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TH》薄裘

2、第 2 章

　　这里警戒等级和它的好名声不太相称。这个念头在脚镣被取下的刹那掠过弗兰克的脑海，可他很快抑制住自己不那么聪明的冲动，虽然挂在狱警腰间的黑色警棍看起来相当诱人，不过打爆别人的脑浆并不是个好主意，起码现在还不是。于是他只能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眼皮也随之温驯垂下，缩紧脖子凑近同伴身边小声嘀咕，“我说你没事了吧，兄弟？”
　　比他高上半头的同伴恍若不闻，依旧沉默的定在原地等待狱警命令。
　　弗兰克撇撇嘴，并不把这种怠慢放在心上。他见过太多这样面无表情的人，深知这种人脑袋里塞的全是石头，他们杀人放火无所不作，胆子最大，死得也最快，何况身旁这个家伙好像还有点毛病，在来的路上莫名其妙昏过去两次。最开始负责押运的警察还以为他在故弄玄虚，没想到仅仅几口氧气没送到这人就差点没过去。
　　啧啧，身体这么差，长得却又这么撩人，来到这里简直是羊入虎口。弗兰克幸灾乐祸的想，直到狱警停下脚步。
　　“S2021，就是这里。”狱警冲走在弗兰克一指，“进去。”随即将他身后的年轻人带入对面的囚室，“S2020，这里是你的房间，瑞恩.肖。”

　　这间双人牢房略显狭长，面积在十二平方米左右，天花板距水泥地约三米半，无窗，紧贴右侧墙安放上下双人床，一切都和想象得一样，唯一稍显出人意料的是在床对面有个很深的凹室，里面除了马桶之外还有两处可以放水盆的凹槽。
　　比预想得要好，瑞恩环视了一圈，拎起两个小时前刚刚分到手的塑料盆，打算把它放入凹槽里，此时铁栏方向忽然传来个粗哑的声音，“嘿，小子，这是老虎的地盘，你可不能随便乱来，要讲规矩。”
　　这声音让年轻人的动作顿了顿，他将一只手卡在腰上，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做什么思考。
　　瑞恩. 肖的年纪很轻，身形也略显清瘦，L号的囚服套上去很有点松荡，尽管每个纽扣都被系得一丝不苟，半截肩颈和凹陷的锁骨窝还是不免暴露于化纤衣料之外，从走廊里透来的雪白灯光颤巍巍流上皮肤，象是魅惑的幻影在招手。
　　咕噜一声，有人吞了口唾液，从铁栏边靠近两步，“给我听清楚，小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那只又黑又粗的大手挥舞一圈，从床一直到马桶都被扫了进去，最后重重一点，指向房间正中央的年轻人，“包括你，都是老虎的，听见没有？”
　　瑞恩轻舒口气，缓缓转头望向不远的室友，仿佛刚发现原来这有条身高近两米的壮汉。
　　他铅灰色的眸子滑过后者肌肉虬结的脖子，“老虎是谁？”
　　这是进入库里兰监狱后他第一次开口，那完全听不出任何口音的纯正语调既轻且低，却在一刹那间将大汉骨子里的所有寒意都刮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攥拳后退之前，大汉的吼叫已震动附近所有犯人，“老虎就是我！”
　　顷刻间，铁栏外无数道视线都投到南侧回廊2020室。

　　瑞恩侧过头，仿佛很认真的想了几秒钟，“我只要一半。”
　　“什么一半？”这个姿势真TMD的拨人火，老虎一边咽口水一边气沮，早把刚才突然涌起的凉意丢到脑后。
　　如果不是上面放下话来这种货色除了老大谁也不准先偿，保证他过不了今晚。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虽然的确有点不甘心，不过老大的命令不能违抗，再说总还有些别的他人看不出的方法……
　　老虎正在飘飘欲仙，猛然感到脸上有些凉意，好像每个毛孔都被迫张开迎接强行灌入的冰水，不由悚然一惊，醒过神才发现那双狭长的灰色眼眸不知何时已胶着在他面颊上，好像还带点难得的兴趣，只有与之对视才能发觉其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连光线也全部被吸入，只余下一片虚无和死寂。
　　在入狱之前老虎泰迪曾是圣迭戈斧头帮的骨干，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太多，来到库里兰后又上了不少课，他曾一度认为除了老大，自己是不会再害怕人的当当硬汉，可此刻面对这双仿佛无机质的眼睛，却仿佛被人在腘窝里狠狠揣上两脚，竟无法抑制双膝发软想要跪倒的冲动。
　　“这里的一半。”
　　这个同伴很好玩，只要没有傻到家的人都很有趣。
　　瑞恩唇角略略勾起，“床，空间，安静的时间。不过你可以完全保留自我，我不打算分享。”
　　他的声音依旧低如耳语，却在老虎耳边凭空点响道炸雷。
　　当意识中那根细细的导火线烧断后，先向老虎袭来的竟是本能发出的恐惧叫嚷，可随即滔滔用来的怒火和兴奋就彻底将其淹没。
　　“MD，这么快就惹老子的火？”拳头在裤子上蹭来蹭去，老虎嘿嘿笑起来，胡丛中露出两排白牙，“口气不小，就让老子试试。”不等说完他已一拳轰上去。
　　自从一拳打榻别人半扇肋骨被关上两周禁闭后，泰迪已学会控制自己的力度，眼下对这个看起来体重还不足己身一半的年轻人他本打算留几分力气，可不知为什么，在出手的一瞬那种本能的恐惧又再度占据上峰，导致这一拳他实际上已竭尽所能。
　　咿？看起来评价还要提高一点，这个家伙已经可以称得上不太笨了。
　　瑞恩颇有兴致的欣赏着这记虎虎生风的重拳，在它即将贴近鼻梁的一秒忽然向右侧身，于此同时，空闲的左手无声无息搭上老虎的右腕，在对方还没有产生任何触感之前指尖忽然一捏，继而朝前一甩，下一刻老虎那庞大身躯已头冲地咚的摔在地上。

　　眼前阵阵发黑，白色天花板依稀裂成无数黑色碎块，漫天飞散的星星点点中，新室友那张脸出现在老虎的正上方，他唇边还夹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依旧轻微温和。
　　“你挑了下面的床，那我选上面那张好了。你――――有意见吗？”
　　他的掌骨轮廓优美，十指也异常纤长，宛如钢琴家精心保养的双手，此时此刻，老虎粗大的腕骨就在这双手咯咯作响，挤出窸窸窣窣的小调。
　　老虎喘息着想开口大叫，可那支抵在喉头的左肘不偏不倚，刚好压得他尚能呼息却无法发出声音，然后在他象案板上的鱼将要发疯挣扎之前，对上一双灰眼睛。
　　这双眼睛中淌出来的幽暗顷刻便将他吞噬。
　　这一瞬老虎感到连自己的发根都在战栗，他停止了身体的耸动，除了拼命眨眼试图表示同意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最好记得清楚些，因为我不想占你便宜。”瑞恩的唇际弯得更深，他松开手，缓缓点向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子弹，有时它会让我忘记自己的承诺。”