了两世经历，便更加耐心地教导永璂，此时的永璂，虽然依旧学业平平，但早已没了前世那畏手畏脚的胆小与拘谨，有了阿哥该有的气度。
　　过了新年，又过了龙抬头，魏嬿婉的胎便有了六个月，腹部却比寻常六个月的孕妇大了许多，已有人猜测是否是怀了双生子，然而太医皆称只有单胎脉象，因此便有人不怀好意地猜测起魏嬿婉的胎。兴许是想起了刚出生就被抱走的七公主，魏嬿婉虽被也听得了讽刺，却只是老老实实窝在自己宫里养胎。如懿虽深恨魏嬿婉的恶行，却也不愿与未出世的胎儿计较，该有的赏赐一分不少，也时常招来太医询问魏嬿婉与腹中胎儿的情况。
　　如此这般，就到了魏嬿婉临盆之时，那是七月里的一个夜晚，天气暑热难当，恰好翊坤宫的小厨房新制了蜜瓜冰碗，又奉上在井水中湃得凉凉的西瓜，如懿便叫了绿筠、海兰、婉茵一同消暑。尝着冰碗，说起在潜邸的日子，便已过三更，婉嫔陈婉茵只觉得瞌睡袭来，便要告退，绿筠与海兰也起身准备告辞。这时，三宝跑了进来，道：“皇后娘娘，炩妃娘娘快要生了。”
　　如懿用小银勺舀起一块冰块，随即又坠入碗中，冰块与碗壁碰撞，发出叮铃的碰撞声。如懿起身，淡淡道：“去看看。”又转头对另外三人道：“一起去吧。”
　　四人到了永寿宫，只听得魏嬿婉的痛叫声，皇帝随后也赶来了，听得魏嬿婉的痛呼，皱眉道：“此时这样喊叫，如何还有力气生产？”唤过毓瑚，让其进产房通知炩妃不要大喊大叫，留待气力生产为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孩啼声响起，众人皆知是生了。一名接生嬷嬷喜气洋洋地抱了孩子出来，贺喜道：“恭喜皇上，炩妃娘娘产下皇子。”皇帝接过襁褓，脸上刚出现喜色，却听得一声惊呼，另一名接生嬷嬷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跪在众人面前，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皇帝不耐，把孩子随手交给了一旁的婉嫔，不耐烦道：“有什么你就说，是不是炩妃不好了？”
　　那接生嬷嬷颤抖着，勉强道：“娘娘腹中是有双生胎，只是，只是，许是娘娘身体孱弱，不足以保养双胎，另一胎儿被强壮之儿夺养，因此，因此，因此......”嬷嬷抬头害怕地看了一眼皇帝，随即闭上眼睛道，“因此炩妃娘娘产下的另一胎儿，薄如纸。。。。。。”
　　皇帝大惊，几欲跌倒，亏得李玉伸手一扶才勉强向后坐到了椅子上，只见皇帝的脸色阴沉，就像夏日午后，雷雨欲来时的乌云。皇帝紧紧抓住椅子的把手，半晌终于开了口：“此事不允许传出永寿宫。”又看了一眼接生嬷嬷“你去处理，处理干净。”皇帝颤抖的手欲要端起盖碗喝茶，却狠狠将盖碗摔在了地上。
　　众人慌得忙忙跪下，襁褓中的幼儿被摔碗声惊吓，放声嚎啕，婉嫔忙不迭地安慰。皇帝凝视着怀抱孩儿的婉嫔，开口道：“炩妃魏氏产后虚弱，不宜教养皇儿，便让她好好休息吧。”李玉等人早已换上新茶，皇帝饮了一口道：“婉嫔陈氏，事朕年久，晋为妃位，皇十五子赐名永璐，记于婉妃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