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TH》薄裘

9、面具之四

　　库里兰图书馆真是个好地方，瑞恩在这里居然发现了几本一直都想看的小说。将书页里的灰抖了抖，他夹着书坐到长桌旁。
　　故事很精彩，他读得津津有味，直到这难得的静谧被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瑞恩抬起头，碰上那双蓝色的眸子，它们颜色并不深邃，但非常漂亮，仿佛天空掉落海面的倒影。
　　一瞬间瑞恩忽然理解了为何有如此多的人喜欢折磨这个人。
　　让这样美丽的眼睛盈满泪水，见证其中的世界碎成一片片，而每片中折射的都是自己，那种感觉应该很愉快吧。
　　――晤，雄性的征服欲。

　　独自面对漫不经心的年轻人，男子相当惶恐不安。几乎没有人能够直视那双只属于夜晚的灰色眼睛。他已经竭尽全力鼓足勇气。
　　周围已有不少人有意无意从木架间或书页中徐徐窥视。
　　瑞恩瞟了一眼页码，合好书，拉开旁边空着的椅子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谈。
　　终于意识到自己孤零零站在一片桌椅间已成为众矢之的，男子局促的坐下，隔了一会才轻声开口，“他们说你这些天总到这里来，所以我到这里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对方，直到说完才飞快的侧头瞟来一眼。
　　瑞恩哦一声，端详着眼前衣冠整洁的男人，发觉自己很难把他和浴室中那个狼狈的家伙重合为一体，他的目光从头扫到脚，最后停在对方交握近无色的手上，忽然伸出指头做成剪刀的形状，照着自己头发比划几下，“你的头发？剪短了？”他的声音同样低，刚够两个人听清。
　　男子显然没有料到会等到这样的问题，下意识摸了把金色的及肩发，“是的，舒服些，他们……以前不让剪。”他咽了咽口水，很困难才补上后面一句，“我是来，你知道，说声谢谢。”
　　“是么？”瑞恩滑下视线，心不在焉的翻弄书页，指尖滑过最后一页某慈善团体的印记，“如果你是为那天浴室里的事，没有必要。”
　　“不，不”前任警官有点急切的否认，“我是说，这些天是我到这里以后过得最像人的一段日子，没人再……”他哽住，蓝眸因为痛苦回忆染出一层淋淋水光，“我知道是你的缘故，所以来致谢。”他再度埋头，两只手绞得更紧，肩膀因为即将说出的话而颤抖不已，“如果你有任何，任何要求……”
　　“不必。”瑞恩截住他的话，语气很淡，却极其坚决。
　　男人愕然举头，样子有些呆滞，仿佛意识到什么，本来苍白的脸上一阵红晕，而后又是全无血色。
　　前警察吗？真是……有趣。
　　瑞恩抄过几本书站起，笑容多了几分玩味，“艾尔是吗？没什么，就当卖你个人情好了。”他无声的笑起来，声音放得更低，“记得这个人情，当需要的时候我会收回来。”

　　库里兰的普通囚犯一般会主动承担些工作，虽然进入这座孤岛中的人绝大多数都有难见天日的一天，牵挂也不如普通人多，但钞票依旧可以用来购买香烟之类的地下奢侈品。而瑞恩眼下便倒扣着棒球帽，在车床旁专心致志的忙碌。最开始工厂里的囚犯还会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这个名声鹊起的新人，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显然对工作兴致更高，尽管从种种举动一眼就可以分析出这个家伙这辈子压根就没摸过这类机械装置，然而他高昂的工作热情还是缓解了劳工们的紧张情绪。不到一下午的时间，瑞恩已学会如何给机器上油，这对摸惯了枪的他而言不啻是打胜了一场重要战役。
　　当瑞恩心满意足的换下工作装，在准备去的餐厅路上，和一个手上还打着石膏朝里走的人碰个对面。
　　那人看清来者后，脸上掠过一阵尴尬的神色，他曾两次被瑞恩卸下肩关节，最后一次见面更被磕断掉手腕，对一个素来标榜自己强横兼拉丁帮的头头来说，这简直令人不能忍受。所以虽然瑞恩在迄今为止的所有较量中皆占尽上风，可他依旧会毫不示弱的硬碰硬，也算得是眼下库里兰少有的胆大妄为之辈。而现在这张脸上居然除了难堪而没有表现出其他负面情感，连十字疤也显相当温和无害，即使是瑞恩也不免有丝奇怪。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囫囵不清的声音，“那个，我……”
　　他好奇的停下脚步，随后看到折断手腕也没吭一声的硬汉雷特居然面红耳赤，仅仅在这几个字后就头也不回的走掉，快得像屁股后面有把火在烤。
　　咿？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瑞恩缓缓摩挲下巴，很久才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