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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最终的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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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了这座沙漠已有几天了,高温的天气,受伤的身体,不适的眼睛,颠簸的辛苦几乎耗尽了我的体力。几天来,除了我们再没见过一个人,甚至,一个活着的生物。坐在骆驼上的我脑袋昏沉的厉害,双眼被布纱轻轻缠绕住却依旧无法控制的流泪,干涸的泪水刺激的眼角生疼。
慕如宾不时的搂紧我示意,我只勉强的摇头。他的伤势在秦子朗的照看下有了好转,我的双眼也是依照秦子朗的吩咐避免荒漠上太过刺激的阳光照射而系上了布纱。慕如宾坚持和我乘坐一匹骆驼,手温柔的从我的腰后穿过,让我整个身子都坍陷在他怀里。
寂静无人的空间里,只有几匹骆驼走在柔软的沙地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呼吸变的迟缓,沙漠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无数的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细沙,即使围上了一圈围巾遮住口鼻,可几次呼吸后细沙依旧充满了鼻粘膜,让人忍不住要张开嘴喘,而后又是一嘴的细沙。
实在无法忍受几乎没有呼吸的旅程,我第N次张开嘴,轻呼一口,还没来得及吸气,就突然觉得一阵凉风,把周身的燥热都吹散了。
惬意的感觉,让周身都舒泰。脸上满足的微笑甚至还只做到了嘴角维扬的弧度,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发颤,好冷!
刚刚让人无法忍受的燥热突然变成了无法忍受的严寒,整个身体的皮肤仿佛因为热胀冷缩的原理而要发生龟裂,眼前的昏暗变的更是铺天盖地的昏沉。
骆驼似乎还在行走,身体却突然被拉了下来。眼前尽是模糊的狂影,耳边呼啸着尖锐的声音,无数刺痛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发生,柔软的细沙在狂风下变成了锐利的钢刀。
人声,骆驼声,只一瞬,被吹的七零八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只依稀听到——沙暴。
在现代的教育中,我对于沙暴的理解只有——随机,瞬间发生,死亡。印象最深的形象描述就是,狂风下,沙山在奔跑。
我被紧紧的拥抱着,手臂上也传来另一股坚实的力量。我本能的抓紧了手臂上的力量,用一种几近祈求的求生本能趋向那股力量。
风越来越大,后腰上的力量和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弱。在狂风中,我感觉自己像是成为了暴风的中心,两种力量都在紧紧的拉扯,而我,却在风暴中被“凌迟”。
那是一种无法叙述的疼痛,到后来甚至没有了疼痛。
后腰上的力量渐渐的松了,就像放弃了与别的力量角逐,突然,就断的干干脆脆没有留恋。随后,我就像一个破风筝一样,随着风旋转,只是风筝的线头,在我的手臂上。
我抓紧,双手的指甲都陷在了那只手里,如果可能,我想我会把自己的身子都陷进那只手里来躲避这场可怕的风暴,我用最后的一点意识来表达我对生的渴望。
身体突然陷落,被抓紧的身体刚刚碰到胸膛,我还来不及靠近,依赖,感受和表达恐惧。四面八方的沙像潮水一样的涌来,眼前只一下,无数的黑影,就像是成千上万的蜜蜂朝我猛扑过来。
身体在下沉,没有了风声,没有了细沙的割裂。细沙又变回了柔软,温柔的涌进我身体四周。慢慢的下沉,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手臂上的力量突然更紧了,然后往上甩。我死死的抓住,无论是向哪个方向,有没有根,我都只紧紧的抓住,抓住了,就安心了。
那,是我最后能记忆的,能感觉的。
醒来是两天后,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握紧双手。手指头钻心的疼,而后是周身都疼。可我注意的只是,手里空空的,身边也空空的。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简易的帐篷,简单的床铺,帐篷上挂着兽皮,沿着根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中间支着一个火架,上面正炖着咕咕作响的东西,空间里充满了动物的腥臭味道。
我大概能猜出我们在哪了。
“你终于醒了!”一句有点生硬的汉语闯了进来,“好点了吗?”一个草原姑娘穿着一身水湖蓝的衣裳跑了进来
“我……”干哑的声音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失声,喉咙火烧火燎的疼。
“别说话,你醒来了,没事了!你的朋友也没事了,放心!”姑娘笑嘻嘻的说,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叫赛格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赛格雅,一个年轻,漂亮,梳着一圈小辫的草原姑娘。
赛格雅告诉我,那场风暴来的突然,却也消失的迅速。然后我们又很幸运的找到了一小片绿洲,找到了一户人家。
赛格雅很活泼很爱笑,但她从来没说过是怎么和我们在一起的。其实,我也知道,是她救了我们,准确的说,是救了我。至于怎么救的,她既然不说,我也无谓多问。
“莫言,你现在好点了没有?再多休息两天能出发吗?”赛格雅认真的问我,端起我的手,“还疼吗?”那场风暴给我造成了很多的伤害,但是我的眼睛却不能再拖了。其余还好,最让我疼痛的却还是我的手指。我的十个手指指盖下全部呛血,两个中指的指盖甚至整个的翻开,从中间呈锯齿状断裂。
“看不出,你这么大劲,抓的真狠。”
面对生死,看你狠不很。
心里正在感慨,帐篷就被掀开。逆光的门口里一个清瘦的身影,周身都陷在那黑色中,只有腰间的银色刺眼。
“小姐!”洛秋笛低声的说,声音依旧是低沉,根本听不出我们经历过一次几乎丧命的事情,“庄子里来人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缠着绷带的手臂,齐齐断裂的指甲盖。我的手指突然生疼,缠着绷带的手臂也在控诉着我对几乎被剜去的肌肉的遗忘。抓的真狠,真TMD的狠!
庄里是押了人镖来的,我几乎用掉眼珠的表情听到这个消息,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人要押人镖来?脑子让驴T了吧!
事实证明,脑子让驴T了的是我。
当我看到秀馨的时候,只觉得脑门隐隐的疼,脑子里的驴发疯似的在狠狠的T我,我都快被T成脑震荡了。
秀馨还是和当初一样,安静的站在一旁,除了旅途的颠簸,和风沙外,她依旧安静的像株白莲花。她裹在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衣袍里,蒙着头,只露出脸这么看着我,干净的眸子里既不高傲也不羞涩,坦然无畏的安静。只是,太过疲惫的脸色,干裂的嘴唇,都显示出了她的不适应。她却依旧这么站着,看着,然后浅浅的笑着,对我点点头。
一下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我输了!从未曾比过,却突然就有一个这么清晰的感觉。
“你,要我和她走?”慕如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没有声音
我凭什么要求?我很疑惑他的问题,却无故的感到不安。
他突然看着我,灰黑的袍子系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瘦颊的脸上带着病样的潮红和满额的虚汗,双唇却是异样的灰败。眼睛里却是清冷的目光甚至咄咄逼人的锐利。
我愣在了那,那个温柔如玉的男人哪里去了?包容,宽厚,甚至后来节节败退的隐忍,温柔。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什么都给了你了!”声音不大,锐利的光芒一闪即逝,留下的只是苦涩无奈的笑容。
什么都给了我?
“你就真的这么残忍?为什么不亲口说呢?”喃喃自语从那个我曾今心醉的男人口中说出,“还是,你就是要这样对我?”
“我……”我该说什么,“她为你做了很多!”
我能说的只有这个!一个弱质纤纤的千金小姐,为你跋山涉水,为你不畏艰辛,为你愿赴丧生之地,我还能说什么?
“所以——”结果,我张张嘴,“我不及她!”这个时候,若再装傻,岂不是对他的不尊重,对我的不尊重?
“她什么都不是,是你!你……”他咆哮,怒吼,脸涨的通红,最后却亦无声,空中留下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而后是紧闭的双眼中,淡淡的湿润。
慕如宾走上前,轻轻的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依旧那么的有力,沉稳。他的胸怀似海洋般的宽阔,几乎要吸纳我去沉睡。他的唇摩挲在我的鬓角,细细的低喃,“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错了,就是错了……”
我还慌张在他明显感情表白的拥抱中,他却已经松开。看着,一步一步的后退,转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秀馨,“我们走!”
刚刚还那么温暖的怀抱,一下子冰冷。如宾,这是我们最后的拥抱了吗?
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